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本文主要從句法、語義兩方面對“那+(個)+謂詞性成分+(語氣詞)”這一結構進行了描寫和解釋?!澳?(個)+謂詞性成分+(語氣詞)”是一個指稱性的成分,具有指稱功能,當它處于謂語和補語位置或者單獨成句的時候,它則獲得了陳述的功能。當人們只用“那+(個)+謂詞性成分+(語氣詞)”來表達的時候,這是一個信息量不足的句子,“程度高”是一種會話含義,它本來是由一個后續小句來表達的。“程度高”這一意義同時又對進入該結構的謂詞性成分具有一定的選擇限制,即該謂詞性成分必須本身可以建立或者與之相關的狀態/屬性維度可以建立“有點兒A—很A—最A”的量級模型。
關鍵詞:句法表現;句法分析;語義特點
作者簡介:頓蒙,單位:武漢大學文學院,專業:漢語國際教育。
[中圖分類號]:H1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3)-20--02
在現代漢語中,“指示詞+(個)+謂詞性成分+(語氣詞)”這一語言現象很多學者都曾有所提及。現在我們想要并試圖解決的問題是:為什么指示詞在這里可以修飾謂詞性成分,這個程度高的語義信息是由誰負載、怎么來的以及這一結構對其中的謂詞性成分有哪些準入限制。另外,在這里有一點要說明的是,本文語料主要來源于南開大學郭昭軍老師檢索系統中現代和當代部分小說、戲劇、人民日報等,本文引用例子都會注明出處,未注明出處的是筆者自編。在郭昭軍老師檢索系統語料庫現代和當代部分共檢索到“那個+謂詞性成分”36例,而“這個+謂詞性成分”比較少,因此本文將主要以“那+(個)+謂詞性成分+(語氣詞)”為例對“指示詞+(個)+謂詞性成分+(語氣詞)”這一結構進行說明。
一、“那+(個)+謂詞性成分+(語氣詞)”的句法特點
1、“那個”的句法表現
呂叔湘在《現代漢語八百詞》中指出“那個”主要有三種用法:指代比較遠的人和事物;口語中用在動詞和形容詞前表示夸張;代替名詞,稱事物、情況、原因等。顯然,“那+(個)+謂詞性成分+(語氣詞)”這一結構體現了“那個”的第二種用法,這里的“那個”已經不再是完全松散的“指示代詞+量詞”的組合,而是一個凝聚化或者語法化程度較高的成分。這首先表現在,“那個”已不再用來指代,不再能用“哪個”來提問。其次,“那+(個)”的語法化程度較高也表現在,“那個”中的“個”幾乎是不能用其它量詞替換的,只有少數情況可以用“份”來替換。例如:
(13)從帳篷出來,我那個興奮就別提了。(張賢亮《肖爾布拉克》)
(13’)→從帳篷出來,我那份興奮就別提了。
再次,“那+(個)”的語法化還表現在量詞“個”的可省略以及“那”的語音弱化方面。例如:
(14)別人那個氣呀,別人說你這不是等于廉價出賣我們群眾對你的信任嗎!(梁曉聲《冉之父》)
(14’)→ 別人那氣呀,別人說你這不是等于廉價出賣我們群眾對你的信任嗎!
在例(14’)中,伴隨著量詞“個”的省略,“那”的讀音也隨之變化,北京話讀作“nei”。
通過以上對于“那個”句法表現的分析,我們也可以找到指示詞“那個”修飾謂詞的一些解釋。我們在上面提到“那個”已經不再是松散的“指示詞+量詞”的組合,不論是“那”還是“個”都發生了語法化。“個”在這里已經是可有可無的了,這說明“個”的虛化程度已經很高,它已經完全不表量了,它的功能就在于使得后面的謂詞性成分指稱化或者具體化,也有學者稱有界化。[1]這種說法可以跟張伯江、方梅的研究進行很好的對接。張伯江、方梅(1996)曾指出北京話中的“這/那”可以作為通指標記出現在已經指稱化了的動詞短語前構成句子的話題成分。簡言之,“那個”修飾謂詞性成分的理據在于,作為通指標記的“那”引出一個因“個”而具體化了的動詞短語作為話題成分。而“那(nei)”是“那個”進一步語法化的結果,“個”這個語素已經融入“那”。
2、謂詞性成分的句法分析
2.1 謂詞性成分的句法形式
A、形容詞
(15)北京過年不讓放鞭炮,不像俺們農村,那個熱鬧呀!(《人民日報》1995-02-15)
B、光桿動詞
(16)看她那個鬧!(老舍長篇《貓城記》)
C、述賓短語
(17)你看人們那個笑他?。ɡ仙衢L篇《老張的哲學》)
D、固定短語
(18)人都是一樣的,手伸進別人口袋里掏錢時那個眉開眼笑,輪到自己給錢了一個個都哭喪一樣。(余華《活著》)
