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影牛毅
(合肥工業大學,安徽 230601)
從“十八大”到“十八屆三中全會”,新一屆中央領導集體對反腐倡廉工作的高度重視,表露了黨中央反腐的堅定決心和力度。而陽光是最好的防腐劑,正如習總書記所言,“讓權力在陽光下運行,是把權力關進制度籠子的根本之策”。財政信息不透明會削弱人大、社會公眾對政府的監督和制約,“暗箱”下的權利必然會滋生腐敗。只有將財政信息公開透明,作為制度內在的、不可分割的組成部分,制度防腐才能有效發揮作用。然而,在安全領域政府行為中,信息透明和保密是兩個根本對立做法,長期以來,在“保密”的掩護下,公眾對于委托政府管理的公共資金的運行狀況知之甚少,人民的知情權、參與權、監督權被大打折扣,財政相關信息隱蔽所滋生的腐敗,嚴重影響著政府的公信力。因此,在保障政府行為安全的前提下,探尋財政透明度與腐敗之間的作用機理,這將有助于政府在“制度防腐”中制定出正確的方針政策。
腐敗,從經濟學意義上講,就是國家公職人員為了謀取個人私利而違反公認準則行為(Shliefer.A.,1993),它源于公眾和國家公職人員之間委托代理機制有效監管的缺失。從國外研究看,導致腐敗的因素可歸為以下三類:一是宏觀上國家經濟開放程度。政府管制越多,腐敗發生的概率越大,直接的政策扭曲(如高關稅)比缺乏外國競爭更容易導致腐敗的產生(Fisman,R.,Gatti,R.,2002)。尤其是獨裁會增加投資成本,滋生腐敗(Alvaro Cuervo,2008)。二是微觀上,公職人員的福利待遇。人們一直認為過低的薪資更容易滋生腐敗,Van Rijchkeghem和 Weder(1997)運用回歸分析,對公共部門的相對工資和官員腐敗進行研究,結果表明兩者之間存在顯著的負相關。1997年世界銀行的《世界發展報告》也證實這一觀點。三是內外部監督體系。內外部監督體系范圍和力度缺失,導致腐敗機會成本下降。在很多國家,腐敗實際所受到的懲罰力度比法律、法規對腐敗行為的懲罰力度小的多,這也是腐敗在全球盛行的原因(Tanzi,1998)。因此,財政透明度在一定條件下可成為減少腐敗的關鍵因素(Kolstad I,Wiig A,2008;Vian T,2008)。高財政透明度是降低腐敗的必要條件,但是要想讓這種作用發揮到極致必須要構建更好的制度,即制度性努力(Lindstedt C,2010)。從國內研究看,學者對腐敗問題研究主要基于理論方面探討,認為中國腐敗是源于制度供給不足(張增田,2013),而提高財政透明度就是從制度上來“防腐”,本文以財政透明度為切入點,從實證角度論證財政透明度對腐敗的影響程度,為制度防腐提供數據理論支持。
近年來,對腐敗的實證研究成為一個新的研究領域,一些機構通過對腐敗的原因和后果的分析,對不同國家的腐敗程度進行評估,構建腐敗指標。目前,影響比較大的腐敗指標主要是來自3個國際組織的4個指標,分別為:世界銀行的腐敗控制指數(CC),該指數因采用了非常多的數據來源,受到統計上的質疑,而沒有公布;世界經濟論壇的非法支付和賄賂指數(IPB),反映跨國企業高管對于所在國腐敗程度的評價;透明國際的賄賂指數(BPI),反映跨國企業在國際商務活動中向投資地政府官員行賄的情況;透明國際的清廉指數(CPI),反映全球各界商人、學者及風險分析人員對世界各國腐敗狀況的感受。在這些指標中,都是基于調查獲得的,是被調查者的一種主觀感受,具有很強的主觀性。為了使得研究結果更具客觀性,一些學者嘗試利用客觀指標來刻畫腐敗,如用公務員濫用職權的數量(Fisman&Gatti,2002;陳剛等,2008)、各地政府官員的職務犯罪立案數(郭杰等,2013)、每百萬人口中的貪污賄賂案件立案數(吳一平,2008)。基于數據的可獲得性,本文腐敗程度(COR)借鑒廣泛被運用的吳一平(2008)提出的方法來測量,其中,“貪污賄賂案件立案數”數據來自于《中國檢察年鑒》(2006-2010)中的分省《人民檢察院年度工作報告》;“人口”數據來自《中國統計年鑒》(2006-2010)中“年末人口數”。單位是件/百萬人。
最初財政透明度的定義是由George Kopits和Jon D.Craig(1998)給出的,指向公眾最大限度地公開關于政府的職能和結構,財政政策的意向,公共部門賬戶和財政預測的信息,并且這些信息是及時的、容易理解、可靠的、詳細的并且可以進行比較的,方便民眾和金融市場有效準確地估計政府的財政地位和政府活動的真實成本和收益。由此可見,財政透明度概念是比較抽象,對其進行測量是相當困難的。國際上主要依據IMF財政透明度《標準與守則遵守情況報告》(Reports on the Observance of Standards and Codes,即 ROSCs),對各提供了該報告的國家和地區進行測量。國內關于財政透明度的測量,比較有影響的就是上海財經大學公共政策研究中心自2008年起連續發布的《中國財政透明度評估報告》,以及清華大學公共管理學院俞喬教授等2012、2013年編制的《中國市級政府財政透明度研究報告》。本文評價主體是省級,因此采用2008至2013年上海財經大學公共政策中心《中國財政透明度研究報告》中的省級財政透明度評估值作為財政透明度的度量值。
依據數據的可得性,本文樣本區間為2006年—2010年的省級年度數據,各變量的統計特征如表1。腐敗程度的均值是26.27件/百萬人,變異系數為0.26。財政透明度的平均得分24.69,透明程度相當低,變異系數為0.41,相比腐敗程度,其數據離散程度低。

