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嵇康,魏晉風流人物,竹林七賢領袖。在政治混亂的魏晉易代之際,他狂放不羈、蔑視權貴、剛直不阿、超然物外,以其獨特的思想人格,抒寫了一代文人執著追求理想的光輝篇章。他長于文學、雅好玄學、精通音律,以卓著的成就昭示了自己熠熠生輝的思想人格。他未被重用卻慘遭殺害,死亡看似悲劇卻是他執著人生的最終詮釋,以死相抗,以死證明。
【關鍵詞】嵇康 思想 人格 追求
【中圖分類號】I206.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4-4810(2013)16-0199-02
嵇康風姿天成,“才高而有奇氣”。他“身長七尺八寸,美詞氣,有鳳儀,而土木形骸,不自藻飾,人以為龍章鳳姿,天然自成。”當年他臨刑東市,顧視日影,演奏完一曲《廣陵散》,感嘆“《廣陵散》于今絕矣”的時候,海內之士莫不痛之。“嵇康的生命猶如最后一縷夕陽的光輝隱沒了,而千百年來人們卻還沉浸在他樂聲的悠悠余韻之中,回味著他的從容,向往著他的風致。”嵇康可稱得上是魏晉奇才,長于文學、雅好玄學、精通音律,還善長書法,尤其是他的人格魅力為世人所敬仰,本文就他的成就和高蹈獨立的行為來分析一下他獨特的思想人格。
一 放浪形骸,超然物外
魏室衰落,司馬氏專權并大肆屠殺異己,殘酷的現實逼迫嵇康采取了玩世不恭的態度,輕蔑禮法、縱酒玩樂、放浪形骸。他將全部心思花在人格修養和養生上,追求精神的超脫。嵇康深受老莊思想的影響,希望能與道為一,認為“重名不如重身”,希望像古代至人那樣獨以道德為友,任乎自然,返璞歸真。他特別強調莊子《逍遙游》中所講的“至人無己,神人無功,圣人無名”的境地,希望能在老莊學說中超越現實的黑暗,從而達到《逍遙游》的境界。為追求這種理想人格,他切身實踐且頗有心得,著有《養生論》、《答難養生論》等書。認為長生可從“養性”和“服食”兩方面入手。他所主張的“養生”不只為了延長壽命,而是為了達到忽略名譽地位、舍棄物質貪欲、超越現實帶來的苦難,從而進入曠達而無憂患,寂然而無思慮的精神自由、人格獨立的境界。《嵇康集》十卷書中,篇篇含養生之理。他的養生理念認為:形神兼養,重在養神;養生要重一功元益,慎一過之害,全面進行;耽聲色,溺滋味,七情太過,則易夭折。可見嵇康的“養生”既是對生命長久的追求,更是對完美人格的修行,他追求的是一種理想自由的人格。
嵇康提出“越名教而任自然”的主張,在《釋私論》中寫道:“夫稱君子者,心無措乎是非,而行不違乎道者也。何以言之?夫氣靜神虛者,心不存于矜尚;體亮心達者,情不系于所欲。矜尚不存于心,故能越名教而任自然;情不系于所欲,故能審貴賤而通物情。物情順通,故大道無違;越名任心,故是非無措。”嵇康將“任自然”作為“越名教”的必然出路,“任自然”,是回歸人之自然真性,任心而為,是非無措。嵇康認為“名教”抑引人性,因此,他所謂的“自然”實際就是一種清心寡欲、不逐世俗的生活狀態,秉承老莊,“絕志棄學,游心于玄默”,傳承“歸隱”的“優良傳統”。而嵇康的主張就是要人們在“是非無措”、“物情順通”、“值心而言”、“觸情而行”的過程中,達到“與道合一”之境界。
嵇康回歸自然,超然物外,不為世俗所拘。他在自家院中大樹下架爐鍛鐵,常有向秀幫忙,大汗淋漓之時不顧形象脫掉上衣,累了或洗于樹下、河中,或與朋友酣暢飲酒。素有美男子之稱的他,卻有“土木形骸,不自藻飾”的傾向,“頭面常一月十五日不洗,不大悶養,不能沐也”這與當時上層男士,崇尚陰柔之美,重視個人修飾,敷粉施朱,熏衣修面,輕移蓮步的矯柔造作相比,嵇康是非常特立獨行的。他周圍聚集了一批當時對司馬氏不滿的名士,游于竹林,號稱“竹林七賢”。他們隱逸山林,琴棋書畫、詩酒文章、灑脫不羈、反抗世俗,堅持獨立的人格。嵇康通曉音律,尤愛彈琴,著有《琴賦》、《聲無哀樂論》,主張聲音的本質是“和”,合于天地是音樂的最高境界,反對那些俗儒把一些不屬于音樂本質的東西,往音樂身上掛鉤。嵇康擅長書法,工于草書,其墨跡“精光照人,氣格凌云”,完全是其閃爍的思想人格的展現。在自由的生活方式中,在縱情山水、飲酒、養生、音樂書法中,嵇康實踐天人合一的追求,實現自己的人生價值。
