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格賴斯的“會話含義理論”有著巨大的影響,但是對與其提出的一般會話含義學者們之間存在著爭論。本文通過梳理新舊格賴斯會話含義理論,試著對一般會話含義做一個清晰的界定,并區分了一般會話含義與規約含義,討論了一般會話含義與語境的關系,總結了一般會話含義的特點,以期對一般會話含義有一個清楚的認識。
關鍵詞:一般會話含義;規約含義;語境;可追加性
格賴斯在自己1975年發表的《邏輯與會話》這篇著作中提出了“會話合作原則”和“會話含義理論”,他對含義進行了比較詳細的區分并把會話含義劃分在非規約含義內。就會話含義的內部本身來說,格賴斯又把會話含義劃分為一般會話含義和特殊會話含義兩類。雖然我們知道格賴斯界定了一般會話含義,但是眾所周知的是,格賴斯本人的“會話含義理論”主要集中在特殊會話含義的推導上,而在他本人的研究中對一般會話含義的關心不夠。這也促使了后來學者對一般會話含義的重點研究,萊文森就以對一般會話含義的研究為基礎建立了“新格賴斯會話含義理論”。時至今日,關于一般會話含義的一些問題,學者們之間仍存在不同的看法。有些學者認為一般會話含義由于不需要特殊語境的推導,就可以把一般會話含義等同于規約含義。有的學者又混淆了一般會話含義與標準會話含義。出現這些不同的看法,是因為學者們對格賴斯的“會話含義理論”理解的不夠深入、透徹。本文旨在通過仔細梳理新舊格賴斯會話含義理論,對一般會話含義做出一個清晰的界定,區分一般會話含義與規約含義,以及試著歸納一下一般會話含義的特點,這樣我們可以對一般會話含義有一個更為清楚的認識。
格賴斯認為只要在會話交際中,交際參與者使用了會話合作原則就會產生會話含義,在此基礎上他根據是否需要特殊語境來推導含義區分了一般會話含義和特殊會話含義。在文中,他對一般會話含義具體的定義是“不需要特殊的語境,是某些詞語在通常情況下所具備的”。格賴斯的意思應該是認為一般會話含義總是與某些語言形式相聯系的,他實質上是認識到了存在于我們人類社會認知中的一種“社會共識”,這種“社會共識”常常可以填補我們在交際中的語義空缺并幫助我們理解語句,進行交際。它往往以常規關系表現在我們的社會生活中,與常規關系相聯系的語言形式往往是固定的,我們可以稱之為常規用法。我們再來看看格賴斯對規約含義的定義:“根據規約附屬于特定的詞項或話語的含義,不是根據會話合作原則及其準則推導出來的”。而規約含義是屬于規約意義的,一些規約意義又是從會話含義逐漸發展過來的,如一些詞和成語的固定的引申義和比喻義。這樣看來一般會話含義和規約含義在形式上都是依附于某些詞語的,規約含義的所屬規約意義與一般會話含義的界限又并不分明,兩者確實易引起混同。但是我們要看到的格賴斯本人也指出規約含義是不需要會話合作原則的推導的,而矛盾的是他本人把一般會話含義放置在會話含義的內部,這也就意味著他默認會話含義是可推導的。盡管格賴斯認為不能把特點作為測定會話含義的決定性標準,但是二者在可推導性的特點下仍存在差異。在可推導的框架下,格賴斯以是否需要依賴特殊語境推導來區分一般會話含義與特殊會話含義。這樣看來格賴斯本人界定一般會話含義的標準只有三條:一是要依據會話合作原則推導;二是不需要依賴特殊的語境;三是處在常規關系下。格賴斯本人對一般會話含義的定義的表述突出的是一般會話含義在形式上的特點,但是這一特點并不具備唯一性,獨特性,容易與規約含義混同,由此我們認為格賴斯本人對一般會話含義的認識是清楚的,但是其定義不夠嚴謹,會誤導讀者混淆一般會話含義、規約含義和規約意義。而萊文森的定義則比較清晰,他認為一般會話含義是“如果不引用特殊語境就不會有其他解讀的通常解讀”,但是我們又看到他的定義對常規關系的“關心”不夠,所以我們也要注意在定義中突出常規關系。因此我們對一般會話含義的界定是:不需要依賴特殊的語境,按常規關系就可以推導出來的含義,在形式上常與一些常規用法相聯系。
以上,我們討論到了一般會話含義與規約含義、規約意義的一些容易混淆的地方。要嚴格的區分一般會話含義與規約含義的不同,我們要首先理清楚規約意義與規約含義,規約意義與一般會話含義的關系。我們知道規約含義是規約意義的一部分,學者們一般認為規約意義包括詞和成語的固定的引申義和比喻義,歇后語的注語所表示的意義,蘊含和規約含義四種,而規約意義和一般會話含義發生聯系的是前兩種意義,一些會話含義在長時期的發展中逐漸擴大范圍,經歷一個規約用法的過程從而發展成為規約意義。這樣我們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一般會話含義與規約含義的界限。并且二者在形式上的相似點只是表面的,實則其背后的深層差異很大。首先我們來看規約含義,格賴斯認為規約含義所聯系的語言形式僅僅是關聯詞語,其背后所體現的是一種普遍邏輯關系,例如“but”所體現的兩個連接成分之間的對立關系。而一般會話含義的常規關系中所體現的是我們的一種“社會共識”或“集體意識”,這種“社會共識”投射在人類社會中往往帶有社會性、民族性和地域性的特點,它實際上是我們在社會生活中的一種經驗認知,并且往往以文化知識的形式傳授給個人。而規約含義中所體現的普遍邏輯關系則完全是全人類,具有普遍性,并且我們更愿意把它認知為是一種先驗的真理存在。