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文章旨在剖析董事會成員的性別特征對上市公司內部控制水平的影響,從而為各董事會成員構成對內部控制水平的提升作用提供證據。基于2007—2011年我國A股上市公司的研究樣本,實證研究發現:(1)女性董事比例與控制環境和信息溝通情況存在顯著正相關關系,與企業違規處罰行為負相關;(2)女性董事比例與審計意見類型之間呈顯著負相關關系,適當提高女性董事比例不僅能夠改善內部控制環境,加強企業信息溝通情況,也能相對減少企業的違規行為。
【關鍵詞】 董事會性別多樣化; 公司治理; 內部控制
一、引言
2002年2月,挪威在沒有任何先兆的情況下發動了一場“董事會革命”,推出新法案要求所有的上市公司和國有企業必須在規定的時間內將董事會女性成員比例提升至40%。隨后,芬蘭、冰島等國家也紛紛效仿挪威的做法,對國有企業的女性領導比例出臺了相應的配額要求。但從世界范圍來看,女性在董事會中占有的席位依然非常少。在美國,財富500強企業中,女性董事成員占到14.8%,這一比例在澳大利亞、加拿大、日本和歐洲分別是8.7%、10.6%、0.4%和8.0%。
中國在經濟高速發展的情形下,越來越多的女性在經濟領域嶄露頭角,但女性在公司高層擔任要職依然與傳統文化中的女性形象背道而馳。中國女性的地位雖然日漸提高,但在各個行業中高層女性管理人員的比例依然處于較低水平,傳統文化的熏陶使得整個社會潛意識里對女性能力有所懷疑,為其職業發展蓋上一層“玻璃天花板”。因此女性董事更重視作為董事的職責與責任,會投入更多的時間和精力履行工作職責。Huse和Solberg(2006)也認為女性董事能提高董事會效率。另一部分學者從董事會性別多樣化與外部審計需求進行探討,認為董事會性別多元化有助于促進上市公司產生高質量的外部審計需求(Gul、Suinidhi和Tsui,2008;況學文,2011)。但現有文獻對董事會性別多樣化與內部控制水平的關系研究較少。因此實證研究上市公司董事會性別多樣化程度對內部控制水平的影響無疑具有明顯的理論意義與實踐意義。
二、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一)董事會性別多樣化與公司治理
企業的利益相關者理論認為企業是一種通過契約關系協調利益相關者的權利、責任及利益的制度安排,參與企業的各利益相關者對企業具有平等、獨立的權益和主張。而董事會的獨立性與多樣化也是息息相關的,性別、種族與文化背景不同的董事會成員考慮問題的角度與那些具有傳統背景的董事會成員有很大不同,或者說具有多樣化的董事會由于擁有非傳統特質的董事而變得更具活力,最終實現所有利益相關者權益的最大化。Donaldson & Preston (1995) 發現合理協調不同利益主體之間的關系有助于改善公司治理。一方面,它能夠減少經營者的機會主義行為和公司的監督成本;另一方面,有利于在企業與各利益相關者之間形成穩定的長期合約,從而顯著減少它們之間的交易成本。由于董事會多樣化代表了不同的利益相關者,因此,在其他條件相同的情況下,董事會性別多樣化程度較高的企業可以更好地促進團隊成員之間的協作,使得企業能夠充分考慮各利益相關方的意見,其公司治理水平也相對較好。
(二)董事會性別多樣化與風險規避
心理學的理論研究結果表明,女性行為較為謹慎和保守。男性和女性生理上的差異導致女性更加傾向風險規避。因為,女性體內影響風險決策的單胺氧化酶水平更高;女性承擔了生育和哺乳孩子的角色;其壽命預期時間也更長(Zuckerman,1994;LaBorde Witt,1994;Hersch,1996)。這種情況下,冒險行為會導致女性的損失更大,因此女性的決策更為謹慎。目前大量的金融學文獻將心理學的研究成果應用到金融決策的分析中,表明女性的投資決策更為謹慎和保守,而且女性在面臨風險的情況下更加傾向于風險規避。Powell &