二 憤世嫉俗,剛直不阿
嵇康輕時傲世,對禮法之士不屑一顧。在《與山巨源絕交書》中他認為個人本性不同,所以應“循性而動,各附所安”,依照自己個性喜好而選擇不同的生活道路。嵇康生性高潔,望“長與俗人別”。面對司馬氏專權他既憤慨又無可奈何,感到世道險惡,正直之士應當拋棄功名之心,避世遠禍不與當道者同流合污。司馬氏,曾經想拉攏嵇康,“大將軍嘗欲辟康。康既有絕世之言,又從子不善,避之河東,或云避世。”
《晉書》第49卷本傳也說嵇康“恬靜寡欲,含垢匿瑕,寬簡有大量”,《世說新語·德行》注引《康別傳》也說他“愛惡不爭于懷,喜怒不寄予顏”。嵇康對人友善,但他有明確的是非善惡標準,他在一些詩中提到“俗人不可親,松喬是可鄰”。他瞧不起“俗人”的,只是深藏于心,不寄予顏罷了。然而,他對趨炎附勢的“禮俗之士”,對投靠司馬氏的達官貴人,不僅內心厭惡鄙夷,而且態度也很傲慢。名士鐘會,是司馬氏的紅人,幾次主動接近嵇康,均遭到冷遇和輕蔑。“鐘會撰《四本論》始畢,甚欲使嵇康一見,置懷中,既定,畏其難,懷不敢出,于戶外遙擲,便回急走。”“鐘士季精有才理,先不識嵇康,鐘要于時賢俊者之士,俱往尋康。康方大樹下鍛,向子期為佐鼓排。康揚槌不輟,傍若無人,移時不交以言。鐘起去,康曰:‘何所聞而來?何所見而去?’鐘曰:‘聞所聞而來,見所見而去。’”
時任尚書禮部侍郎的山濤在他另尋高就的時候,朝廷要
他推薦一位合格人選,他真心誠意地推薦了嵇康,卻被嵇康拒絕,且寫了一封《與山巨源絕交書》。“山公將去選曹,欲舉嵇康,康與書告絕。”這封書信真正體現出嵇康獨立的性格,在一千八百多字的篇幅中,敢于提出問題、大膽發表自己的見解,文風犀利,與其說嵇康在羞辱山濤,不如說是在羞辱司馬氏集團殘暴虛偽的統治。他還仗義執言,呂巽、呂安兩兄弟本都是他的朋友,然而呂巽傷害并誣陷其弟,嵇康知道后拍案而起寫下了《與呂長悌絕交書》,痛罵呂巽一頓。后來還因為給呂安作證而入獄。
嵇康在《與山巨源絕交書》自謂“直言狹中,多所不堪”、“剛腸疾惡,輕肆直言,遇事便發”。他長期隱居不仕,本想做到他所希望的“高蹈絕世”,然而他那剛腸疾惡的本性不允許,往往免不了“遇事便發”。《晉書·嵇康傳》也載孫登謂嵇康“性烈”。“嵇康游于汲郡山中,遇道士孫登,遂與之游。康臨去,登曰:‘君才則高矣,保身之道不足。’”臨別之時,孫登對他說:“君性烈而才雋,豈能免乎!”魯迅對《與山巨源絕交書》進行了詳實的分析:“菲薄了湯、武、周、孔,在現時代是不要緊的,但在當時卻關系非小。湯、武是以武定天下的;周公是輔佐成王的;孔子是祖述堯舜,而堯舜是禪讓天下的。嵇康都說不好,那么,教司馬氏篡位的時候,怎么辦才是好呢?……”《釋私論》中他不僅揭露統治階級利用“名教”維護其統治利益的目的,而且批判“六經”,把學習“六經”當作“致榮”的敲門磚,非自然之應也,公然斥責儒家“以六經為蕪穢,以仁義為臭腐”,在當時,可謂離經叛道。嵇康為堅持獨立人格身陷囹圄,雖有憂憤但終未反悔。臨刑之時,“神氣不變,索琴彈之”。令在場的人無不悲痛,而他所痛惜的不是自己生命的消逝而是《廣陵散》從此不傳于后世。
身為名士領袖,又處于魏晉易代之亂世,嵇康能追求獨立自由的思想,身體力行地執著地踐行,何等不易,何等偉大!雖然他付出了生命的代價,但他是為理想而死,為執著的人生、獨立的人格而死,他的死代表其人格境界的最終完成,他以自身的精神風姿使古今視聽者得到一種美的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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