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不遠”話古龍

“天涯不遠。明月在心。歸程在即。人的生命本就是一段歷程，生命的意義在于這一歷程本身。只要你去找，你就一定能夠找到。”古龍長子鄭小龍說，“這是《天涯明月刀》中的一句話，是我父親的風格。”

6月7日是古龍誕辰75周年紀念日，由臺灣古龍著作管理發展委員會獨家授權、讀客圖書出版的新版《古龍文集》出版。鄭小龍是該管理委員會的發起人之一。他也是柔道高手，曾做過馬英九的貼身保鏢。馬英九是古龍迷，有時會跟他聊起古龍的小說《小李飛刀》，“還常講我看的小說還沒有他看得多”。

在朋友眼里，古龍是一個對于酒很執著的人。“大概沒有人能比得上古大俠。”鄭小龍說，“他豪氣干云、俠骨蓋世、才華驚天、浪漫過人，他熱愛朋友、酷嗜醇酒、迷戀美女、渴望快樂。三十年來，以他豐盛無比的創作力，寫出了超過100部精彩絕倫、風行天下的作品，開創武俠小說的新路，是中國武俠小說的一代巨匠。”而在談論古龍哪部作品最接近作者本人時，鄭小龍說：“他是他筆下所有多姿多彩的英雄人物的綜合。”

鄭小龍小時候對父親的記憶是總在寫稿，他在旁邊玩。父親每月到臺北領到稿費后，便買幾瓶好酒和一大堆新書，再返回臺北的鄉下。直到讀小學一年級時，父親的小說《天涯明月刀》被邵氏電影公司拍成電影，就此發跡。“但父親也很快離開了我們母子回到臺北。母親則帶著我，開始了漫長的清貧生活。母親對此一直耿耿于懷。”鄭小龍說，“子不言父過，不過他當時真的不是一個好爸爸。”

也因此，鄭小龍年輕時對父親的作品有些抗拒，“一部都沒看過”。但是隨著年齡的增長，鄭小龍自己當了父親、有了兒女，心境漸漸平復，方才理解父親。“可以理性看待父親的作品。”鄭小龍說，“父親的確是個好作家、有才氣。”

專訪：古龍長子鄭小龍

Q =新商務周刊

A = 鄭小龍

能否聊一下你和父親相處中的一些細節和故事？

就我的印象所及，他當作家是非常辛苦的，就是一介十年苦讀獨醉江湖的書生。他的寫作都是在半夜，而且習慣泡一杯濃茶，然后在書房臺燈下寫作。小時候我經常在旁邊玩，對他的印象和這樣的做法不是那么明白和了解，可是長大后才知道文字工作者真的比較辛苦，寫出長篇大論來是非常困難的。正是因為這樣，才知道一個成功的作家，能夠靠毅力寫出這么好的作品，這才是父親可貴的地方。我父親共有五六十部著作，現在有時候想到他這么浩大的工作量也真的是非常厲害了。所以說，他是天才，可能天才都不長命吧。看到他每天熬夜寫作，寫不出來當然是最痛苦的。小時候倒是沒有心疼他這樣的感觸，長大后想想，他就是一個非常不容易的父親。

你印象中的父親是怎樣的？

我的記憶中，他的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創作上面，他在寫作的時候是非常專注的，不容有人打擾。他通常都是半夜的時候創作，一杯濃茶、點上香煙，在書房里寫作。文思泉涌的時候，就奮筆疾書，整夜整夜的都在創作。有時候遇到瓶頸的時候，感覺會和一般人一樣有情緒上的發泄。至于其他方面，我想和一般的父親沒有多大差異。我印象中很深刻的，是他和朋友在一起的時間非常多，因為他好交朋友。

大家都知道，古龍愛酒，那他有過醉酒或者酗酒嗎？

自古圣賢皆寂寞，唯有飲者留其名。父親的好朋友倪匡曾說：有錢不花有什么意思，喝酒不醉有什么意思？父親也嗜酒，是個真正的酒徒。喝酒或許是寫作情緒的一個出口吧，他喝酒的時候絕不繞舌，只是專注于大口大口喝。

古龍曾經說過他的小說要“表達人類感情中最珍貴的義氣和勇氣”，你怎么看待？

父親小說中的人物，他們其實都是喜歡和平、喜歡平凡的人。當然，他們都不平凡，所以他們很想以自己的不平凡換來大眾的平凡與平安。平安是福。所以，無論是楚留香還是胡鐵花，在強敵面前、在絕境之中都能談笑風生，以朗朗笑聲驅走滿天的陰霾與暴戾。不管是在多么困苦的情況下，能夠笑一笑總是好的。其實人生中許多事都是這樣的，一條路不通，可以換另一條路走，也可以堅持到底。我希望我的小孩可以做到這樣。

有人把金庸比為武俠中的杜甫，把古龍比為李白，你怎么看待這個觀點？

從他們各自外在的性格來看，這種比擬不能說沒有道理，但是如果換以作品的角度，可能這話就要反過來說了。父親早年生活坎坷，嘗盡世間炎涼，所以小說中多有對底層社會與復雜人性的表現；而金庸出身世家、生活優越，反映在他的武俠世界，是天馬行空的“成人童話”。

你怎么看待古龍的一生？

也許我和讀者看待的角度不一樣，站在廣大的讀者心目中，他是一個當代的小說家，他的作品獲得大家的喜愛就夠了。應該被人記住的是他的文采，他的創作和他留下來的這么多作品，而且去世20多年了還有這么深遠的影響力。

有讀者評價說：古龍的一生，就在實踐著“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這句話。你是否同意呢？

他還有四個字應該也是最貼切的：“握緊刀鋒”。這四個字現在還掛在自己家里，看到就會有一些感悟。我想這四個字的心境需要上了歲數的人才能消化。

古龍有很多名言警句流傳非常廣，甚至被很多人當作座右銘，你喜歡古龍的哪些名言？

我喜歡的名言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就像是香水，不但能令自己芬芳，也能令別人快樂。你若能令別人笑一笑，縱然做做愚蠢的事又何妨？共勉之。

這次重新出版古龍文集有什么特別的意義嗎？

此次讀客出版的古龍文集是目前我們整理的最新、最全的古龍作品版本，對很多古龍迷來說，它也是一套最具收藏價值的古龍文集，相信父親的在天之靈看到這樣的結果，想必是非常高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