Ansic(1997)通過實驗研究發現,女性更傾向于風險規避,而且在金融決策環境中,男性和女性會采取不同的策略。Barber & Odean(2001)利用美國一家大型券商提供的個人交易數據發現,男性要比女性的交易多45%,但過多的交易顯著降低了男性的回報。Watson & McNaughton(2007)研究了1997年到2003年澳大利亞大學的個人退休投資發現,女性的投資更為保守,而且更加傾向風險規避。
本文根據運營的效益和效率、財務報告的可靠性和遵守適用的法律法規等方面將內部控制評價具體細化成控制環境(Env)、信息溝通(Inf)、企業違規處罰行為(Vio)和審計意見類型(Opi)四個更具有操作性的指標對內部控制進行度量。董事會多樣化能代表不同的利益相關者,可以更好地促進團隊成員之間的協作。女性董事的存在使得企業能夠充分考慮各利益相關方的意見。尤其在我國上市公司董事會“內部人控制”現象普遍的情況下,如果能夠適當提高女性董事的比例,對大股東的行為肯定能形成有相當影響的監督與制衡。
基于以上文獻回顧及相關分析,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H1:女性董事比例與控制環境正相關。
信息與溝通是指在人員能夠履行責任的方式及時間范圍內,識別、取得和報告經營、財務及法律遵守的相關資訊的有效程序和系統。企業必須收集信息并向適當人士傳達。管理者制定恰當的政策時既需要內部信息也需要外部信息。此外,為了運作內部控制,管理者也是需要信息的。Adams & Ferreira(2009)的研究發現,女性董事對董事會治理效率具有顯著影響。女性董事出席董事會會議的情況要好于男性董事,而且當董事會中存在女性董事時,男性董事缺席董事會會議的情況也會得到抑制。因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H2:女性董事比例越高,信息溝通情況越好。
上市公司可能因為違規(未及時或充分披露信息)而受到證監會或交易所的處罰(公開譴責或罰款等)。根據女性的風險規避傾向推斷,為了保護董事會的聲譽資本,避免法律風險和股東訴訟,存在女性董事的董事會能更好地發揮董事會的監督職能。因而提升董事會性別多樣化程度,能更好地體現公司不同利益相關者的利益訴求,代表不同性別、種族的員工或是利益相關者的利益,進而能有效監督經營者,減少企業的違規行為。因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設:endprint
H3:女性董事比例越高,企業的違規處罰行為越少。
由于女性董事比男性董事更傾向于規避風險,女性董事比例高的董事會更傾向于采用更為保守和謹慎的財務報告政策,因此,存在女性董事的董事會更為關注審計風險監督和控制,能夠顯著提高公司財務報告質量,同時更能夠有效地對經營者的財務舞弊進行監督。
近年來,盡管我國已經進行了股權分置改革,但是“一股獨大”的現象還是普遍存在。股權的過度集中導致“控股股東代理”和“內部人控制”的現狀并沒有得到明顯改善,董事會淪為大股東內部人控制。在中國許多的上市公司中,控股股東與管理層一起操縱公司損害企業其他投資者利益的情況十分嚴重。治理結構失衡、董事會職能弱化、公司的短期化行為以及上市公司與控股股東之間不正常的關聯交易等現象普遍。由于在現代社會,現有及潛在的小股東與債權人主要是通過企業的會計信息來把握大股東的戰略行為,因此,大股東要實現其目標就必然需要失真的會計信息,從而加大了財務舞弊可能性。
綜上所述,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H4a:女性董事比例與審計意見類型呈正相關;
H4b:女性董事比例與審計意見類型呈負相關。
三、樣本選擇與研究方法
(一)樣本選擇與數據來源
本文選取2007—2011年間滬深兩市A股上市公司為研究樣本,主要對非金融類上市公司進行了分析。在樣本選擇過程中,剔除以下樣本觀察值:(1)金融行業上市公司;(2)所需研究數據缺失的樣本觀察值。經過上述處理,得到共計1 027個公司樣本觀察值。所有財務數據和公司治理數據均來自深圳國泰安公司開發的研究數據庫CSMAR,數據處理采用Excel2007和SPSS16.0軟件進行。
