摘 要:20世紀經歷的兩次世界性毀滅,給人帶來精神和肉體上的創傷,面對此種情況,個體的生存問題更是被無數作家重視。最具代表性的荒誕派戲劇以存在主義哲學為基礎,或給人以生的希望,或使人走向無邊的虛無與痛苦。個體如何在急劇變化的困境中自處成為一個不可避免的話題。面對荒誕的世界,痛苦的人生,個體可以在意識到自己主體性的前提下自由做出選擇。
關鍵詞:存在主義 荒誕 精神突圍
以存在主義哲學為思想基礎的荒誕派戲劇表現出絕望和焦慮——一種找不到出路、幻想、破滅和喪失了目的的失落感,正如奧地利著名現代主義小說家卡夫卡所說的那樣:“目的雖有,卻無路可循,我們稱作路的東西,不過是彷徨而已?!庇掠诿鎸@種失落感就意味著我們勇于面對現實本身,意味著我們要通過自己的行動去對抗荒誕和虛無。如薩特在《存在主義是一種人道主義》中所說:“人在為自己做出選擇時,也為所有的人做出了選擇”。 這種微妙的關系在解決人的生存問題上具有顯而易見的影響。
以下將以行動主體為中心,從行動對行動主體、動機與效果、對他人的影響等幾個方面進行闡釋。
(一)積極的行動者
荒誕派戲劇中這類型的行動主體一般都具有強大的行動意愿,他們對自己的處境有著清醒的認識,并且他們的積極行動能使自己擺脫虛無,進而影響他人。
《鼠疫》描述一場突如其來的災難——鼠疫,降臨到一座本就“沒有靈魂的城市”,使奧蘭市變成了與世隔絕的孤島,充滿恐怖的死城。災難拷問著每個人的靈魂,誰都不可避免地要做出自己的抉擇。“不信上帝的圣人”,積極投身抵抗行動,平時碌碌無為的小職員,也被卷入了抗爭的行列;曾因思念情人而企圖逃離城市的記者,終于放棄個人的幸福,留下來與大家共渡難關;也有人大搞黑市活動,乘機大發其財,希望災難永遠持續下去……在這各色人等的不同表現中,作者塑造了里厄醫生的崇高形象,他明知面對的是多么大的危險,然而他毫不考慮個人的安危,全身心地投入搶救斗爭中。更值得注意的是,作為職業醫生,他最清楚瘟疫是不會被徹底地消除的。但他卻不因此而放棄自己的責任。突然降臨,又突然退卻的“鼠疫”,無疑是令人無法理解,有令人不寒而栗的“荒誕性”?;恼Q的力量是巨大的、可怕的,而反抗的力量同樣是巨大的,人們在無望的反抗中不斷凈化著靈魂,透出某種神圣的意味,以里厄醫生為首的群體的抗爭,正是西西弗式英雄精神的體現。
(二)消極的行動者
這種類型的“行動”主體往往空有一腔行動熱情,但由于能力的欠缺或意愿還不夠強大導致他們不能成功地對抗虛無和荒誕,于是他們的行動造就更大的虛無。
荒誕派戲劇大師尤奈斯庫的《椅子》中,兩位年近百歲的老人孤獨地生活在遠離人世的孤島上,在孤獨與寂寞中,他們回憶往日的生活,充滿了懊惱、失意和悔恨,他們的一生沒有任何成就,有的只是永遠無法實現的夢想和對暗淡無光的一生的悔恨。老人把生命價值的實現寄托于向人類宣布有關人生秘密的消息。他們熱情地接待絡繹不絕的客人,但是來到的客人都是看不見的,皇帝的到來使他們受寵若驚,虛榮心得到極大的滿足,雙雙跳海而死。結果仍是虛無,誰也無法理解他們的人生秘密,因為他們委托的演說家是聾啞人,這就是人生的悲劇,人類生存處境的真實寫照。
《饑與渴》中的男主人公讓由于不滿現狀離家出走,拋棄年輕的妻子和嗷嗷待哺的孩子,他走了幾個世紀,等待與一個富有傳奇色彩的美麗女郎邂逅。在飽受失望與希望的折磨之后,他來到一個寺院,為了生存不得不改變信仰,最后被迫留下來終生為寺院服務。讓為了追求偉大的愛情與幸福,忍受了各種饑與渴、恐懼與死亡的考驗,結果卻是徒勞與空虛,以往的一切努力都變得毫無意義。
(三)被動的行動者
這類行動主體不具備行動意愿,但不一定不具備行動的能力。通常,他們會在環境的壓迫下被迫采取反抗行動。盡管這種反抗帶來的結局最終注定也是虛無和無奈。
