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論語》、《中庸》和《大學》中的孝道思想在前后作品中有一定的傳承下的變動,但對父母行孝要求有孝的延續,對逝去親人和先祖的祭祀的禮樂規定中要求有真心、盡心、虔誠的態度,國君行為要對民眾有深遠影響,孝親皆圍繞一個“敬”與“誠”的態度展開,唯有本著初心的孝道才能成為實現一切的根本。
關鍵詞:《論語》;《中庸》;《大學》;孝道;盡心誠意
在以血緣關系為紐帶的“家天下”的中國社會中,孝是人倫關系創建的基礎,只有懂得了孝,才能使得家庭和睦,使得社會和諧穩定,進而促進國家的太平強大。孝是人對人倫的一種深入的認識,要構建一個好的人倫關系體系,需要一種正直、真心、虔誠、盡心的品質,這種品質最基本的實現形式就是孝。只有遵循了人性中最本能、出于本心的道——孝道,個人意識到“孝”是人的本性,通過修身達到對孝的一種認同、踐行和傳承,這個過程是“成己”的,即先使自己成為一種為社會道德倫理所遵循的樣子,才能成為一個真正的人;再推而廣之才能使別人得到益處,對國家、社會做出貢獻,即“成人”。
《論語》、《中庸》和《大學》中的孝道思想在儒家典籍中占有較大分量。雖其表述方式偏重有所不同,觀點也在前后作品中有一定的傳承下的變動,總體看來有以下幾個特點:一、對于子女在父母生前如何行孝的教導所占數量很多,并且分多種情況;二、在對逝去親人和遙遠先祖的喪葬祭祀的禮樂規定中要求有真心、盡心、虔誠的態度;三、國君如何對待孝道,如何行使孝道,以及對民眾的影響;四、孝親皆圍繞一個“敬”與“誠”的態度展開,唯有本著初心的孝道才能成為實現一切的根本。這些特點結合在一起構成了儒家孝道思想最初也是最不可撼動的根基。
一.生前行孝
在孔子的思想體系中,以“仁”為其思想的重中之重,而仁的核心恰恰落實到了一個最根本的點上——孝?!秾W而》通過孔子的學生有子之口告訴人們“孝弟也者,其為仁之本與!”明確確立了“孝弟”是施行一切仁的基礎。孝的本質在于仁。仁的行為表現在孝道方面,就可外顯為在人與長輩親人之間的一種情感的互動。這種建立在中國古代社會血緣親情上的情感是在人類的進化繁衍中自然產生的情感,在生生不息中形成了獨具中國地域文化色彩的血緣親情。中國地域的綿延廣大、物產的豐富和氣候的適居,使得各種文化的基調是寬厚、團結的,不同于西方文化的“‘空間的擴張’,以及‘權力’和‘征服’上”,而是“特別注意到‘時間的綿延’以及‘生長’和‘根本’上”[1]。所以,注重時間的綿延和生長、根本的儒家文化便將這種特質內化到了仁里面,體現為對親親關系里的重視,一方面希望長輩能夠延長與自己同在的時間,在這種延長里便推衍出在父母生前的孝順,以期在這種孝順的行為中能使父母健在時盡享兒孫的孝敬;在生長和根本上,就回歸到了仁者應該持有的最基本的態度——“仁者愛人”,這種血親感情是基于“仁者愛人”里的“愛人”的。
《論語》中多則語錄偏向了父母生前的孝道問題?!稙檎防镉兄T多“問孝”,當講述至孝道中的相處贍養問題時,孔子解為“色難”,孩子在父母面前要常有愉悅的和氣容色,這種建立在親情基礎上的孝是發自于內心的,真心誠意才能表現出和顏悅色?!敖裰⒄?,是謂能養。至于犬馬,皆能有養,不敬,何以別乎?”孔子不太認可能養活父母就是孝的觀念,他所認可的孝是以敬為前提的,贍養父母與飼養犬馬的不同就在于犬馬只需要吃食和棚圈就行,而對待父母,不僅限于提供物質來養活父母,而更多的是需要情感上的交流。這里涉及到儒家孝道中的一個重要的準則——敬,這是一種源于真實情感的態度,需要嚴肅,不可隨便,這是人倫綱常所引導的社會化的人所要具有的孝親的基本素質。