(二)變量定義
從控制環境、信息溝通、企業違規處罰行為和審計意見四個角度來反映內部控制水平,本文是以董事會性別多樣化對內部控制水平的影響為研究對象,因而采用女性董事比率(Fem)代替董事會性別多樣化作為解釋變量,其值等于女性董事人數除以董事會總人數。
各變量的名稱、符號和定義如表1。
(三)模型設立
為了檢驗董事會性別多樣化對內部控制水平的影響,本文建立了以下四個實證回歸模型:
模型一:檢驗董事會中女性董事比例與內部控制環境的關系
Env=α0+α1×Fem+α2×Share1+α3×ShareN+
α4×Ind+α5×Board+α6×Year+α7×TQ+α8×LnAsset+■βiYi+■βjINDj+ε
模型二:檢驗董事會中女性董事比例與企業信息溝通情況的關系
Inf=α0+α1×Fem+α2×Share1+α3×ShareN+
α4×Ind+α5×Board+α6×Year+α7×TQ+α8×LnAsset+■βiYi+■βjINDj+ε
模型三:檢驗董事會中女性董事比例與企業違規處罰行為的關系
Vio=α0+α1×Fem+α2×Share1+α3×ShareN+
α4×Ind+α5×Board+α6×Year+α7×TQ+α8×LnAsset+α9×Env+α10×Opi+■βiYi+■βjINDj
+ε
模型四:檢驗董事會中女性董事比例與財務報告審計意見類型的關系
Opi=α0+α1×Fem+α2×Share1+α3×ShareN+
α4×Ind+α5×Board+α6×Year+α7×TQ+α8×LnAsset+α9×Env+■βiYi+■βjINDj+ε
上述模型中各符號的意義見表1。
四、實證檢驗與分析
(一)描述性統計
本文利用SPSS16.0統計軟件對各變量進行描述性統計,分析結果列示如表2。
從表2中可以發現,研究樣本中上市公司女性董事人數只占到了董事會全部人數的11.1%,而董事會的平均規模約為9.163人,這說明平均而言,每個上市公司僅有一名女性董事。根據Kanter(1997)研究發現,15%是一個群體中少數人群的“裝點門面”的比例。在我國上市公司董事會中,女性成員的參與比例連裝點門面的15%的比例都尚未達到,說明長期以來女性被排除在男性主導的董事會之外。另外,女性董事比例最高達到71.4%,最低的為0%,表明不同公司之間女性董事比例差異也較大。
總體來看,控制環境指數的最大值是17.215,最小值是1.405,均值為7.292,標準差為3.037;信息溝通指數的最大值是22.5,最小值是2.0,均值為7.084,標準差為2.214。這說明不同企業之間的內部控制環境和信息溝通情況差別較大,表明我國目前內部控制制度建設仍不完善,不少企業存在控制環境紊亂、公司治理不健全、高管人員監管失效、職責和權利劃分不明確、信息不暢、管理效率低下等問題,這應當引起有關監管部門的高度重視。企業違規處罰行為總體均值為0.1174,審計意見類型均值為2.984,一定程度上說明我國上市公司違規處罰情況和審計意見情況較好,原因可能在于如果企業一旦被證監會或交易所譴責,或者財務報告被出具非標準保留意見,會嚴重影響企業價值。
值得注意的是,樣本中第一大股東持股比例平均為35.31%,最高甚至達到85.2%,說明我國上市公司中股權過度集中的情況依然嚴重,一股獨大的局面并沒有得到很大改善。另外,樣本公司之間獨立董事的比例也有很大差距,最低只有9.1%,并未達到中國證監會規定的上市公司董事會成員中應當至少包括1/3獨立董事的要求。
(二)回歸分析
董事會中女性董事比例與內部控制水平的回歸結果見表3。模型1中女性董事比例與因變量控制環境之間顯著正相關,說明隨著董事會性別多樣化程度的提高,企業的內部控制環境越好,這與本文的預期一致,即多樣化的董事會構成能更好地代表不同的利益相關者,強化了董事會的監督功能,一定程度上有效地抑制了控股股東利益侵害的行為。董事會規模的回歸系數為-0.003,表明董事會規模過大,不利于成員之間的合作與協調,容易造成內部控制效率低下。以上結論支持了本文的假設H1。endprint
