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女性主義關照下的林譯《浮生六記》

摘 要：大多數學者在研究林語堂時，總是將注意力放在其在小說創作中表現出鮮明的女性意識， 對其譯作中的女性主義意識的關注卻少之又少。林語堂《浮生六記》的翻譯過程中彰顯出強烈的女性主義翻譯傾向。本文嘗試分析女性主義關照下的林譯《浮生六記》。

關鍵詞：林語堂；《浮生六記》；女性主義翻譯理論

《浮生六記》是清代文人沈復的自傳體散文。俞平伯先生亦在其《重刊<浮生六記）序》中給予該書以極賞，稱它為“求之不必得，不求可自得”（王先霈，王又平，1999：445）。除了沈復“文字細膩，不假雕飾，自有一股感人魅力”（馮文坤， 2002：52）外，《浮生六記》受人喜愛更是因為作品中描繪了一個獨一無二的女性形象——蕓。林語堂這樣表達對蕓的喜愛之情：“蕓，我想，是中國文學中最可愛的女人（林語堂， 2009：XIII）。”

林語堂在創作《京華煙云》中的姚木蘭這一角色時 “綜合了曹雪芹筆下的林黛玉的才智，薛寶釵的美貌和史湘云的風姿（施建偉， 1992：56）”，旨在提高女性地位。然而，大多數學者將研究重點放在了林語堂的文學創作上，對其翻譯作品中的女性主義情結卻鮮有提及，本文嘗試分析女性主義關照下的林譯《浮生六記》。

1.女性主義翻譯理論簡介

20世紀80年代初翻譯研究開始出現“文化轉向”，女性主義翻譯理論便萌生于此。該理論代表人物有巴巴拉·戈達爾德（Barbara Godard）、謝莉·西蒙（Sherry Simon）、和路易斯·馮·弗羅托（Luise von Flotow）等。女性主義翻譯觀從女性主義立場進行闡發，主要為女性服務，即在翻譯中盡量“使女性在語言中顯現，從而讓世人看見和聽見女人”（Simon， 1996：20）。女性主義翻譯理論的主張主要有： l. 改變翻譯研究和翻譯實踐中女性受到歧視的現狀； 2. 重新界定譯作和原作的關系，譯文應享有與原文同等的地位； 3. 翻譯不單是兩種語言的轉換，還應包括文化、意識形態等諸多問題（蔣曉華， 2003）。女性主義翻譯理論最根本的出發點在于：爭取男女平等，捍衛女性尊嚴，打破傳統思想中將譯者、譯作及女性置于次要或從屬地位的陳舊觀念，在翻譯實踐中維護女性權益，對女性的高尚情操和傳統美德給予充分肯定（高巍，李志旺，孫法鵬，2010：60）。

2.女性主義翻譯理論在《浮生六記》譯本中的體現

林語堂之所以將《浮生六記》作為翻譯的對象，除了“因為我在這兩位無猜的夫婦的簡樸的生活中，看她們追求美麗，看她們窮困潦倒，遭不如意事的磨折，受奸俊小人的欺負，同時決心追求享受浮生半日的清福，卻又怕遭神明的忌——在這故事中，我仿佛看到中國處世哲學的精華在兩位恰巧成為夫婦的生平上表現出來 （林語堂， 2009：XIV）”外，更是出于對蕓娘這一人物的喜愛之情。林語堂對蕓娘的由衷的喜愛與贊美，并想要將蕓娘引作自己的紅顏知己。

在翻譯過程中，林語堂更是對蕓娘處處維護，小心措辭，贊美與愛護之心流露筆端，力求呈現出他心目中最完美的蕓娘。本文主要分析林語堂使用增譯，劫持，轉換等翻譯手法呈現蕓娘才情、品性、志向的過程中的女性主義體現。

2.1增譯翻譯手法的使用

刺繡之暇，漸通吟味。

Between her needlework， she gradually learnt to write poetry.

“between”一詞看似簡單，實則生動描繪出蕓在辛苦勞動的夾縫中，刻苦努力學習的情景。蕓依靠刺繡擔負起養活一家三口的重任，生活本就艱辛，刺繡又是極為費神費眼的活計。加上當時主流的社會風氣是“女子無才便是德”，蕓卻能擠出時間來學習，可見其好學之心及與同時代女子相比的超群之處。

蕓忙回首起立曰：“頃正欲臥，開櫥得此書，不覺閱之忘倦。”

Quickly Yun turned her head and stood up saying， “I was going to bed when I opened the book-case and saw this book and have not been able to leave it since. Now my sleepiness is all gone”

此句表現出蕓在連日勞碌之后看到心儀的書籍時的欲罷不能，有種“廢寢忘食”的精神，由此彰顯出蕓的好學。

蕓已長，嫻女紅，三口仰其十指供給；克昌從師修脯無缺。

When Yun grew up and had learnt needlework，she was providing for the family of three，and contrived always to pay K’ehch’ang’s tuition fees punctually.

“contrived”一詞表現出蕓在家庭重擔的壓迫下想方設法籌得學費，而punctually意為“按時地，如期地”，這兩詞所表達的意思在原文中都沒有體現，而林語堂在這里使用了增譯的手法，表現出其對蕓的憐惜，敬佩之心，同時也彰顯出蕓不畏生活壓力，勇于承擔的堅強性格。

時但見滿室鮮衣，蕓獨通體素淡，僅新其鞋而已。

At this time the guests in the house all wore bright dresses， but Yun alone was clad in a dress of quiet colour， and had on a new pair of shoes.

