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學生送禮

中秋節過后，我們又回到了熱鬧的校園。辦公室里，我一本一本地翻閱著學生的日記。不知不覺中，翻到了金子的日記本，看到了一段話：“語文老師來到我家，還給我送來了月餅……老師，謝謝您到我家來做客，也謝謝您送我月餅，您是第一個走進我內心世界的老師，也是第一個敲醒我的人，像您說的，我不能再迷茫了，我要認真起來，好好努力，為理想奮斗……”看到這一段話，我很欣慰——那天，我做對了！

這個學期，我新接了一個六年級的班，擔任語文老師和班主任。原來的班主任很嚴厲，但仍有幾個男生常常故意與老師對著干，把老師氣得夠嗆。新學期，原來的班主任調離本校，需要重新找班主任。知道根底的老師都不愿意接手，我算是“新來”的，這個“燙手山芋”被拋到了我的手中。

經過兩個多星期不動聲色地摸底觀察，我對班級情況有了大致的了解。班上男女生各半，女生活潑甚至有點潑辣，常和男生打鬧；男生頑皮、叛逆，因為學校離街較近，常有去網吧上網的，甚至有早戀的，他們有時甚至以與老師作對為樂，看著老師拿他無可奈何而大笑……其中有一個叫金子的學生，整天嬉皮笑臉的，對什么都無所謂，喜歡違反紀律、捉弄女生。我曾經和他講道理，但是每次他都顧左右而言他，目光是游離的，態度是散漫的。不過，確實有進步了——很多同學都這樣評價他。

經過調查，我了解到他父親在幾年前就去世了，他媽媽在外打工，平時他跟著奶奶生活。我開始可憐并佩服起這個沒有爸爸的孩子了，失去爸爸本應該是憂郁的，可他卻能天天把笑容掛在臉上。我心里不止一次這樣想，他是不是在用笑容來掩飾自己內心的不安與無助呢？我對他產生了極大的興趣，決定到他家去走走。

中秋節前一天下午上課時，我就用開玩笑的語氣對金子說：“過節了，我去你家吃飯，行嗎？”沒想到他沒有拒絕，而是很認真地告訴我：“老師，今天別去，明天再去，明天過節！”霎時，我的內心有點震撼：他是一個懂事的孩子！于是我就笑著說：“好呀！”

我不禁猜想：“金子有月餅過節嗎？要不要送他月餅呢？可是從來沒聽說過老師給學生送月餅的，如果我給學生送月餅，會不會被人家取笑，說我傻呢？”我在猶豫著。

突然，我想起了六年前的一件小事。也是一個中秋節，收假回校之后，我和學生聊天，學生爭先恐后地與我分享中秋節的快樂。后來我隨口問了一句：“你們都有月餅吃吧？”有一名學生的回答讓我很意外：“小挺沒有月餅吃，他家沒錢買。”這個回答讓我很吃驚，在這個物質充裕的年代，竟然還有人沒有月餅吃！小挺家我曾經去過，生活比較清苦。我的鼻子立即酸酸的。放學后，我悄悄地把小挺叫來，把自己所有的月餅都送給了他。

金子會不會也像當年的小挺一樣，過著冷清的中秋節？我沒有繼續往下想，也顧不上猜測別人的想法，上街買了水果和月餅。中秋節那天，進了他們村，問了幾個人，又叫一個學生帶路，避開好幾條正在狂吠的狗，終于找到金子家。金子的家是一棟比較舊的只有一層的紅磚房子。

也許我給學生送月餅和水果的事情有點新鮮吧，竟引來好幾個金子家的鄰居，他們紛紛問我：“怎么回事？金子又惹事了？”我笑著說：“沒有，金子很懂事的！”他們不相信，七嘴八舌地給我講金子的“壞話”。從鄰居們的口中，我感覺到金子真的給大家留下太多的壞印象了。看來，我還需要花更多的心思來轉變他。

進屋后，我一直笑著看金子，家人叫他給我搬凳子、倒水，他有點忸怩，不是很自然。我把月餅和水果遞給他，他怔了一下，但還是伸手接過東西，小聲地說：“謝謝老師！”

開始交談時很艱難，他對我的到來懷著嚴重的戒心。為了使他放松，我決定和他閑話家常。我問他家庭情況，剛開始，他都是問一句答一句。當我問到他爸爸的情況時，他的表情開始有了細微的變化，話也多了起來，回憶起了他爸爸生前是如何疼愛他。我問：“你爸爸是因為什么去世的呢？”從他的敘述中，我漸漸了解了事情的原委：他爸爸在廣東打工的時候，被一個喝醉酒的司機開車撞到了，于是造成了一個家庭的悲劇，使他成了沒有爸爸的孩子。他說他長大了要做一名警察，專門懲治那些酒駕的人。于是，從警察這個話題入手，我開始給他進行心理疏導。在談話中，金子忍不住落淚了，我輕輕地拍著他的肩膀，告訴他，只要努力，夢想一定能夠實現的。

金子的媽媽特地從廣東回來過節，我原先并不知道，是金子勸說媽媽回來的。在離開她家之前，我私底下和她媽媽聊了一會兒。她對金子是失望的，神色有點凝重。我讓她多給金子一些時間和信心，讓金子在期待的目光中成長起來……

此時此刻，我的視線漸漸游離了日記本，我仿佛看見金子穿著一身筆挺的警服站在我面前，朗聲喊：“老師！”

（責編 秦越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