模型2中女性董事比例對信息溝通指數的回歸系數為0.773,并且在1%水平上顯著,與我們的預期一致,表明女性董事比例與信息溝通情況呈顯著正相關,董事會中女性比例高的企業董事會會議更多,并且出席會議的情況也要好于女性董事比例較低的企業。這證明董事會性別多樣化程度越高,企業的信息溝通越為流暢,企業更有可能獲得及時、準確的信息,這與本文的預期一致。第一大股東持股比例的回歸系數為-0.008,說明股權越集中,大股東越有可能利用自己作為企業內部人的優勢地位來操縱董事會,導致企業信息不暢,進而達到掠奪小股東的目的。值得注意的是,獨立董事比例與信息溝通情況負相關,一定程度表明在我國當前獨立董事制度不完善的情況下,過度選聘獨立董事進入董事會對企業內部控制管理而言并非一種明智之舉。以上結論支持了本文的假設H2。
模型3中的女性董事比例對企業違規處罰行為的回歸系數為-0.006,表明董事會性別多樣化程度與企業違規處罰行為之間存在負相關關系,女性董事出于風險規避的角度考慮,為了保護董事會的聲譽資本和避免法律訴訟,能更好地發揮董事會的監督職能,從而減少企業的違規處罰行為,這與本文預期一致。但這一相關性在統計意義上不顯著,說明女性董事在抑制企業違規行為的方面沒有十分明顯的作用,可能由于女性董事在履行職責時受到了來自其他方面的阻礙。以上結論支持了本文的假設H3。
從模型4的回歸結果可以發現,女性董事比例的回歸系數是-0.0265,其對財務報告審計意見類型具有顯著的影響,且顯著性水平超過了1%,董事會性別多樣化程度與財務報告質量是負相關關系,實證結果與假設H4a不一致,也就間接地證實了“內部人控制”現象的確存在。第一大股東持股比例的回歸系數為-0.005,說明控股股東持股比例越高,企業的財務報告質量越低,控股股東容易利用其絕對的控股地位支配公司的董事會和監事會,從而缺少對大股東的監督與制衡,導致會計信息失真嚴重,加大了財務舞弊的可能性。以上結論支持了本文的假設H4b。
五、結論與啟示
本文以2007—2011年間滬深兩市A股非金融類上市公司為研究樣本探討了董事會性別多樣化對內部控制水平的影響。主要結論如下:(1)女性董事比例與控制環境和信息溝通情況存在顯著正相關關系,與企業違規處罰行為負相關;(2)女性董事比例與審計意見類型之間呈顯著負相關關系,適當提高女性董事比例不僅能夠改善內部控制環境,加強企業信息溝通情況,也能相對減少企業的違規行為。
筆者認為,女性董事比例與內部控制水平的這種關系反映了我國上市公司存在“玻璃天花板”現象,女性董事能有效提升上市公司內部控制水平,我國上市公司董事會中男性所占比重過大,性別結構失衡。因此需健全女性董事入選制度的立法規定,出臺女性董事配額制。可以借鑒歐美等國家的政策,通過相關的法律、法規、政策規定等,對董事會中的女性成員比例進行規定,來推動女性參與公司治理的積極性。同時,可以允許不同行業根據行業特性有自由調整的空間,自上而下地推動女性成員積極參與經濟事務。另外,強化我國董事入選制度的性別意識也很重要。將性別意識納入董事會入選制度是指既考慮到男女不同的生理條件和心理特點,又要考慮不同的家庭責任及不同的觀念影響,還要承認女性從事經濟發展的特殊困難,對女性在上市公司的發展給予特別關注和專門支持,這是達到上市公司發展與女性發展雙贏的策略,因而應在諸多方面對女性的發展給予支持。
總而言之,在各行業的公司治理中,女董事及女高管與公司治理有著或多或少的正相關關系。但是現階段,我國企業和相關機構并未全面認識到女性管理者對公司治理的這一正面影響。目前,中國上市公司的高層女性所占的比例依然十分低,本文認為這將不利于創造一個良好的公司治理和發展環境。因此,在我國高層女性領導目前競爭力不利的情況下,公司治理的政策制定應具有社會性別主流化意識,以確保中國公司更具競爭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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