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正經”的真孤獨

摘 要：賈政是魯迅先生所說的“真的人物”代表之一，在絢麗多姿的《紅樓夢》人物畫廊中，賈政被定格為一個封建制度和禮教傳統的衛道士。本文力圖深入人物的內心世界，探究其內心世界的矛盾性和孤獨感。

關鍵詞：《紅樓夢》；賈政；內心世界；孤獨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3）-20-0-01

他俞平伯先生認為，《紅樓夢》中賈政這一名字作者用了諧音法，即賈政是“假正”、“假正經”的意思。作者對他雖然是“有貶無褒的，退多少步說，亦貶多于褒。”以前我心里的賈政也只不過是一個典型的偽君子，可是重讀《紅樓夢》讓我重新審視了這個人物，感受到他為人父、為人子、為這個大家庭支撐者的孤獨。盡管賈政無力為賈家的家族大業添磚加瓦，成了賈家不肖子孫中的一員，但我們仍可以看到他內心的悲涼。

一、為人父的悲哀

談到為人父，就不得不提第三十三回“手足耽耽小動唇舌，不肖種種大承笞撻”。可以說，“寶玉挨打”是紅樓夢的一場波瀾起伏的重頭戲，作家王蒙把第三十三回和三十四回稱為“疾風暴雨的大場面”。很多人認為賈政和賈寶玉的關系象征著封建秩序、封建道德與追求自由和個性解放的叛逆人格的矛盾。其實從“寶玉挨打”本身解讀，賈政痛打寶玉不過是望子成龍心切的表現，是我國傳統的“棍棒底下出孝子”的真實表現。

書中把寶玉挨打的起因概括為“在外流蕩優伶，表贈私物，在家荒疏學業，淫辱母婢”。從事情的發展看：賈雨村來訪，寶玉半天才出來，怠慢了客人，當賈政訓斥他時，他的反應竟是“怔呵呵的站著”。從這里我們能夠認識到，賈政生氣是作為父親的正常反應；第二，忠順親王府長史官來賈府向賈寶玉討琪官，寶玉當面百般抵賴不成才如實招供，試想賈政怎能不氣；再加上賈環在賈政暴怒時誣陷了寶玉，使得認為“萬惡淫為首”的賈政氣得“面如金紙”。榮寧二府把繼業的希望寄托在賈寶玉身上，希望他能夠繼承天恩祖德振興門庭，但現實中的寶玉根本無法有所建樹，支撐起整個家庭。面對寶玉所有的有損祖宗顏面的事，賈政氣得眼淚直流，情緒難以控制，只得一聲聲叫打，可是王夫人和賈母又百般阻攔，打又打不得，只得淚如雨下，這是充滿絕望又對現狀力不從心的淚。

賈政曾有志于通過科舉走仕途之路，來發揚光大翰墨詩書之族的傳統，不想皇帝賜官，壯志未酬，他只能把自己的志愿寄托在兒孫身上。賈珠是賈政最中意的兒子，可是二十幾歲就病逝。庶出的兒子賈環，行為猥瑣，難寄予厚望，只能把自己的意愿強加在這個賈母溺愛又無心仕途的寶玉身上，父子二人矛盾重重。賈政雖然兒女雙全，可最中意的兒子早逝，寄厚望的兒子矛盾不可調和，入宮的女兒骨肉各方，行為荒疏的次子猥瑣不堪。所有這些都與他的意志相違背，使他感到希望落空，憤怒的同時又不能不感到絕望和悲哀，這是何等的孤獨。

二、為人子的孤獨

賈政侍親極孝，盡管自己有很多不如意，卻經常在母親面前承歡。從來不講笑話的他，為了母親，可以放下讀書人的斯文，拉下臉來講低俗的笑話。第二十二回，賈母領著眾姐妹及寶玉在上屋里做燈謎，賈政朝罷，備了彩禮酒席，特來參加賈母的燈會。但由于賈政在場，寶玉和眾姐妹大受拘束，賈母知道是因為賈政在場的原因，酒過三巡，就攆賈政去休息。賈政也知道母親的意思，攆他走好讓眾姐妹取樂，只能賠笑說：“今日原是老太太這里大設春燈雅謎，政也備了彩禮酒席，持來入會，向疼孫子孫女之心，便不略賜予兒子半點？”聽來覺得滿是孤獨悲涼之意；更有賈政回家，見賈母與眾人擊鼓傳花，對于他這樣一個古板的人而言，做游戲是無趣的，可是仍要承歡母親，參與到游戲中；再看笞撻寶玉時，賈政當著眾人的面，由“忙跪下”到“叩頭哭道”，再到后來“苦苦叩頭認罪”。在賈母“只是我一生沒養個好兒子”的厲聲斥責中，賈政忙跪下含淚說道：“為兒的教訓兒子，也為的是光宗耀祖。母親這話，我做兒的如何禁得起”。從整個情節和場面來看，賈政打寶玉時出于“孝道”，而打的結果卻恰恰觸犯了“孝道”。因為賈母平日最疼愛寶玉，他竟然違背賈母毒打寶玉，結果惹得賈母動怒，責罵他眼中沒有母親，使他感到做兒子的無立足之地。維護孝道而終于觸犯了孝道使賈正陷入了一種矛盾而又十分困難的狼狽境地。此時此刻，面對母親的不理解，他的內心該是苦澀的、無奈地和悲涼的。

三、為支撐者的孤獨

賈政作為賈府的主要支撐人物，他必須維護這個家庭的利益，保持賈府的盛世繁榮。與紅樓夢中的其他仗勢欺人、利欲熏心、厚顏無恥、輕薄好色的男性如賈敬、賈赦、賈璉、賈珍等人相比他注定是孤獨的。賈政身上有許多時代所具有的優良品性——他處處以一個正人君子的長者身份出現，是個道德規范很強的人，以端正的品行保持著不與前者同流合污的操守，卻發現自己不合時宜，只能退守清靜無為之地，盡管他素性瀟灑，不以俗務為要，但家族中的許多事卻讓他越來越不能瀟灑。

再看賈政身邊的清客相公：單聘仁即“善騙人”、卜固秀即“不顧羞”、單大良即“善打量”、鄭好時即“正好時”、詹光即“沾光”、詹會即“沾賄”、作梅即“做媒”、傅試即“附勢”，從這些名字中可以清楚地認識到賈政身邊的人的品行，這些人雖整日眾星捧月似的圍著他轉，但卻不可能有真心真意在。

賈政出仕前，既不能如甄士隱般地徹底灑脫、看破紅塵，又不如賈赦般只知吃喝玩樂，不問世事；出仕后，也不如賈雨村一般見風使舵，唯利是圖。可憐的賈政，是一個孤立的存在，自己想光宗耀祖才智不逮；想威逼把兒子趕上青云之路，得不到家人的諒解，讓寶玉對他畏如虎狼；想和母親共享天倫之樂，結果卻讓其他人感到拘束不樂。賈政竭盡全力把自己塑造成一個成功的嚴父形象，一個恪盡孝道的孝子形象，一個忠心耿耿的忠臣形象。這個百人大家族，人們懼他、怕他、蒙蔽他，沒有人和他息息相通，他只是一個人被這府中淫靡腐敗的氣氛所困擾，作為封建末世難得的孝子忠臣，這種孤獨是不可避

免的。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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