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文學是人類用來表達思想、抒發情感的一種藝術方式。每個時代、每個地域的文學表達是該時代、該地域民族的精神體現。阿拉伯文學也不例外,它展示和反映了阿拉伯民族的靈魂核心。阿拉伯文學從古至今伴隨著不同時代,其文學表達內容和藝術表現手法豐富多彩。早在公元五世紀之前,阿拉伯半島上的阿拉伯人就已經熟悉并通曉文學,口耳相傳保留至今的著名《懸詩》已是世界文學寶庫的瑰寶之一。古代的伍麥葉王朝、阿拔斯王朝以及安達盧西亞王朝等不同時期的文學對歐洲文學產生了重大而深遠的影響。阿拉伯文學中詩歌其主旨豐富多樣,而其散文則主要體現在書信、格言、故事和瑪卡梅(一種阿拉伯韻文體裁的短篇小說)方面,而《卡里萊和笛木乃》則是一部傳承印度《五卷書》,繼而賦有阿拉伯文學之韻味的民間寓言故事經典之作。
關鍵詞:阿拉伯文學;內容;藝術;管見
[中圖分類號]:I106.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3)-20-0-02
自古以來,文學在阿拉伯世界曾一直被局限于詩歌和散文這兩種藝術。[1]古代的阿拉伯文學史家將阿拉伯文學所經歷的階段劃分為不同的歷史時期,各個 時期的阿拉伯文學的發展也不盡相同。
賈希里亞時期,即伊斯蘭教出現在阿拉伯地區前150年至公元622年。在該時期,阿拉伯人通常在特定時間內進行集市的買賣與交易活動,在這些集市上還為詩人們舉辦賽詩會,詩人們匯聚于此、展示各自的詩歌作品;如果誰的詩歌出類拔萃,就會被授予詩的王冠,并用金水將詩抄寫在布上,懸掛在克爾白天房的帷幕上,供人們鑒賞,因而被稱之為“懸詩”。 懸詩在阿拉伯語中被稱為“穆阿勒噶替”, 穆阿勒噶替有許多不同的名稱,由于是用金水來抄寫,又叫做描金詩;又由于其詩句句光彩奪目,字字如珠落玉盤,故也叫串珠集或項圈詩。它是蒙昧時期是阿拉伯半島上最優秀的文學作品,現存有由后人們收集整理匯編成的《懸詩》詩集。該詩集匯集了從成千上萬的詩篇中挑選出來的最佳詩篇。被歷代阿拉伯文學家和史學家公認的懸詩詩篇共有七首,分別是烏姆魯勒·蓋斯、塔拉法·本·阿卜德、祖海爾·本·艾比·蘇勒瑪、賴比德·本·拉比阿、阿慕爾、昂泰拉·本·舍達德、哈里斯七位大師。
伊斯蘭初期,即公元622年至661年。在這一時期,詩人們支持伊斯蘭教的傳播,鼓勵戰士們為開拓疆域而奮斗和獻身,并為烈士們寫出了令人緬懷的挽詩。出現了以斗篷頌的作者凱爾卜·本·祖海爾為代表的許多著名詩人。
伍麥葉時期,即公元661年至750年。該時期的詩歌主旨有所發展。一方面由于哈里發和統治者們對詩歌的重視和需求,另一方面是由于人們的社會生活得以發展,它對人民大眾的生活產生了巨大影響;此外還有一些政治黨派出現,從而使得詩歌也增加了一些與伊斯蘭信仰相聯系的新藝術,并得以繁榮。同樣,正如前期的各個時代,伍麥葉人也把詩歌作為歌頌他們的功績、支持其政權以及駁斥其敵手的工具,特別是當時出現的什葉、哈瓦立吉等派別,因此,詩歌也成了當時這些政治派別用于保護和贊揚自己、駁斥他人的手段。
