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義經入夷傳說的傳承動力

摘 要：日本三大英雄傳說之一源義經入夷傳說，意指源義經在衣川館并未自盡，而是潛逃到蝦夷地。此傳說自萌芽之日起幾經傳承和演變，卻以強大的生命力傳承至今，那么傳說背后的傳承動力究竟為何。觀其民眾心理和社會背景會發現，義經傳說不僅是民眾對英雄愛惜心情的一種寄托，更作為一種意識形態被幕府所利用。

關鍵詞：源義經 蝦夷地 民眾心理 社會背景

日本人所愛戴的傳統英雄源義經，在源平合戰中取得赫赫戰功后，因功高震主被源賴朝所猜忌，最終兄弟反目，源義經被定為朝敵。源義經走投無路之際投靠藤原秀衡，秀衡之子泰衡迫于壓力，同年4月30號攻擊衣川館。源義經自盡結束了其傳奇的一生。但由于義經之死尚存諸多疑點，所以義經在衣川館脫逃，并偷渡到蝦夷（今北海道）的傳說，俗稱義經入夷傳說在室町時代有了萌芽，并在江戶時代被大量史料，文獻所記載。義經入夷傳說被傳承數百年，時至今日，日本東北地區不少民眾仍對這一傳說深信不疑。那么，此傳說經久不衰的緣由是什么，本文試圖從民眾心理和社會背景著手，分析義經北行傳說的傳承動力。

歷來，英雄不死傳說的傳承被認為歸功于民眾對于英雄的愛慕和憐惜，在義經身上，民眾的這種心理似乎被進一步放大，這從 “判官贔屓”一詞的形成便可得知。根據《諺語大辭典》，“判官贔屓”指對九郎判官義經的同情和愛惜的心情，后被引申為對弱者的同情和支援之意。“判官贔屓”最早從史料《左記》中，義經被贊“兼有張良的三略和陳平的六奇，”等等，就可見端倪，此后的《平家物語》和《源平盛衰記》中，對于源義經這一悲劇英雄的愛護之情也有所流露。而《義經記》等“判官物”的形成則標志著“判官贔屓”這一民眾心理的正式確立。藤村作教授曾指出，“判官贔屓”是古往今來國民性的一部分。可見，“判官贔屓”已然在日本深入人心。“判官贔屓”這種獨特感情的形成和壯大，是跟源義經具有悲劇色彩的人生是分不開的。他在源平合戰一年半的爭奪天下的戰爭中，討伐木曾滅掉平氏，在古代史到中世史的轉換之際立下汗馬功勞。然而，在取得輝煌戰功之后，義經在人生的高峰一落千丈，被流放，追討，最后以自盡的方式命喪衣川館。這種戲劇性的結尾讓人不禁扼腕長嘆。另外，源義經的一生充滿了各種謎，在他短短30余歲的人生里，北至奧州平泉，南至長門壇浦，跨越數百里的顛沛流離是人生里極其浪漫而悲壯的一筆。這樣，一個個傳奇要素集中在源義經身上，引起了民眾的深切同情和懷想，而義經入夷傳說剛好迎合了這一民眾希望英雄不死的心理，因此被日本人廣泛接受也就不難理解了。

以上通過民眾心理分析了義經入夷傳說的傳承動力，但除此之外，從義經傳說的發展（1670年首次被記錄在《本朝通鑒》后，這一傳說被多次在江戶時代的文獻中出現）來看，義經入夷傳說的飛躍期正值蝦夷地區經歷大規模內亂，幕府對蝦夷地區強化管理的時期。那么，義經入夷傳說的發展和當時的社會背景有何內在關聯，首先我們從1669年的蝦夷地區阿依努人的內亂說起。

1669年阿依努爆發的沙牟奢允動亂被稱為“蝦夷蜂起”，是江戶時代最大的動亂，這次內亂起源于兩個阿依努部落的紛爭，而后擴大為阿依努人反和人，反松前藩的戰爭。此次動亂之所以達到如此大的規模，是因為在此之前，蝦夷地區的阿依努人就和松前藩等地的和人矛盾暗生。松前藩推行的商場知行制使得阿依努人在對和人的貿易中處于愈發不利的地位，阿依努人的生產基礎也不停遭到破壞。另一方面，蝦夷地區一定勢力集團的出現也為這次蜂起積蓄了必要的政治力量。因此在沙牟奢允的號召下，各地阿依努民眾揭竿而起。雖最終由于武器的落后，無領導核心等，阿依努民眾以慘敗告終，但這次蜂起所造成的影響不能小覷。自此松前藩加強對蝦夷地的管制，并試圖在軍事和政治上進一步鞏固其領導地位。比如禁止阿依努人持有武器，并以向松前藩宣誓忠心作為阿依努的“正義”等等。與這一系列精神侵略的措施同時登場的還有義經的入夷傳說。

通過江戶時代義經傳說的發展可以看出，17世紀末開始陸續出現在文獻中的義經傳說與此前民間所流傳的以《御曹子島渡》為基礎的口傳版本不同，其主要脈絡演變為：義經渡到蝦夷地之后，如神一般被崇拜，成為類似于國王的存在。如“稱義經為大明神…吃飯前必先祭祀義經”“義經流落到蝦夷，教授農業之道，使民眾學文字，居開國之功”等等，其中所描繪的義經作為外來征服者取得蝦夷地住民的信賴，并促進蝦夷由蒙昧走向文明。值得注意的是，傳說中的義經領導下的安定無戰亂的蝦夷地的形象恰好與當時幕府的希望相符。即蝦夷雖然作為體制外的存在，但在和人的領導下，對中央順從且安定。小松和彥教授曾說過，人們將神話或傳說傳承至今，是為了通過這種傳承，調整現在世界的秩序。義經入夷傳說正是因為與幕府當時的愿景相契合，因此被知識分子大肆宣揚，在江戶時代陸續被收錄在各種文獻，發展成了民族傳說。

除了內在的統治問題，十八世紀后半葉，俄羅斯的南下給蝦夷地區帶來新的威脅，幕府體制不得不改變其國境觀，這時出現了將蝦夷地區視為“分內”的時代動向。幕府痛感“移風易俗”的必要性，使得“同化主義”在這一時期粉墨登場。而義經入夷傳說正所謂順時而動，得到了進一步壯大和發展。

綜上所述，日本三大英雄傳說之一的義經入夷傳說得以經久不衰，不只緣于民眾對于悲劇英雄的同情和愛惜心理，內憂外患的社會背景更使得義經傳說獲得中央知識分子的支持，進而使得傳說不斷深化和發展，這也是義經入夷傳說最大的傳承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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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盧美辰（1990-），女，山東滕州人，天津外國語大學研究生院2011級碩士研究生，日本語言文學專業，研究方向：日本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