《中庸》“君子之道,辟如行遠,必自邇;辟如登高,必自卑。《詩》曰:‘妻子好合,如鼓瑟琴。兄弟既翕,和樂且耽。宜爾室家,樂爾妻帑。’子曰:‘父母其順矣乎!’”說明君子遵循道時,需要遵循一定的由近到遠的規律規則,這個順序中的基礎正是對家庭的整合凝聚的能力,人只有協同好與每一位家庭成員的關系才能使父母順心,也證明了踐行孝道如果不是誠心去愛,便不能和睦順心?!独锶省贰笆赂改笌字G,見志不從,又敬不違,勞而不怨?!标U發了從始而終子女都持有恭敬、尊敬的侍奉態度,不違禮,不做出觸犯父母的行為,無論父母做的有無不對的地方,有無聽從子女的勸解,更無論困厄與順利,貧窮與富貴,一以貫之“百善孝為先”,為著一個求善的目標來行孝,都通過自己的真誠盡心的愛去灌溉親情,終有一天,讓坎坷化為云煙,恩怨冰釋。
生時有敬,這種敬使得父母能夠頤養天年、樂心而終。同時,這種敬也延續到了父母逝世后,包括喪葬、祭祀、懷念、承志等方面。
二.喪葬禮樂中的孝道
孔子在對待居喪祭祀等父母身后事的活動中依舊秉持著“敬”這一個態度?!稙檎返拿宪沧訂栃⒅?,孔子說“生,事之以禮;死,葬之以禮,祭之以禮。”孔子遵從周公制定的禮樂,違背禮樂中所規定的孝道,是孔子所處的禮崩樂壞的時代出現的異常現象,要重興禮樂,恢復人倫綱常,依舊要遵守孝道。所以依據禮樂所規定的禮節虔誠盡心地安葬、祭祀父母,也就自然而然地體現出了“敬”存在的合理性。《陽貨》“宰我問:‘三年之喪,期已久矣!……子曰:‘予之不仁也!子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懷。夫三年之喪,天下之通喪也?!痹孜覇栃楹我貪M三年,孔子的態度異常鮮明,為父母誠心盡意地守孝是要求得心靈上的安寧而非浪費時間浪費精力的虛空形式,人之間的親情不可能隨著父母的離世而淡漠遺忘,而應該愈加深沉,心中所有的情感不只是悲傷,還有對親情的虔誠祭奠?!胺蛉曛畣剩煜轮▎室病迸c《中庸》“斯禮也,達乎諸侯、大夫,及士、庶人……父母之喪無貴賤一也。”異曲同工,同樣也是尊禮盡心的體現,而且從禮制規定更詳細的方面闡述了為父母服喪三年的規定是上至天子下至庶民都必須遵守的。
如果說喪葬表現的更多的是父母逝去帶來的骨肉陰陽分離的痛苦,是即時的孝,那么對先祖的祭祀則更偏重于一種悠遠情感的寄托,是綿延的時間里的孝。《學而》“慎終,追遠,民德歸厚矣。”慎終追遠實乃對先祖的不忘的情懷,一種崇高的對給予自己生命與智識的先祖的崇敬心理。作為一種長期在民眾生活中一以貫之的謹慎對待逝去父母、先祖的態度,《中庸》“敬其所尊,愛其所親,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孝之至也。”展現了天子和平民同樣的喪葬祭祀之孝,既是對“三年無改于父之道”的詮釋,又是一種作為天子更應該行孝道作為民間典范的方式,只有全天下的全民行孝,才能使“至孝”這行孝的最高表現得到切實的化育。
“敬”在父母離世后的喪葬、悼念、承志以及對先祖的祭祀緬懷的準則便是盡心、真心、虔誠。無論平民百姓還是天子權臣,都必須心存嚴肅認真這樣的“敬”的態度。
三.君王行孝
即使國君忙于治理國家,孝親也是國君應該做到的最基本的一點,《為政》“季康子問:‘使民敬、忠以勸,如之何?’子曰:‘臨之以莊,則敬;孝慈,則忠;舉善而教不能,則勸?!眹绻切⒍鹊模从辰o百姓的形象便蘊有“仁愛”,孔子主張君主在治理國家中使民心順從,進一步使民眾能夠做到“忠”,孝是忠的根本和前提,有了孝,就能使民眾竭心盡力地跟從國君為這個國家出力貢獻,這是最好的愿景?!靶⒋取币獛Ыo民眾的是一個對民眾有仁愛之心的仁君。在這種君民和諧、取得共贏的關系當中,孝起著非常大的作用?!耙孕⒅螄钡睦砟畈皇橐环N抓住人們血緣親情中的共通情感,再發展到對國政投入的熱情,人倫道德的安撫力量與感化教育力量是可以對治國發揮到一定作用的。