阿拔斯時期,即公元750年至公元1258年;這一時期的政治、激情和貞情詩歌開始削弱,而贊頌和悼亡詩歌逐漸強大,智慧詩歌也有所增加,并且出現了苦行、蘇菲、哲學、教育和故事型詩歌。由于后期的詩人們在詩歌中過分使用辭華學的諧音和映襯手法、注重辭藻的潤飾,并且通過不同社團而致使詩歌與文學運動得以繁榮。在這一時期,外來文化通過翻譯得以傳播。詩人們受到了哈里發和統治者們的鼓勵,故而在阿拔斯王朝時期的文學史上出現了以白沙爾·本·布爾德、艾布·努瓦斯為代表的偉大詩人。該時期的寫作藝術日益繁榮,出現了最著名的作家:伊本·穆格法和賈希茲。
在奧斯曼土耳其時期,即公元1258年至公元1798年。在該時期,由于波斯和土耳其人的勢力日益強大,阿拉伯哈里發已是名存實亡,1096年-1192年的十字軍東侵使阿拉伯地區備受災難,阿拉伯文學并不受奧斯曼帝國素丹的重視,文學出現衰敗。
安達盧西亞時期(即西班牙后伍麥葉時期),即公元710年至公元1492年。在文學領域,詩人們創新和發展了穆宛什哈體詩歌(即彩詩)及其創作方法;彩詩對于阿拉伯詩歌創作形式的發展是一大突破,與原有的、傳統的阿拉伯人的詩歌風格和創作手法所不同的是,彩詩為詩人處理韻律和韻腳提供了自由空間,詩歌不再是傳統的單一詩律、一韻到底的刻板格局,而是更顯活潑與歡快,為后期產生民間自由詩的文學奠定了基礎。彩詩由“古夫勒(起詩)”和“貝特(詩節)”兩部分組成。完整的彩詩至少應該由六個“古夫勒”和五組“貝特”組成。少于此的,則被稱為“無頭彩詩”。正如伊本·赫勒敦說:“當安達盧西亞人的詩歌創作多了起來,其內容和形式變得精美,達到了很高藝術水平時,他們中的后起之秀便創造了一種稱為‘穆宛什哈’的詩歌藝術,由起詩和詩節組成,使用不同韻律。”[2] 安達盧西亞最著名的詩人有:伊本·宰敦(卒于伊歷463年)和塞爾維亞國王穆阿臺米德·本·阿巴德(卒于伊歷488年)。
在這些不同的歷史時期,賈希里亞時期因其《懸詩》而被視為阿拉伯文學發展的第一頂峰時期,阿拔斯時期則以其詩歌、散文等文體興盛、流派多樣、百花齊放則被視為是阿拉伯文學發展的“黃金時代”。
一、《卡里萊和笛木乃》的譯者兼作者 — 伊本·穆格發(724-760)
伊本·穆格發生活在伍麥葉末期,阿拔斯前期,其祖籍是波斯(今伊朗),自幼勤奮好學,精通希臘文化、印度文化和阿拉伯文化,他也是阿拉伯散文的主要奠基人之一。盡管他不到三十六歲便離開了,但他卻留下了許多譯著,如:講述英雄列傳的文學巨著《胡達葉那邁》、《桂冠》、《罕世珍寶》等,而《卡里萊和笛木乃》則是他的一部集翻譯和著作為一體的寓言故事集。
伊本·穆格發是該時期著名的文化名人,他經歷了當時王朝更迭的動蕩與不安,作為一位具有較高文化修養的作家,他厭惡統治者之間的爾虞我詐,勇于著述指出當時國風不正的原因在于統治者的暴虐和臣民的愚昧,繼而遭到哈里發記恨,以“偽信士”的罪名而被殺害。對此埃及現代著名文學評論家塔哈侯賽因認為,他被害的真正原因在于他的《近臣書》,因為這無疑是一封犯上的革命性宣言,為哈里發曼蘇爾所不容。[3]
在那樣惡劣的環境中,伊本·穆格發為了抒發自己改良社會和道德的思想,他將心血傾注于自己的譯著和著作中,勇于借鑒和翻譯與當時阿拉伯社會生活有相似背景的印度文學作品《五卷書》,其著眼點在于《五卷書》以樸素平常的故事和道理,包含著人生的經驗和生活智慧,這些智慧和經驗源自民間的被統治階級,在《五卷書》的基礎上,他又增加了“教士與客人”、“迪姆乃的審訊”等故事,使故事內容更為豐富,這種集翻譯與創作為一體的手法,在當時的阿拉伯社會是不多見的。
