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刊理由:
法諺:“判決是法律的格言”,判決“應被作為真理來接受”。意即法院的裁判一旦生效,就要不折不扣地得到遵守和執行,不能隨意更改。遵守已經確定生效的判決、維護法院裁判的“既判力”,是法治的根本要求;是確保法律具有穩定性、權威性的重要保證;也是司法贏得民眾信賴的基礎和前提。
司法的意義在于為糾紛的解決提供最有效的“救濟機制”,訴訟是最合法、最公正、最權威、最徹底的解決糾紛的方式。各種社會矛盾和社會糾紛在經法院訴訟解決以后,就應該被視為得到了最終的解決,它所做出的司法裁判就應當是鐵板釘釘、一錘定音,具有“終局性”。只有“終局”,才有權威;裁判缺乏權威,則法院定分止爭、維護社會穩定的功能就會成為一句空話。
“終局裁判”的意義在于通過法律訴訟解決糾紛,確定一種有規則、有方向的秩序,推動社會“依法辦事”觀念的形成,為我們的生活提供一個可以放心的立足點。裁判的“終局性”意味著某一社會關系或社會秩序將得到國家的確定或保護,對這一社會關系或社會秩序的任何破壞,都將會受到國家強制力的制裁。基于此,經過嚴格程序認定的證據、事實一旦被法院認可,就被“貼上了封條”,就發生了法律效力。
輕易損害法院生效裁判的穩定性,必將導致法院生效裁判已確定的社會關系或社會秩序將重新陷于有爭議甚至不穩定的狀態,從而導致國家審判權威的喪失,不利于維護社會關系的穩定。這會加劇人們無所適從,并形成惡性循環:司法的拘束力越不足,解決糾紛的能力就越低;解決糾紛的能力越低,司法就越得不到公眾的信任和仰賴。
追求司法公正的首要前提是確保司法的“終局性”,如果經過終審的“終局裁判”隨時可以“重燃戰火”,已決訟爭的“既定事實和既定權利義務”隨時可以被變更或撤銷,那么,人們絕對不敢再相信司法可以解決糾紛。正如美國聯邦大法官所說,美國聯邦最高法院的判決備受人們尊重,并不是因為他們的判決一貫正確,而是在于他們的判決是“終局判決”。毫無疑問,法律必須穩定。裁判是法院以其公權力所賦予的權威性對糾紛作出的最后確定,一旦作出,不應當隨意變更或撤銷,否則,民眾失去的是對法律的信任,法院失去的則是權威。
“終局裁判”對當事人而言,也有非常重要的意義。理性對待生效的裁判,能夠讓當事人盡快從訴訟中擺脫出來,避免無謂的訟累、減少不必要的訴訟成本,重新恢復到正常的生活、生產狀態中。同時,就法院方面而言,因囿于司法資源稀缺性的客觀現實,盡快地解決糾紛,以便從生效裁判中解脫出來,也是其追求司法效率的應有之義。這樣也能節約司法資源,保證法院對其他糾紛的及時高效處理,從而最大限度地實現訴訟效益。
案件生效后,如果依然爭訟不止,從訴訟效益的角度出發,是以“浪費更大的資源”換取“不一定”的利益,是一種“不經濟”的做法。更為重要的是,如果法院的終局裁判得不到遵守,司法公信力將無法建立;沒完沒了,反復“翻燒餅”,隨意變更或撤銷法院的裁判效力,以司法程序之外的其他力量任意改變判決的最終結果;所謂已決訟爭中的“既定事實”和“既定權利義務關系”隨時被顛覆,公權性、強制性解決糾紛的制度將面臨崩潰。人們會有充分的理由相信法律是靠不住的,法院的判決是不算數的。如真是這樣,任何有理性的人們,就很難信任和仰賴司法了。