這也正說明了為什么萊文森提出社交指示詞“Sir”,“ Madam”, “Your honour ”,“Hey”等表示規約含義不被大多數語言學家接受。這其實很容易理解,社交指示詞背后所體現的人類社會的種種社交禮節,社交等級關系其實是在人類社會產生了階級分化之后才有的,并且不同國家、民族的社交指示詞往往帶有民族性、地域性的特點,我們自身也往往需要在后天中去學習認知,這樣看來社交指示詞與關聯詞語和語篇指示詞是不同的,其實可以歸在我們的“社會共識”之中。所以我們認為社交指示詞不能用來表示規約含義。弄清楚了規約含義與一般會話含義在深層意義上的不同,我們再來看看兩者之間在語言形式上的不同。一般會話含義在形式上往往與一些常規用法相聯系,這些常規用法主要包括符合“荷恩等級關系”的語言表達式,對象或事件所形成的“共軛關系”、“預設關系”、“蘊含關系”以及“現實關系”(這些在徐盛桓先生的著作中論述的很詳細,這里不再舉例贅述)。同時這些常規用法被我們認定為是方式上的無標記的形式。而規約含義則往往與關聯詞語,語篇指示詞等語言形式相聯系,二者在形式上的差異不言而喻。通過理清一般會話含義與規約意義的聯系以及比較一般會話含義與規約含義在語言形式上的不同和背后所映現的深層關系的不同,我們可以清楚地區分一般會話含義與規約含義和規約意義的,同時我們得出結論:一般會話含義不能等同于規約含義。
現在,讓我們再來思考一個問題,即格賴斯是依據是否需要特殊語境來區分一般會話含義與特殊會話含義的,那么一般會話含義不需要依賴特殊語境來是不是意味著完全獨立于語境呢?關于這一點,格賴斯曾指出改變了語境就能使一般會話含義消失,有學者據此認為一般會話含義不是完全獨立于語境的。但是我們認為格賴斯的舉例意在說明會話含義的可取消性,并且有學者認為這個論證無法證明是論證會話含義的可取消性還是消除歧義,因此我們認為不能很有力的證明一般會話含義是不是完全獨立于語境的。要說清楚這一問題,我們首先要考察一下語境的構成情況。一般認為語境是由上下文語境、情景語境、社會文化語境構成的,其中社會文化語境是指影響語言運用的社會、歷史、民族、文化、心理等因素,包括社會環境、時代背景、民族文化傳統、社會制度、行為規范、風俗習慣、價值觀念等。這樣我們看到一般會話含義中的常規關系所體現的“社會共識”其實是包含在社會文化語境中的,或者我們可以說這是社會文化語境在會話含義中的一種投射,那么我們知道與一般會話含義相聯系的常規關系其實是要受到社會文化語境的制約,而一般會話含義所不依賴的特殊語境應該是上下文語境與情景語境,從這一點上說一般會話含義并不完全獨立于語境。但是由于一般會話含義與語境的聯系往往是隱含的,內在的,因此一些學者就認為一般會話含義是獨立于語境的,這種理解是不夠準確的。一般會話含義與語境的聯系程度低可以看做是一般會話含義的一個顯著的特點,并且我們也認為這也是一般會話含義容易產生歧義的原因。因為一般會話含義對語境的依賴程度低,其語境所提供的信息量也必然是小的,那么我們為了彌補信息量的不足就會導致一般會話含義中的詞語所提供的信息量往往比較大,這種彌補才可以讓我們能夠推導會話含義,以此得到比較完美的會話效果,從而達到我們的交際目的。譬如我們若想表達出“X went into a house”中X走進的是一間別人的房子,那么既然語境無法提供這樣的信息,那么我們就用“a house”這樣信息量大的形式來表達。同樣地,因為信息量較大,同時又沒有特殊語境的限制,這樣往往會帶來歧義,這是不可避免的。
上面我們在界定一般會話含義時指出它與常規關系相聯系,形式上往往體現出常規用法,又因為一般會話含義是暗含的含義,那么我們實際上是可以在形式上把這種暗含義追加出來的,使其成為明確的。常規用法形式上的外顯性為這種追加提供了條件。例如我們只要在“John has three cows”這句話中追加一個條件“only three”,我們就可以把這種暗含義變為明確的,同時追加也是可行的,這樣我們就又總結出一般會話含義的一個特點:即可追加性。
以上我們比較明確地界定了一般會話含義,又討論了一般會話含義與規約含義的區分以及關于一般會話含義所存在的一些理解上的問題,在此基礎上我們可以總結出一般會話含義在會話含義的五個特點之外的三個比較顯著的特點。一是與常規關系相聯系,形式上往往體現出常規用法。二是其含義的推導對語境的依賴程度低,但不意味著一般會話含義完全獨立于語境。三是一般會話含義具有可追加性。這些討論可以幫助我們比較清晰的理解一般會話含義及其特點。但是由于筆者水平有限,這些討論的層面比較淺顯,其中也必然存在不完善的地方,望老師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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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劉曉曉,女,漢族,河南平頂山人,河南省鄭州市鄭州大學文學院2011級語言學及應用語言學專業研究生,研究生導師是鄭州大學文學院張明奎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