孔子還認為一個人不投身政事并不代表不參與政事。在生活中孝順父母友愛兄弟就可以算作參與政治。他注重的是孝親帶來的風氣影響的作用?!稙檎贰盎蛑^孔子曰:‘子奚不為政?’子曰:‘《書》云:孝乎惟孝,友于兄弟,施於有政。是亦為政,奚其為政?’” 儒家主張仕進,以匡時濟世為己任是儒生不變的傳統,但孔子本身已有特殊情況出現,他早年周游列國希望自己的主張為政治所用,以期到達“克己復禮”的目標,他終其一生因所遇人物、時代、環境、事件的所限,并不是真正的入世,他所堅守的“道”是通過教育弟子得到傳播傳承,又最終影響了政治,這便是他自身參與政治的一種方式。由于統治階層強大的“勢”的壓迫,對士人嚴厲防備與不合理迫害等種種客觀條件所限,“道”不能在實際的社會人生中得以實施,所以轉而內化到人的內心來進行深化,孝在這里就作為淳化民風再到革新世風的一個最基本的途徑。
《中庸》“舜其大孝也與?德為圣人,尊為天子,富有四海之內。……故大德者必受命?!笨隙怂吹男⒌某潭葹椤按笮ⅰ保@種德行順應了天道,所以得到了天命的恩惠,使天下大治。《大學》“所謂治國必先齊其家者。”“所謂平天下在治其國者,上老老而民興孝;上長長而民興弟;……是以君子有絜矩之道也。”同樣說明治理國家可以運用孝來形成教化,君子的“絜矩之道”對人倫綱常里孝道的規范引導會產生上行下效的作用。古人樸素美好的政治愿望以君主自身的行孝和君主對天下推行孝的教化為存在前提,在孝道的引人向善過程中革新世風,促進了社會的和諧穩定發展。
四.孝的本質
《中庸》的論述特點是由近及遠、由己及彼、由小及大、由個人再到國家, “仁者,人也,親親為大?!笔恰吨杏埂吩谛⒂H方面的核心思想,儒家的“仁”的思想在這里推演為在血緣親情中的相親相愛。所以緊接后面就提出了“思修身,不可以不事親;思事親,不可以不知人……”《大學》也說“修身在正其心”,內心道德價值觀的端正是尋回人性的第一步,“身不修不可以齊其家”和“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為本”則強調了自身修養對家庭乃至國家的重要性。君子修身的基本途徑是“事親”,想要竭心盡力地事親又要回復到對人性和天理的認知上,愛親人的人皆是懂得人性的良善和天理的順乎自然之道,通過孝親,能夠對自身行為時時反觀,能夠對自身的修養完成一種自我教育、自我修煉,使自身強大、優秀,達到“內圣”的目的。
天性人性源于人的內心,其本質是真誠,所以《中庸》說“誠者,天之道也;誠之者,人之道也。”真心虔誠、竭心盡力的孝行亦可視為一種遵循天的德行的“誠”,這種心態的得來是源于“擇善”而堅守善良的內心?!拔ㄌ煜轮琳\為能化?!毙⒂H的過程是繁瑣而漫長的,亦是一種“曲”,這些細小的事情的積累與感動,會最終達到化惡為善的目的,在孝道中,亦可以感化固執、消除積怨,使人回歸理性,重拾親親之愛。而“唯天下至誠,為能盡其性;能盡其性,則能盡人之性;能盡人之性,則能盡物之性;……則可以與天地參矣。”提及做到“至誠”的人可以發動世間所有的積極因素,順應著天理而自然運化,也說明了唯有在孝道方面做到極致的真誠的情況下,才能個人使自身思想修為達到一定高度,達到精神的獨立自足,道德上的趨善完滿,方可保持住人性最純良的本質,謹守維護、恢復正常社會秩序與道德倫常的使命,對人間秩序扶正的傳承和進化。
注釋:
[1] 錢穆《中國文化史導論》,九州出版社2011年,第13頁。
參考文獻:
[1]楊伯峻譯注.論語譯注[M]. 北京:中華書局,2012.5
[2]楊天宇撰.禮記譯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 2004.7
[3]錢穆.中國文化史導論[M].北京:九州出版社,201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