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夢境與詩作解讀宋江的招安悲劇

摘 要：宋江是《水滸傳》中最核心的人物，其人有忠有義，才能出眾而又意志堅定。招安是一出悲劇，明知此的他卻義無反顧，著實令人費解。本文立足于宋江的詩作與夢境，還原一個潛意識層面的真實的宋江，探討一個從自欺欺人到飛蛾撲火的心理歷程，試圖運用心理學的方法回答這一問題。

關鍵詞：夢境；詩作；招安；悲劇

《水滸傳》是一部充滿悲情色彩的英雄傳奇著作，在文學史上也占據了十分重要的地位，塑造了大批栩栩如生，生動傳神的人物形象。如金圣嘆所言“只是寫人粗鹵處，便有許多寫法。如魯達粗鹵是性急，史進粗鹵是少年任氣，李逵粗鹵是蠻，武松粗鹵是豪杰不受羈靮，阮小七粗鹵是悲憤無說處，焦挺粗鹵是氣質不好”。總體來看，幾乎所有的出場人物都可以貼上一個標簽，獨獨宋江貼不得！因為在他身上江湖義氣與儒家忠義是同時并存，這兩種相反相成思想的劇烈斗爭，最終由一個個人的悲劇釀成一個群體的毀滅。

宋江是一個矛盾的人，關于他的招安我們既可以理解為儒家忠義思想的體現，也可以理解為出于江湖義氣想要為眾兄弟尋一條出路。但是有一個關鍵的問題卻是不容回避的，宋江是一個聰明人，他不可能不知道天子昏庸，奸臣當道，賢能之士不能立足于廟堂，那么為什么還會如飛蛾撲火一樣自取滅亡？這豈不是愚蠢之極。

其實作者也考慮到了這個問題，只不過甚為隱晦，長久以來未被人發掘。作者先是讓空有一身本領的宋江淪落為一個有家不能回的囚犯，深感報國無門的他感情必然會更加郁結深沉急切，但理智還在不停的告訴他，投靠朝廷不會有好結果，此時此刻為了完成理想，宋江就必須要為自己找到一個行動的精神支持，于是一出自導自演的夢鏡就在現實中突顯出來。

第三十八回“潯陽樓宋江吟反詩”，展現了宋江艱難的現實處境和痛苦的理想煎熬。

《西江月》詞中，關鍵在于“潛伏爪牙忍受”，“他年若報得冤仇，血染潯陽江口”。他暗中潛伏人手究竟在忍受什么又打算做什么，本人認為忍受的是晁蓋的強盜力量，打算等待時機上梁山奪權。宋江在發配江州之前曾有過帶領人員投奔梁山的經歷，但因為擔心實力弱小不能與晁蓋抗衡而半途放棄。這次他于江州地面結識眾多好漢，擴充自己的實力，增強了自信心。醉酒后所題的這首詞就真切表明他不贊同晁蓋的造反，同時又希望借助梁山的力量完成自己志向，乃是酒后吐真言。“他日報得冤仇，血染潯陽江口”。宋江的冤仇是誰，又要拿誰的血染潯陽江口？聯系詞中前面幾句，一二句講自己才智出眾，三四句暗示自己積聚力量等待時機上山奪權，五六句表明自己命運坎坷，由此我認為宋江自我感嘆才比天高命比紙薄，他的冤仇不具體指代某一個人，而是指自己不公的命運，報得冤仇其實就是以自己的行動扭轉這種不公的命運，實現自己的理想，血染潯陽江口是說假使自己能夠改變命運順利招安，即便身死也是值得的。

本文認為在四十一回“還道村受三卷天書，宋公明遇九天玄女”，宋江完成了他思想上的蛻變。九天玄女一段作者寫的異常撲朔迷離，一方面指出這乃是宋江南柯一夢，同時又表示夢中的棗核天書酒香都被帶了出來，相互矛盾讓人覺不出真假。其實無論棗核天書也好，口留酒香也罷，都只是象征含義。宋江遇到的九天玄女其實是一個深藏在潛意識中的他自己，九天玄女所言也正是宋江心底深處想做的，他自幼受到儒家思想的教育，追求成為一個忠孝兩全的臣子。然而現實殘酷權臣當道不能給他實現理想的機會，宋江只好選擇了投奔梁山走“曲線救國”的道路，不過前有晁蓋等人反對招安，后有即便招安成功也面臨小人的排擠陷害枉送性命，于是潛意識中的宋江就為他編排了“全忠仗義輔國安民即可榮登紫府”的故事，堅定了他推行招安為國出力的決心。醒來后的宋江自以為有了神仙的許諾就可以放手去做，其實這只是他自己為自己編織的美好童話純屬自欺欺人。2. 在最后一回中，作者又寫了宋徽宗的一夢隱晦的指出九天玄女一夢實則宋江自己的想象，按照玄女夢中所言宋江前世乃是星主，只因魔心未斷，道行未完，暫罰下方，不久榮登紫府，他日再會瓊樓金闕。那么一心忠義輔國安民至死不悔，又立下顯赫功勞死后封侯大建祠堂連天帝都憐其忠義的宋江為何只被封為梁山泊土地，離紫府尚有十萬八千里。可見九天玄女的許諾只是宋江自己為自己編織的謊言，也正是這個出于自己之手的謊言成功的欺騙了自己，招安使梁山走向了滅亡，即是最后毒殺了李逵也未能榮登紫府，演出一幕儒家思想所提倡的忠臣孝子目光狹窄思想禁錮的悲劇。

結語：宋江這個出身封建地主家庭的士人，具備卓越的領導才能和出眾的智慧，且有遠大的政治理想。但生不逢時，趕在奸臣把持朝政的年代，只好走一條“曲線救國”的實現理想之路，從小受到的儒家思想教會他人生真正的價值在于青史留名封妻蔭子，這種巨大的念頭壓的他透不過氣來，甚至萌生了九天玄女教誨這樣一個扭曲的謊言，可笑的是走投無路的宋江竟選擇了相信自己編織的童話，最終做了一個封建思想標榜的忠臣孝子，帶領梁山走向滅亡。悲劇的意義不在于死亡，而在于被一套荒謬理論禁錮，至死不悟，甚至認為死得其所。梁山的失敗是封建王權對宋江精神上的一次完勝，然而可悲的是宋江依然認為自己同樣也是勝利者，死后可封侯登紫府。孰不知這正是封建王權統治下的儒家教育愚昧士人的一套謊言！

參考文獻：

[1]吳越.吳越品水滸[M].東方出版社，2007：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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