二、《卡里萊和笛木乃》故事內容
《卡里萊和笛木乃》是由近百篇的故事組成的一部充滿道德教育和哲理的動物寓言故事集。其故事內容源自印度古代著名的寓言故事集《五卷書》,該書原是梵文,其故事有的詼諧可喜,有的機智洋溢,有的含義深刻,有的增人智慧。[4]大部分內容講的事弱者戰勝強者,其教誨的部分要遠遠大于寓言故事本身,而人們對《五卷書》故事的認知與了解則得益于《卡里萊和笛木乃》這本書,因為《五卷書》在公元4世紀到6世紀被譯為波斯中世紀語言巴列維文,在公元750年的阿拔斯時期,從巴列維文譯為阿拉伯語,其譯者是伊本·穆格發,他將印度寓言故事引進到阿拉伯文學中,但據考證,伊本·穆格發的《卡里萊和笛木乃》與目前流行的印度梵文《五卷書》之間存在著差異,譯者在翻譯的過程中也并沒有完全忠實于原著,在原文的基礎上做了更改、刪除和增加,由于其文字優美而被視為阿拉伯古代散文的典范。同樣,伊本·穆格發在譯著該作品時著眼于其寓言故事的寓意所在,針對當時的阿拉伯社會,譯者想借助該作品來拯救勸誡君王,喚醒民眾,告知人們為人處世的方式、原則和道德思想,通過故事來達到勸解與教誨的目的。
《卡里萊和笛木乃》由近百篇故事組成,通過由動物鳥獸組成的世界來反映現實生活。故事整體主要體現了包括體現君臣關系、直指社會弊端、道德教誨、處事原則以及重視知識等幾個方面。文中的獅子是人類社會君王的象征,其他食草動物是人民大眾的代表,而卡里萊和笛木乃則是文中的兩只胡狼,它倆是國王的近臣,向國王諫言善惡,讓國王懂得通過弱小群體的言辭話語展示出人民大眾只有團結起來才會力量大。故事“獅子、狐貍和驢子”來告知人們君王的近臣玩弄權術、狼狽為奸,被害的驢子是食草動物,代表受壓迫與凌辱的人民大眾。故事“國王和芳澤鳥”中,通過芳澤鳥的嘴說出了世界上最可怕的是帝王心中的仇恨,世界上最可恨的是被好人畏懼的國王、不保護人民的國王。因此,伊本·穆格發試圖通過故事啟發和勸誡國王一定要寬容大量。譯著者通過“漁人與蚌”、“鴿子、狐貍和白鴿”、“猴子揀豆”、“商人和琢玉匠”等不同的故事來展示自己或對知識的推崇、或對社會惡勢力的憤慨,以達到將民眾的心聲通過不同的故事反映出來的目的,反映出不同階層人們的思想和觀點,盡管其中不乏貶低婦女,崇尚金錢的消極思想,但總體以弱勝強、崇尚高尚與寬容、號召智慧與美德的積極思想是其主旨而受到社會廣大勞動者階層的喜愛。由此可見,伊本·穆格發的思想仍受當時時代的局限,在充滿警示的故事情節中不乏世俗乏味的偏見,但因其語言流暢優美,大故事套小故事且每篇故事精煉而富有哲理被民眾接受和認可,他所提倡的真善美,斥責的假惡丑都與當時的社會制度與人民大眾的生活相符合,更重要的是,其故事為君王和大臣們提出應該寬容、品行端正、賞罰分明,應“秉公施惠,對有良好行為的人應賞賜,不應照顧皇親國戚、近臣家屬和那些達官顯貴。應當樂于賑貧濟窮,幫助以力謀生者。”[5]類似這樣的思想將王者與庶民置于同等地位,這種思想是任何時期的執政者都應借鑒的,但可惜的是,當時的哈里發對伊本·穆格發故事的勸誡思想并不認同。
三、《卡里萊和笛木乃》的影響
