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岸鲇魴鱍鱍打魚忙

摘 要：何景明是明“文壇四杰”與“前七子”中的重要人物。其人性耿直，淡名利，好體察民情，時常創作反映庶民生活的詩文，《津市打魚歌》便是其中的代表。且由于此詩雖屬仿古之作，卻又諸多創新，因此成為研究何景明與“前七子”文學特征的經典作品。

關鍵詞：何景明；前七子；津市打魚歌

津市打魚歌

大船峨峨系江岸，鲇魴鱍鱍收百萬。

小船取速不取多，往來拋網如擲梭。

野人無船住水滸，織竹為梁數如罟。

夜來水漲沒沙背，津市家家有魚賣。

江邊酒樓燕估客，割鬐砍鱠不論百。

楚姬玉手揮霜刀，雪花錯落金盤高。

鄰家思婦清晨起，買得蘭江一雙鯉。

簁簁紅尾三尺長，操刀具案不忍傷。

呼童放鯉潎波去，寄我素書向郎處。

何景明（1483～1521）字仲默，號白坡，又號大復山人，作為“前七子”代表人物之一，與李夢陽并稱文壇領袖。其人少有神童之名，八歲能詩古文，十五歲時考取進士，授中書舍人。其詩秀逸穩稱，并且同“前七子”其他成員一樣，都善于從題材、風格上效仿古人。由于何景明“志操耿介，尚節義，鄙榮利”，所以也時常寫一些反映社會下層庶民生活的詩文。這首《津市打魚歌》便是其中的佳作。陳子龍曾評價道：“調古辭俊，便覺少陵之作不傖父”。

何景明在《海叟集序》里自述道：“景明學詩，自為舉子歷宦，于今十年，日覺前所學者非是”、“蓋詩雖盛稱于唐，其好古者自陳子昂后， 莫若李杜二家。然二家歌行近體，誠有可法，而古作尚有離去者，猶未盡可法之也。故景明學歌行、近體，有取于二家，旁及初唐、盛唐諸人……”這首《津市打魚歌》就是典型的仿古之作，將魚市作為大的描寫背景，用丹青勾勒了江岸打魚、津市賣魚、庶民買魚、借魚傳書的生動畫面，雖是仿效杜甫所作《觀打魚歌》、《又觀打魚歌》，但卻處處透著新意。

一、鱍鱍打魚忙：

“大船峨峨系江岸，鲇魴鱍鱍收百萬。小船取速不取多，往來拋網如擲梭。野人無船住水滸，織竹為梁數如罟”。這一層描寫了峨峨的大船、輕便的小船和無船的鄉野之人在江岸邊捕魚的畫面。大船停在江岸，一會兒就能捕獲數以百萬的鮮魚；小船一次雖然不能打太多魚，但是卻憑借輕便的船身，在大船的縫隙中穿梭；至于那些沒有漁船的鄉野之人，則發揮了聰明才智，使用竹子編成的圍欄捕魚，居然也能得到不輸漁網的收獲。這六句話從“大船”、“小船”、“野人”三個不同的角度描繪打魚，可謂獨具匠心。相較杜甫的《觀打魚歌》中“綿州江水之東津，魴魚鱍鱍色勝銀。漁人漾舟沈大網，截江一擁數百鱗。”何景明的描寫還更勝一籌。雖然“魴魚鱍鱍”與“鲇魴鱍鱍”有明顯的借鑒之意，但是何景明將杜甫的打魚詩做了一番內容的擴充和情感的調整。他將單一的津市打魚中的“漁人”和“舟”擴充成了“野人”和“漁人”、“大船”和“小船”，不僅使得全詩內容更加豐滿，并且體現了津市繁忙、人們辛勤勞動的場面?！笆瞻偃f”、“如擲梭”和“數如罟”突出了捕魚數量之多和漁夫動作的嫻熟。同時前兩句“峨峨”和“鱍鱍”兩個疊詞增加了全詩的形象性，將大船的高大之貌和魚兒跳動之形直觀地展現在讀者面前。在營造畫面感之余，同時展現出津市繁忙具有生機的聲音。讀者在初讀此詩時就已有身臨其境之感。

二、錦鯉寄情郎：

到了最后一部分更體現出了何景明的創新精神。詩人將筆觸從魚宴轉入了一個全然不同的場景：“鄰家思婦清晨起，買得蘭江一雙鯉。簁簁紅尾三尺長，操刀具案不忍傷。呼童放鯉潎波去，寄我素書向郎處。”說鄰居家的婦人早起買了兩只鯉魚，回家后不忍心傷害它們，于是就讓自己的孩子將鯉魚放回江中，希望鯉魚可以幫自己傳信給自己遠在異地的丈夫。這一層展現的主題與杜詩最后“魴魚肥美知第一，既飽歡娛亦蕭瑟。君不見朝來割素鬐，咫尺波濤永相失”所流露出對魚的悲憫之情完全不同。其出處實則也是化用《飲馬長城窟行》中“客從遠方來，遺我雙鯉魚。呼兒烹鯉魚，中有尺素書”，但一個是憑借鯉魚收信，一個希望通過鯉魚寄信。何景明將這“收”與“寄”簡單地一改，卻恰當地流露出思婦對丈夫的深切思念，讓讀者不由也為之動容。

在明中后期這個詩歌逐漸衰落的年代，何景明作為文壇領袖，在學古中求變，大膽創新，將視角轉向下層百姓，記錄庶民生活。詩人用自然清新的畫面，質樸活潑的語言將《津市打魚歌》創作的富有濃郁的生活氣息。故李雯評價此詩道“結處婉孌入情，若作泥沙失勢等語，便為粗俗?！彼握鬏浺嘌裕骸扒鞍肴埣?、王建不遠，后半古秀獨絕，即盛唐諸公卻步矣?！?/p>

參考文獻：

[1] （清）張廷玉等.明史[M].中華書局，1974.

[2] 袁行霈.中國文學史[M].高等教育出版社，2006.

[3] 袁行霈.中國文學作品選注[M].中華書局，2007.

[4] （清）葉嬌然.龍性堂詩話[M].臺北廣文書局，19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