《犀牛》中的貝朗瑞是其中的典型代表。作品寫的是人異化成獸的荒誕過程。在一座小城里,原本人們過著平庸無聊的生活。突然一頭犀牛闖入,它不但攪亂了這里的一切,而且引發了一場變異的災難:全城的居民一個個都陸續變成了犀牛,并且以變為美,無人拒絕這種荒誕的發生,于是情況愈演愈烈,成為個人意志無法阻擋的大潮。只有平凡的校對員貝朗瑞堅持不肯變,并且要求他的女友和他一起對抗這種荒誕的情形。但苔絲好像是搞不清楚究竟是“變”有理還是“不變”有理,究竟是“犀?!北徽?,還是自己該被拯救,最終離他而去。孤獨的貝朗瑞陷入了極大的困惑,他開始感到“自己很丑”而“犀牛很美”。開始為自己未能與大家一起變異而后悔不已。就連他最后發出的“決不投降”的誓言,也只不過是他自己意識到不能變異后的無奈。貝朗瑞不僅沒有成功地勸說女友,而且自己也陷入進退維谷的境地,在無奈中他的決心似乎也顯得蒼白無力,可以說這個行動主體屬于被動中的典型了。
《怎么樣》主要以一個人的獨白表現人生冗長的苦難,這個人在一個無邊無際的泥潭里爬行,只要稍一停止,就會被泥潭所吞沒。因此,為了生存,他只得不停地爬動。對此,或許可以說,也許在某一類人群中,正如作品所示,根本不存在反抗不反抗的問題,他們對自身的處境根本無從感知,只能根據外界環境的變換而做出被動的反應。
(四)無作為者
這類行動主體純粹等待,對于現狀不作為,他們大都選擇不行動這一行動,結局只能是無限的等待,繼續虛無,未來虛無縹緲。
荒誕派戲劇經典《等待戈多》,十分成功而生動地把人的呆滯死板的生活搬上了舞臺,將其赤裸裸地暴露在觀眾的眼前。劇中的某些人物似乎在忙著某些事,又好像什么也沒做。弗拉季米爾和愛斯特拉岡從幕起時就明確地說:“沒事可干?!边@是全劇的第一句話,也是貫穿全劇始終的一句話。除了等待戈多以外 ,他們實在無事可做。戈多不會來,而他們對此永遠不敢肯定,也不會肯定,至少還有些借口,希望戈多明天會到來,說不定他馬上就來。弗拉季米爾和愛斯特拉岡這兩個人物無法擺脫自己的處境,并沒有人強迫他們等待下去,也沒有任何力量讓他們離開。他們完全沒有希望。唯一的出路就是死亡,唯一的解脫就是黑暗的降臨。兩個人不停地討論自殺,然而又都沒有決心采取任何行動來結束生命,或許他們并不是真正想結束生命。因此從這個角度看等待戈多就是等待著生命的消亡,等待黑夜的到來,等待舞臺上這出戲演完。主人公弗拉季米爾和愛斯特拉岡無所事事,他們卻都處在無謂的匆忙中,另外一對人物波卓和幸運兒也似乎忙著什么,向著某個目標前進,實際上他們也是一樣,典型的無事忙。日復一日地重復著,來了又去了。人生就是毫無意義毫無目的的重復。
《最后一盤錄音帶》同《等待戈多》一樣,再次讓人們體驗了人生的虛無和無意義。流逝的時間耗盡了人的精力、健康和激情,使生命變得微不足道。人的悲劇恰恰就在這聽不盡的錄音帶中,且永無止境。
結語:除了荒誕派戲劇中體現行動外,同時期的其他流派主張中也有所體現。譬如,同樣作為存在主義者,面對荒誕,薩特強調自由選擇,加繆則注重采取蔑視的態度?,F代主義者們大膽摒棄傳統的現實主義文學,對客觀外在的真實的刻意追求,轉向面對主觀內心世界的真實展示。而后現代主義一般被看做現代主義的延伸和轉型,但它又反對現代主義的“烏托邦非理性”,把世界如實地認為是破碎的,并且努力適應這種破碎的現實。顯然,這是一個危險的信號,一旦人類習慣了破碎的環境,久而久之,就會失去改變的意愿和動力,就會有失去“自我”的危險。那么人類將無法繼續前進,轉而陷入一種扭曲狀態,因此,行動勢在必行。這些流派在不同程度上關注人的存在問題,可以說與荒誕派戲劇是殊途同歸。
20世紀西方社會的現實,不僅僅使西方動搖了傳統的真、善、美觀念,動搖了宗教信仰,同時對人類的本性也發生了懷疑,對人類未來的命運與前途深感焦慮和悲觀。西方現代主義作家面對如此這般的社會現實,既表現出對現實的不滿,又不寄希望于社會主義;既看不清社會危機的根源所在,卻又找不到擺脫危機的出路,因此陷入精神危機的深淵。用薩特的觀點我們應該用行動來建立一個新的秩序,用行動來表示對舊秩序的唾棄。盡管荒誕派戲劇在當代已成強弩之末,但2005年哈羅德﹒品特獲得諾貝爾文學獎足以表明:荒誕派戲劇的價值是不容否認的,其中蘊含的精神哲學和給人帶來的積極啟示對于解決中西方當代人的精神危機問題也不無裨益,仍值得繼續探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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