盡管伊本·穆格發的民間故事集《卡里萊和笛木乃》并沒有受到當時執政者的重視,但由于其語言精練,字字珠璣,篇篇故事內容充滿了智慧與生活哲理,對社會倫理的闡述遠遠超出其故事本身,因而受到社會各階層民眾的喜愛。該書集文學價值和社會價值為一體,正如阿拉伯著名學者易卜拉欣·亞茲基對該書贊譽道:“書中每個字都具有某種啟迪智慧、陶冶性情、準備適應現世和來世生活的哲理成分……它是罕有的東方哲理,乃至人類哲理的瑰寶之一, 盡管故事內容所占篇幅較少,卻集中了其他任何書籍所不曾集中的哲理。”[6]因此,該書在文學與社會價值方面具有重大的影響。
通過該故事集,我們不難看到伊本·穆格發開創了文學寫作創作的多樣化,為阿拉伯散文文學奠定了基礎。他揉翻譯與創作為一體將外來文化介紹給阿拉伯世界,開創了民間文學藝術新的創作先河,這種散文藝術不僅體現了阿拉伯散文的創作手法,更重要的是它使讀者得以啟迪、受益和享受,它為中世紀阿拉伯散文的發展與繁榮提供了一個新的流派。《五卷書》中的故事隨著阿拉伯語的《卡里萊和笛木乃》走遍了全世界。該作品問世后,許多作家模仿它編寫寓言故事,如伊本·古太白的《故事之源》、伊本·哈茲姆的《道德箴言》等作品都是受到伊本·穆格發作品的啟發。而該書被譯為其他各種文字后,對各國文學也產生了積極的影響。如卜伽丘的《十日談》、德國的《格林童話》等都能發現一些類似的故事內容。正如讓·德·拉封丹[7]寓言詩共十二卷,在創作第二集即七至十二卷時,他主要從東方尋求題材,該書中的東方寓言則大部分取自《五卷書》和《卡里萊和笛木乃》,有些甚至是照搬過來,只是改成了詩體形式。類似的故事約有二十個,如“狼和獵人”、“烏龜和兩只野鴨”、“變成少女的耗子”、“魚和魚鷹”等故事,這些故事在現在的《五卷書》能找到,但“母獅和母熊”、“商人、貴族、牧人和王子”、“兩只鸚鵡、國王和他的兒子”等這些故事只有在《卡里萊和笛木乃》中有,因此,可以說拉封丹寓言參照了《卡里萊和笛木乃》的譯本。[8]除此之外,許多德國、東南亞等地的寓言故事都曾受其影響。
在阿拔斯時期,阿拉伯文學經歷了如此輝煌無比的發展與繁榮,從而使得散文故事與詩歌并駕齊驅,不僅繁榮豐富了阿拉伯文學的內容,更是向世界傳遞和保留了不同的文化與文學藝術。伊本·穆格發的故事集《卡里萊和笛木乃》因其膾炙人口、引發共鳴的簡短故事令世界接受,它為后人留下了許多富有智慧、哲理的處事之道,不愧為阿拉伯文學寶庫中民間文學的經典之作。
注釋:
[1] 阿卜杜·穆奈依姆·馬吉德:《文明史》[M],第198頁。
[2] 伊本·赫勒敦,《歷史和教訓》[M],第1冊,第583頁。
[3] 郅溥浩,《解讀天方文學》[M],寧夏人民出版社,第238頁。
[4] 季羨林,《比較文學與民間文學》[M],北京大學出版社,第173頁。
[5] 蔡偉良、周順賢,《阿拉伯文學史》[M],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第131頁。
[6] 轉引自(黎)漢納法胡里著:《阿拉伯文學史》[M],中譯本,第304頁。
[7] 拉封丹的寓言詩大都取材于古代希臘、羅馬和印度的寓言以及中世紀和17世紀的民間故事,塑造了貴族、教士、法官、商人、醫生和農民等的典型形象,涉及各個階層和行業,是一面生動反映17世紀法國社會生活的鏡子。
[8] 郅溥浩,《解讀天方文學》[M],第249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