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歐·亨利 (O Henry) 是世界三大短篇小說大師之一,其作品構思新穎,語言詼諧幽默,結局常常出人意料之外。《女巫的面包》 (Witches’ Loaves) 正是其中的一篇代表力作。故事中對女性人物的描寫與諷刺以及評論界對這篇短篇小說的評價都體現出了濃郁的厭女癥情緒。因此,本文將從女性主義批評角度出發,通過作品中的細節以及評論中的焦點來分析作者以及評論家的厭女癥傾向。
關鍵詞:《女巫的面包》;創作;評論;厭女癥現象
一、引文
大概在男性作家與讀者的眼中,女性不過是一根無關痛癢的肋骨,所以在文學創作以及文學評論中,我們通常可以感受到男性對女性毫不掩飾的歪曲,貶抑,甚至是憎厭。這就是文學領域中的厭女癥現象。而厭女主義(misogyny)這個英語單詞正是由希臘文的misos(仇恨)和gyne(女人)演化而來的。
作為廣泛存在于文學、藝術和種種意識形態表現形式之中的“病癥”,“厭女主義”在傳統文學創作及批評中具體表現為對女性化、女性傾向以及一切與女性相關的事物和意義的厭惡。
以《女巫的面包》為例,作者及文學評論家都對小說中的唯一一名女性角色進行了批評與嘲諷。
小說的場景設置與人物設置都極為簡單:唯一的場景是在瑪莎·米查姆小姐 (Miss Martha Meacham) 的面包店中;一共有三位角色出場:面包店主、被稱為“女巫”的瑪莎·米查姆小姐,被瑪莎·米查姆誤認為是潦倒畫家的布盧姆伯格 (Blumberger) 以及他的一位年輕同事。故事延承著歐·亨利的一貫結尾方式,所以讀者到最后才了解到瑪莎·米查姆小姐充滿愛意的兩塊面包毀掉了她心上人(布盧姆伯格)用來大展宏圖的圖紙。
本文將從兩個方面對剖析厭女癥現象:首先以小說文本為基礎,通過對細節的研究,分析出作者是如何引導讀者對瑪莎·米查姆小姐產生負面情緒和感情的;其次,通過對各種評論的總結,分析出評論家們所佩戴的“厭女癥”的有色眼鏡。
通過以上兩個方面的分析,本文最后得出結論,在傳統作品中,女性角色被作家、評論家與讀者有意的誤解與忽視,“厭女癥”氛圍非常明顯。
二、作品中的厭女癥現象
小說從開端就十分清楚地交代出瑪莎·米查姆小姐一早就知道了她暗戀的男士布盧姆伯格是一位畫家:因為“瑪莎小姐注意到他的幾個手指上有紅褐色的痕跡。她立即斷定他是位畫家,而且十分貧困”(歐·亨利 424-425),但是對于他所買的陳面包,她卻只當成了是他貧苦生活的象征。
作為一名極富同情心的未婚大齡女性,她欣賞他的才藝,心疼他的貧困,又因為不想傷了對于男性來說價值千金的尊嚴,就在陳面包中深深的藏了上等的奶油,希望改善他的伙食,更是想拉近二人之間的關系。可是實際上,他所買的陳面包是用來將圖紙上的鉛筆痕跡涂掉的,所以奶油毀了他的作品。最后,這位看似舉止文雅的男人到她的店中大鬧一場,將瑪莎·米查姆小姐罵到羞愧無比。
因此,兩塊陳面包引發了多方面的毀滅:瑪莎·米查姆小姐的愛情灰飛煙滅,布盧姆伯格的作品變得一文不值;而更深層次的卻是,瑪莎·米查姆小姐對于生活喪失了希望與熱情。
1. 題目的設置
