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晗
你說再美好終需離散,我便做了這一輩子與你看。你說年光浮華愛太短,我便做了這浮世繪與你看。
你在哪一段旅程,墨脫還是圣地亞哥?我在桃江,這個地圖上怎么找都找不到的小縣城,如果空氣能傳遞我的訊息,我會說:我很想你,我最親愛的朋友。
亦舒說,我們愛的是一些人,與之結婚生子的又是另一些人。我看著這話,不覺間,淚水揚揚灑灑,愛情是這樣,友情又何嘗不是呢?我們的友誼,像一閃而過的快鏡頭,來不及按著后退鍵。然后哭著笑著說我們當初多么美好而又多么悲傷。
你一直不明白,為什么朋友之間的關系不是轟轟烈烈就是形同陌路,你說:平平淡淡才是真。我一直記得你說那句話時的表情,認真而又深刻。
你一直想喝,卻沒敢嘗試的那種奶茶,我替你嘗過了,然后我悵然若失地過了一個下午——只喝了一口,我就扔掉了。我現在才明白,有些東西本來就帶著虛妄的屬性。現實總是把它自己說得很美好,然后你堅定不移地奔向它,它卻惶恐地退后:我是開玩笑的。
這些,都是你離開之后,我才明白的道理。你說你喜歡四處漂泊,學校對你來說太過拘束,你自由慣了,你要飛走。你告訴我,旅行的意義在于無論去哪里都不帶行李,不做計劃,有時甚至可以為了一碗好吃的餛飩就中途下車改變行程。
你在我掌心,用手指寫下:各安天涯。你那么用力,我的手掌被你刻出了白痕。我用力握緊,我很怕一松開,它們就會不見。
我一直握著拳頭,你還是走了。你要去旅行,你只帶一部相機,你說要把看過的風景拍下來,寄給我。
你走了很久之后,我開始思考。隔岸煙火,是你于我的全部意義。你那么美好,又怎會和我地老天荒?你說誰都不能陪你走到最后,朋友,也是有保質期的。原來,這句話是有預兆的。是靠你太近,你燃燒的余燼,將我的青春燒成一個個洞,你在的時候,我們在洞里看到外面照進來的如碎銀般奢侈的日光,你走之后,我一個人對著那些洞,縫縫補補,針腳拙劣。
也許是你耗盡我所有的青春,所以現在的我,才會那么渴望安定。
你不斷寄照片給我,你品嘗過夜的巴黎,你踏過下雪的北京。
最后一次收到你郵寄來的信,里面有一張照片。信上,你告訴我,是墨脫,這里有終年不化的雪。我失笑,你這個丫頭,字跡還是這么丑。你說你加入了驢友隊,可你說你還是一個人留在了雪山腳下,你后悔了。
不是每一段旅程你都信心滿滿,走過了那么多地方,你居無定所,你找不到想停下的地方。所以你一直走一直走,可現在你累了,不想漂泊了。
最后你說,你一直覺得,讀書的時光,和大家在一起的時光,它們叫做最美好的時光,因為再也不會有了。你準備重新開始,你有點想念書本的油墨味和握不住的筆了。
這個,便是故事的結局了。
我多想告訴你,我描了一幅浮世繪給你,在我的字里行間。
我常常會記起那時的我們,喜歡聽梁詠琪的CD,很多個午后,我們會爬上高高的書架,盤腿坐在上面,一首首地聽。我想,興許是當時聽多了風花雪月的詞,對你的離開,我才看得這么云淡風清。
親愛的,宇宙洪荒,歲月靜好,你只是我繡在浮世繪里的一道小傷口。
(指導教師:盧云華)
評點:鄭文龍
此文文筆清新、超逸脫俗,如秋日絮語、陽光盈掬。文章情思纖細如發,落筆而出鬢亂紛綸而不覺繁復,質樸之情以華麗之語出之,相得益彰。深入文理,可知此文殆受臺灣歌手陳綺貞《旅行的意義》啟發,故與曲詞有異曲同工之妙。從文題亦可知,此文又欲借日系畫風以為心象。由此可推斷出作者浸淫日、臺文化彌深,作文亦欲仿其風范,可征新生代所受文化影響于一斑。作為個性化“私小說”一類文體此文固符合相應審美價值,而如何面向大眾而非小眾書寫、如何從類型化寫作中脫穎而出則是更值得探索嘗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