判決的“終局性”,意味著法院的判決一旦發生法律效力,與該案有關的訴權與審判權均已消耗,當事人之間的權利義務關系就此確定。對于當事人和法院具有共同的約束力:對當事人來說,已經作出確定判決的案件,當事人不得就已判決的內容再行起訴,法院也不再受理;對法院而言,也不得就同一事項作出矛盾的判斷。“終局”的結果不僅是禁止當事人重復起訴、就爭議的問題反復糾纏,同時也禁止法院再次受理同一訴訟事由的案件;禁止法院作出與“既決判決”相矛盾的事實認定。
從理論上說,法院“終局”的裁判力具有“消滅力、排除力、確定力和形成力”四種重要的社會功能和法律效果。所謂“消滅力”就是指一旦當事人的訴訟程序已經按照法律規定盡其所能,如上訴期限屆滿、當事人放棄上訴權,就視為司法對糾紛的最終解決,當事人的訴權就此結束,不允許當事人就已決事項再進行訴爭。所謂“排除力”,就是對既決事項管轄權的排除,即除非依照嚴格的法定程序重新啟動司法權,任何法院均須受自己的裁判拘束。即便原判法院認為裁判不當,本院和上級法院也不能隨意自行改判,除非法官違法等例外情形,任何法院包括其他公權力都不能再次介入處理已決事項。所謂“確定力”就是對涉訟事實的確定,即凡是經司法程序處理完畢的糾紛,一旦法庭審理完畢,引發糾紛的事實就被認定為法院查明之事實,就被“貼上了封條”,無法律特別規定的極少數例外事由,便成為永遠不可更改的“鐵的事實”,不得隨意添加或刪除。所謂“形成力”,就是對涉訟權利義務關系的形成,即“終局裁判”對涉訟糾紛所作出的權利義務具有不可逆轉性,它所形成的權利、責任、利益、負擔及其份額的分配狀態,當事人和利益相關人均不得再行訴爭。也就是說,判決一經發生效力,便不得任意變更或者撤銷。
我國目前實行“二審終審”,同時又以寬松的審判監督制度作為補充,這種制度設計是值得反思的。“二審制度”作為一種監督性和救濟性的案件審理制度,其宗旨是確保法院裁判的公正性、合法性,從而維護司法權威和社會正義。
現行《民訴法》第一百七十九條對進入再審的條件作了較為寬泛的規定。目前,對生效民事判決的再審申請只要符合一定的形式要件,法院就必須受理并審查。當然對于符合“一百七十九條規定”情形的案件應當再次審理,糾正法院已經發生法律效力的裁判中存在的錯誤,保護當事人合法權益、保障司法公正。畢竟,進入再審的案件數量過多,或者經再審改判的案件數量過多,司法實踐中出現的“朝判夕改”“無限再審”等問題,“法無終局”現象肆意蔓延,都是由于完全漠視裁判文書的既判力、拘束力,嚴重沖擊了人民法院的司法公信力和司法權威,使廣大人民群眾難以接近司法,更難以信任司法。
必須對審判監督程序有嚴格的限制,審判監督程序的提起必須是例外,這是基于判決權威的考慮。判決的權威是切斷糾紛的社會制度性安排。這一安排是有代價的,也許終審判決是不公正的,但是如果這只是小錯、或者小害,就不宜輕易改動,否則不但導致了審判資源的浪費,同時更為嚴重的是社會將無法中斷訴訟。對于申請再審案件,要進行嚴格把關,在保證確實錯誤的裁判能夠得到及時糾正的前提下,充分尊重司法裁判的既判力。對那些游離于可改可不改邊緣,甚至改不如不改的案件,堅決地駁回當事人的再審申請,并積極引導廣大人民群眾主動接受、自覺信服、自愿履行人民法院的生效裁判。提起審判監督程序必須有嚴重的事實錯誤或法律錯誤,而且此錯誤已經嚴重影響了判決,對當事人的權利構成嚴重侵犯的時候才能提起;同時,還應當規定同一案件審判監督程序的提起以一次為限。
責任編輯:李金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