歐·亨利精心設置的題目引導著讀者從閱讀的最開始就將瑪莎·米查姆小姐定義為一個不那么討人喜歡的角色。“女巫”給讀者的第一印象是與魔鬼締結了契約的會使用各種魔力嘲弄、陷害他人的女性,這樣負面的第一印象會使讀者帶著有色眼鏡去看待瑪莎·米查姆小姐以及她的行為。
實際上,雖然瑪莎·米查姆小姐使布盧姆伯格的夢想破碎,但是誰也不能忽略她的善良的用意以及她內心對愛情與幸福的純潔渴望。
2. 細節的設置
作者將瑪莎·米查姆小姐稱為女巫,是因為從文本表面來看,她的輕率舉動毀了一位冉冉上升、充滿潛質的新星;更重要的是,布盧姆伯格也將瑪莎·米查姆小姐視為一切悲劇的罪魁禍首,對其惡語相向。
其實瑪莎·米查姆小姐做錯了什么呢?她是一位渴望獲得愛情的女性,所以她總是為了布盧姆伯格而默默的改變著:
為了配合他的才氣與審美情趣,她買來一副“威尼斯風景畫” (歐·亨利 425)擺在店里供他欣賞。這樣,兩人就可以討論作品構圖等方面的優劣,由此找到了共同話題。
為了保護他的高傲,她所做的就是悄悄的為他提高伙食質量:在布盧姆伯格跑去店門口看熱鬧的時候,她“用面包刀把兩個陳面包都橫向深深地割了一刀,往兩個切口中都慷慨地塞進很多黃油,然后又把每個塞了黃油的面包按緊,使其盡量恢復原樣”(歐·亨利 426)。雖然此事的后果嚴重,但是誰也不能否認她是完全出于善意而做出此種舉動的。
可是瑪莎·米查姆小姐得到的卻只有指責。布盧姆伯格被絕望和憤怒沖昏了頭腦,一心認為她是故意害自己的。他出言十分不遜,直接用“蠢貨!”、“真該死!”還有“你這個討厭的老貓!”(歐·亨利 426-427)來直接發泄怒氣。在這幾句怒氣沖沖的話中,對瑪莎·米查姆小姐傷害最大的應該就是最后一句了:他對瑪莎·米查姆小姐最不愿提及的單身狀態進行了最為無禮和極端的諷刺。
但是,如果布盧姆伯格肯冷靜下來,重新思考瑪莎·米查姆小姐對他的態度和關心,他也許就會讀懂一個女人對他深深的愛。
本文認為,瑪莎·米查姆小姐僅僅是一個愿意助心上人一臂之力的女人,她并不奢求驚天動地的愛情(盡管最后走到了驚天動地的另一個極端),而只想用自己的方式去為心上人做些什么。這根本沒有什么錯。一件事情不能只注意它的結果,而應該關注它的過程。在瑪莎·米查姆小姐情感的發展過程中,她總是善良、真誠的對待布盧姆伯格的:她希望布盧姆伯格可以出人頭地,也希望他眼下的生活可以更加的溫馨。
事實上,瑪莎·米查姆小姐并不是一位女巫,而是一位為了心上人可以不斷改變自己、奉獻他人的天使。將她定義為布盧姆伯格的毀壞者或者是施害者是沒有依據的;相反,本文將瑪莎·米查姆小姐視為一名受害者。
從故事最后對瑪莎·米查姆小姐的描寫中可以得知,在布盧姆伯格毫無眷戀甚至是怒氣沖沖地離開面包店之后,“瑪莎小姐走進后房。她把藍點的絲綢坎肩脫下來,換上這之前一直穿的棕色嘩嘰舊衣服。然后,她把用榲桲仔和硼砂熬制的汁液倒進了窗外的垃圾箱里”(歐·亨利 427)。“榲桲仔和硼砂熬制的汁液”是四十歲的瑪莎·米查姆小姐特意調制來美容嫩膚的,而“藍點的絲綢坎肩”也是為了裝扮上能夠顯得年輕一些。她的這些準備都是為了能夠吸引布盧姆伯格的注意,進而獲得他的青睞,并能夠在布盧姆伯格所追求的事業上為其提供經濟上的支持。可以說,布盧姆伯格的出現點燃了瑪莎·米查姆小姐追求幸福的希望;而布盧姆伯格的氣急敗壞將瑪莎·米查姆小姐的最后一絲愿望也扼殺了——她“換上棕色嘩嘰舊衣服”的舉動就是她完全失去生活信心的最好體現。