“鮮”與“素淡”意思相對，而林語堂選用“quiet”作為與“bright”相對的單詞，不僅僅表達出原有的“素淡”意義，更是以“quiet”一詞彰顯出蕓性情恬靜，可謂傳神之筆。

井井然未有稍失。

Whatever she did was done well， and it was difficult to find fault with her.

此句中，沈復站在蕓娘的角度陳述事情被打理的很好的事實，而林語堂則是站在對立方的角度，不僅陳述事實，還表明即使“挑錯”也無法找到蕓的錯誤，從而達到贊美蕓賢良淑德的目的。

蕓兩頰發赤，曰：“恭而有禮，何反言詐？”

Yun blushed all over and said， “I am merely trying to be polite and respectful， why do you charge me with craftiness？”

此句意為“（我）恭敬而有禮，（你）為什么反倒說（我）是有詐呢？”。原文中的“言”就是 “說”。林語堂在這里用“charge”一詞表達一種強烈的抗議。而“try”一詞的使用更加表達出蕓的包容、大度，同時也體現出一種委屈之情。試與字面翻譯（ I am polite and respectful， why do you say that I’m crafty）相比較，很明顯，增譯起到了增強感情色彩的效果。

其癖好與余同，且能察眼意，懂眉語，一舉一動，示之以色，無不頭頭是道。

She had the same tastes and habits as myself， and besides had the talent of reading my wishes by a mere glance or movement of the eyebrow， doing things without being told and doing them to my perfect satisfaction.

原文中“能察眼意”只是簡單的陳述“能夠體察眼中之意”，林語堂在這里沒有用“can”，而是用“talent”，生動地展現出蕓的聰穎。

2.2劫持翻譯手法的使用

蕓笑曰：“我自愛之，子姑待之。”

“But I love her，”said Yun smilingly.“You just leave it to me.”

“子姑待之”意為“你姑且等著吧”，若按字面意思翻譯則為“you just wait for it”，表明聽話方是主動方。林語堂將蕓變為主動方，一方面表現出是蕓娘在操辦此事，另一方面營造出一種“神秘”的“自有辦法”的感覺，以此彰顯蕓的聰穎。

余姑聽之。

I had to let her have her own way.

此處與上文相對應。原句意為“我姑且聽著”，如果說林語堂在上文營造出一種會有“驚喜”的氣氛，那么在這里，他明確指出蕓是用自己的方法請來憨園的，表明蕓的心思機敏。

2.3 轉換措辭翻譯手法的使用

蕓曰：“此即所謂太湖耶？今得見天地之寬，不虛此生矣。想閨中人有終身不能見此者。”

“So this is Taihu！”Yun exclaimed.“I know now how big the universe is， and I have not lived in vain！ I think a good many ladies never see such a view in their whole life time.”

原文中使用的是疑問句，表現出蕓在看到太湖之后不可置信的一種反問。而林語堂將其變為感嘆句，凸顯出這是蕓發自內心的一種贊嘆和欣賞，是“觀玩洋洋萬頃”帶給她的震動，是對自然對美的熱愛和追求，更是林語堂對美的崇尚，也是他對蕓之“敢為天下先”的精神的贊賞與自豪。

蕓私謂余曰：“吳江必經太湖，妾欲偕往，一寬眼界。”

Yun secretly expressed her desire to come along since on our way to Wukiang，we would pass the Taihu Lake， which she wished very much to see.

顯然，林語堂翻譯時將直接引語處理為間接引語。原文中的直接引語記錄了蕓的真實想法，而這一想法在當時是不被封建禮教所認同的。林語堂采用間接引語來表達蕓的想法，試圖將蕓的語氣減弱，“沖淡”這一僭越封建禮教的行為，從而與原文的 “私”字呼應。林語堂對于蕓的本能保護之心可見一斑。

3.結語

通過對林譯《浮生六記》的分析，本文認為，林語堂在翻譯中所流露出的對蕓的喜愛與欣賞之情，是其意識形態的自然流露，也是其女性主義翻譯傾向的體現。林語堂運用各種翻譯手法，維護女主公，并將其美德，才情與志向更加清晰更加生動的塑造出來。林語堂的女性主義情結除了在其文學創作中有所體現，其女性主義翻譯傾向在其譯作中也有更加深刻的體現，這一點還有待廣大學者共同探討與研究。

參考文獻：

[1] Simon. S.Gender in Translation[M]. London New York：Routledge， 1996.

[2] 馮文坤.女性主體與主體逾越——沈復《浮生六記》的女性主義釋讀[J].中國翻譯， 2002（4）：52

[3] 高巍，李志旺，孫法鵬.《浮生六記》譯本中女性形象的塑造[J]. 河北理工大學學報（5）， 2010：160.

[4] 蔣曉華.意識形態對翻譯的影響：闡發與新思考[J].中國翻譯， 2003（5）：27.

注釋：本文所有譯文選自林語堂先生譯作Six Chapters of a Floating Life[M].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 2009.

作者簡介：于麗娜（1987-），女，河南洛陽人，四川外國語大學研究生院2011級英語語言文學專業，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翻譯理論與實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