在這里我們需要指出這樣一種特殊情況,即有些“那+(個)+N”與“那+(個)+謂詞性成分+(語氣詞)”具有同樣表達功能。例如:
(19)“草地并不壞,”他做了一個否定的手勢,“甚么礦產都有,一望幾千里的平原,土很肥,麥子人多高,那個草啊!”(沙汀散文《賀龍將軍印象記》)
“那+(個)+N”其實是“N+那+(個)+VP”的一種變換形式,在例(19)中,“那個草??!”是“草那個多啊!”的一種變換式。
2.2 謂詞性成分的分布特點
除了像“不講理”等這種本身帶有否定詞的固定短語外,謂詞性成分前不能出現否定詞。例如,例(16)我們不能說成“看她那個不鬧!”,例(17)我們也不能說成“你看人們那個不笑他!”這也說明了這個結構本身的高度凝固性。
二、“那+(個)+謂詞性成分+(語氣詞)”的語義特點
學者們在描述“那+(個)+謂詞性成分+(語氣詞)”這一語法現象時都提到了這一結構表示程度高?!澳?(個)+謂詞性成分+(語氣詞)”所表達的“程度高”這一意義的來源,是一種會話含義。接下來我們需要解決的問題是“程度高”的意義對于“那+(個)+謂詞性成分+(語氣詞)”這一結構中謂詞性成分的選擇有哪些準入限制。
1、對于形容詞的準入限制
石毓智(1991)根據能不能用“有點兒、很、最”三個程度詞分別加以修飾的標準,將現代漢語的形容詞分為非定量形容詞和定量形容詞,并詳細列舉了定量形容詞的幾大類別。結合我們前面所分析的,“程度高”是這一結構的意義,為了與這一結構義相匹配,其中的形容詞必須是一個非定量的形容詞,可以用“有點兒、很、最”來修飾,當它進入“那+(個)+A+(語氣詞)”這一結構的時候,結構賦予它“很A”這一意義。而石毓智所談到的幾類定量形容詞則往往不能進入這一結構。比如我們可以說“那個大啊”、“那個小啊”但是卻不能說“那個中啊”;我們一般也不說“那個萬能啊”、“那個首要啊”,因為這些形容詞本身含有極大化的語義程度;同理,我們一般也不說“那個筆直啊”、“那個干干凈凈啊”等等??傊?,“那+(個)+A+(語氣詞)”這一結構排斥定量形容詞的進入。
2、對于動詞的準入限制
對于動詞短語的準入限制歸根結底還是對于核心動詞的準入限制。前面我們談到了“那+(個)+謂詞性成分+(語氣詞)”結構對于形容詞的準入限制,其實對于動詞而言是同樣的道理。我們知道有一些心理狀態動詞可以受程度副詞“有點兒、很、最”的修飾,那么這些動詞進入“那+(個)+謂詞性成分+(語氣詞)”這一結構是很好理解的,如例(22)。但這并不代表不能受“有點兒、很、最”修飾的動態動詞就不能能進入這一結構,我們需要做的只是在動詞和量級之間找到一條通道從而尋求解釋。
(26)你看媽媽那個挖苦我呀?。ɡ仙釕騽 杜陠T》)
(27)她那個哭呀,全樓道的人都聽見了。
毫無疑問,如果我們把“那+(個)+A+(語氣詞)”中的形容詞替換為動詞,仍然能夠感覺到“程度高”這一語義信息。但是在這兩個例句當中動詞“挖苦”和“哭”是如何與“程度高”的語義信息進行匹配的呢?事實上,我們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理解例(26)是說“媽媽挖苦我時候的語言很犀利”,例(27)是說“她哭得很大聲”。也就是說,我們在理解這些句子的時候首先是根據語境和句中動詞找到一個與之相關的合適的狀態或者屬性維度A,而根據這個A可以建立一個“有點兒A—很A—最A”的量級模型,即我們是把“那+(個)+V/VP+(語氣詞)”理解為“(S)在V/VP時很A”。我們可以將例(26)和例(27)表述為:
(26)→媽媽在挖苦我時很犀利。
(27)→她哭的時候很大聲,全樓道的人都聽見了。
綜上,我們可以將“那+(個)+謂詞性成分+(語氣詞)”這一結構對于謂詞性成分的選擇限制概括為一條:該成分必須本身可以建立或者與之相關的狀態/屬性維度可以建立“有點兒A—很A—最A”的量級模型。下面我們用兩個表述來概括“那+(個)+謂詞性成分+(語氣詞)”這一結構的語義表達:
注釋:
[1]很多對“個”進行歷時研究的學者都表達過類似的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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