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賀知章
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無改鬢毛衰。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
故鄉,一種惆悵而溫暖的記憶
人生易老。永遠不會拋棄你的,是故鄉。
想起席慕容的那首小詩:“故鄉的歌是一支清遠的笛/總在有月亮的晚上響起/故鄉的面貌是一種模糊的悵惘,仿佛霧里的揮手別離/離別后/故鄉是一棵沒有年輪的樹/永不老去”
賀知章當然不可能讀過這首詩,然而那種久別之后重返故里的心情卻是那樣地相似。他早年離鄉,算是“少小”,耄耋之年辭去朝廷官職,回到故鄉越州永興(今浙江蕭山),已是“老大”,匆匆歲月,五十多個年頭,驚風飄過。
歲月催人老,卻改變不了游子濃重的鄉音。只是當年離家,風華正茂;今日返歸,鬢毛疏落。雖說一生仕途順遂,很少遇到什么傷懷、遺憾之事。然而,“物是人非”,一句“笑問客從何處來”,言盡而意難止。
“我不忘故鄉,故鄉還認得我嗎?”兒童的“笑問”出于天真自然,然而在詩人心中卻是重重的一擊,引出他的無窮感慨,老邁衰頹與反主為賓的悲哀,盡都包含在看似平常的一問中了。
賀知章的這首詩可以說婦孺皆知,其語言風格是一貫的明朗。然而正是這看似明朗的詩句中蘊含著的復雜的說不清的心緒。全詩就在這有問無答處悄然結束。而弦外之音,卻如空谷傳響,久久不絕,即使我們不為詩人久客傷老之情所感染,卻也不能不被這一饒有趣味的生活場景所打動。
心中忽然響起一首久遠的老歌:“彎彎的小河,青青的山岡,藍藍的天空,陣陣的花香,怎不叫人為你向往?啊,問故鄉,問故鄉別來是否無恙?我時常時常地想念你,我愿意我愿意回到你身旁……”故鄉,就像記憶深處的那片蘆葦。風一吹,蘆絮四起。
己亥雜詩
【清】龔自珍
九州生氣恃風雷,萬馬齊喑究可哀。
我勸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降人才。
向著明亮那方
喜歡日本著名的童謠詩人金子美玲,喜歡她的一首小詩《向著明亮那方》:“哪怕是一片葉子/也要向著日光灑下的方向/灌木叢中的小草啊//哪怕燒焦了翅膀/也要飛向燈火閃爍的方向/夜里的飛蟲啊”金子美玲短暫的一生曲折坎坷,卻寫出如此明亮、清澈、溫暖、向上的詩句;龔自珍的人生也并不如意,卻能于“萬馬齊喑”的時代發出“不拘一格降人才”的吶喊,都實在可敬。
龔自珍身世非凡,他的親人中,以文出名者不乏其人。其父龔麗正是著名的學者,其母段馴是有名的詩人,他的外祖父段玉裁,更是清代為數不多的樸學大師。
龔自珍二十來歲時,寫就一組汪洋恣肆的《明良論》,博學的外祖父讀后感慨不已,覺得自己老了,還能見到這樣有才華的年輕人,死也無憾。
然而,龔自珍卻生不逢時。這位敏感而疏狂的詩人,充滿對那個不可救藥的時代的絕望。
詩的前兩句描寫的就是鴉片戰爭前夕的沉悶現實。“喑”,啞。“萬馬齊喑”意為:所有的馬兒都不發出聲音。比喻整個社會噤若寒蟬,毫無生氣。“究可哀”,這終究是一件令人感到悲哀的事情。
“九州”,整個中國的代稱。“九州生氣恃風雷”意思是:要改變這種沉悶、腐朽的觀狀,必須憑借疾風迅雷般的社會變革。詩的后兩句,既是詩人胸懷大志,卻無處可施的深沉嘆息;也是詩人渴望打破常規,任人唯賢的仰天吶喊。現在我們知道了“不拘一格”這個成語,就出自這首詩。
清代詩壇,能讓我深深喜歡的,除了被王國維稱之為“北宋以來,一人而已”的納蘭容若,似乎只剩下一個人,便是柳亞子先生曾贊不絕口的“三百年來第一流”——龔自珍。
“哪怕只有分寸的寬敞,也要向著陽光照射的方向。住在都會的孩子們啊。”
無論如何,我們都應該像詩人一樣——向著明亮那方!
(郭學萍,特級教師,南京市下關第二實驗小學副校長)
【詩評】 讀著“長辮子老師”的《漫讀古詩》,不知不覺行走在她營造的詩意的境界里——琵琶聲里緩緩念出的江南,江南岸那一抹最早感受到春光的鵝黃,故鄉那種惆悵而溫暖的記憶,那場寒透的雨,那顆冰潔的心,那一生難了的情,那種風輕云淡的離別……“長辮子老師”的《漫讀古詩》牽著我的思緒,沉醉在唐宋詩人欲罷不能,欲說還休的情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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