表1 各變量統計特征
根據協整檢驗結果,我國大陸31個省市的財政透明度和腐敗程度的面板數據之間存在協整關系,構建如下模型:

其中,i表示省份,i=1,2,……31;t表示年份,t=1,2,……5;參數 αit為模型的常數項;βit為對應解釋變量TRAit的系數向量;uit為隨機誤差項。
模型形式設定與樣本數據擬合度較低,會造成估計結果與現實情況偏離。因此需要通過協方差分析檢驗樣本數據究竟是符合變系數形式、變截距形式還是不變參數形式,運用F檢驗,檢驗統計量如下:

其中Si(i=1,2,3)為各形式下殘差平方和,N為橫截面成員個數,k為除常數項以外的自變量個數。若F2小于給定置信度下相應的臨界值,則選用不變參數模型,反之,則繼續計算F1,若F1小于給定置信度下相應的臨界值,則選用變截距模型,反之,則選用變系數模型。由于個體影響的不同,變截距模型和變系數模型又分別有固定影響和隨機影響兩類。
確定影響形式一般用Hausman檢驗,構造的模型的 Hausman Test統計量(W)是 0.82,對應 p值是0.36,因此在5%的顯著水平下,隨機影響模型中個體影響與解釋變量不相關,因此選用隨機效應模型。然后,根據式(2)和式(3),得到 F2=12.9534,F1=2.4458,在給定5%的顯著性水平下,得到相應的臨界值分別為:F(60,93)≈1.5,F(30,93)≈1.7,由于 F2>1.5,所以拒絕H2;又由于F1>1.7,所以也拒絕H1。因此,本文采用隨機效應變系數模型。
根據表2的估計結果,從總體上看,財政透明度對腐敗程度的降低具有積極效應,即財政透明度是抑制腐敗的因素。在5%的顯著水平下,財政透明度每提高1個單位,腐敗程度就會降低0.09個單位。從具體省份看,財政透明度對腐敗影響的估計結果有所不一致,可能是由于時間序列太短造成的。研究的31個省市中除了北京、山西、浙江、重慶、云南、寧夏外,25個省市都顯示腐敗程度隨著財政透明度的提高而降低,說明總體上財政透明度對腐敗減少起到促進作用。在積極效應中,影響最低是河南省,回歸系數是-0.01,最高的是上海回歸系數是-1.1,其余省份均在-0.02至-0.64之間。從影響的顯著性來看,在全國范圍內,在10%的顯著水平下,財政透明度都顯著影響著腐敗。

表2 隨機效應變系數模型估計
通過上述實證分析可知,財政透明度對腐敗的影響非常顯著,財政透明度的提高能有效降低腐敗。這一結論具有較強的現實意義,2005年《政府信息公開條例》正式實施,政府信息公開取得了長足的進步,極大提高了公眾的知情權和監督權。本文的結論證實了財政透明度在推動反腐敗的查處力度方面的作用是卓有成效的。
盡管財政信息公開已經取得很大進步,但整體而言,我國的財政透明度水平仍比較低,還有待進一步提高。而且從各省市的財政透明度來看,信息公開也呈現明顯的不均衡,差距比較大(上海財經大學公共政策研究中心,2013)。當然,財政透明度的影響是多方面的,作為財政的一種表征現象,對腐敗的影響是有邊界的,因此,如何科學、準確衡量財政透明度、確定其邊界也是一項重要的研究命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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