因此,不同于作品中對瑪莎·米查姆小姐的嘲諷與詆毀,本文將其視為應該給予同情與欣賞的女性角色。
三、文學評論中的厭女癥現象
在早期的評論中,讀者與評論家的態度也是一致討伐這個“巫婆式”的女主角的。本文總結了其中的兩大充滿“厭女癥”傾向的觀點并予以反駁。
有些評論家認為瑪莎·米查姆小姐太缺乏藝術知識,因而不能馬上領悟陳面包的用途。
可是藝術界已經給普通讀者們樹立了一個固定的概念,那就是,只要是有才氣的畫家,在他的有生之年必不得志,他的貧苦潦倒、寒酸困苦都是為了成就身后的名垂千古。而且文中表明了布盧姆伯格已經因為經常去買面包而和瑪莎·米查姆小姐熟稔起來,也有過一次氣氛不錯的聊天,所以他完全有機會向瑪莎·米查姆小姐解釋陳面包的真實用途。實際上,是因為他自己對職業的閉口不談導致了瑪莎·米查姆小姐成了他無法原諒的女巫。
另一些評論家會認為這篇小說直接說明了女性對男性事業的嚴重破壞力。那種“成功男士背后總有一個好女人”的想法就被直接改寫成了“每個一事無成的男人背后都將有位無所不用其極阻礙其事業的惡毒女巫”。
而實際上瑪莎·米查姆小姐在內心深處是非常希望通過自己微薄的力量去幫助她眼中貧困卻不乏才氣的畫家的。她計劃用她全部的財產——一家面包店以及兩千元的存款——來盡全力使布盧姆伯格擺脫貧困的狀態,在物質生活和職業道路上都變得順利起來的。可以想象,如果此種想法付諸實踐的話,布盧姆伯格的日子會好過的多:在他與瑪莎·米查姆小姐的關系中,他絕對會是處于主宰地位的(盡管他并不能掙錢養家);在事業上,布盧姆伯格不必再為了些許的報酬去精心構思建筑圖紙,他不需要想盡辦法要在競賽中脫穎而出。他所做的可能就是安逸的畫些他想表達的物象,并且可以在完成畫作之后與瑪莎·米查姆小姐一道洋洋自得的欣賞。
因此,雖然瑪莎·米查姆小姐的行為確實造成了布盧姆伯格的失敗與絕望,但是讀者們不應該忽略甚至嘲諷瑪莎·米查姆小姐行事的善良初衷以及為追求幸福而采取的一系列的行動。
實際上,正是因為處于父權制的社會中,作者以及評論界會將瑪莎·米查姆小姐視為“女巫”并將布盧姆伯格在事業上的失敗也歸于她的愚昧。因為“父權制社會將男性永遠置于主宰地位,而使女性永遠屈居于從屬地位……男性作家會把女性描繪成卑劣的、一成不變的形象”(Meyer Howard Abrams 177)。
在這種父權思想彌漫的小說中,讀者們應該理性的看待形象已被歪曲的女性角色,充分體會她們的真實境遇與心情。
四、結語
綜上所述,如果以女性主義批評的的視角來品讀這篇小說的話,男性盲目而非理智的將自己的失敗完全推到女性的頭上。
男性作者與讀者死守著傳統概念中對于女性能力的低估,盡全力將自己置于女性之上,而其實則是置自己于道德之外,肆意詆毀歪曲女性的形象,這正是“厭女癥”的典型癥候。
參考文獻:
[1] O Henry. 100 Selected Stories [M]. London: Wordsworth Classics, 1995.
[2] Meyer Howard Abrams. A Glossary of Literary Terms [M]. Beijing: Beijing University Press,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