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西漢中期的外戚政治

邢晉源

淺析西漢中期的外戚政治

邢晉源

(遼寧師范大學 歷史文化旅游學院，遼寧 大連 116000)

西漢中期，在皇帝的有意扶植下，外戚勢力迅速崛起，漢武帝借助外戚勢力加強了中央集權，削弱了相權，解除了匈奴對漢朝的威脅，使大漢威名遠播。昭宣時期，在外戚霍光的輔佐下政治清明，經濟發展，民族關系緩和，開創了中興盛世，這一時期，外戚與皇權既相互支持又相互斗爭，皇權在與外戚的斗爭中始終占據上風。

西漢中期;外戚;漢武帝;霍光;昭宣

外戚政治和封建君主專制制度是一朵兩生花，它伴隨著君主專制制度由生而亡，由始至終，外戚政治以兩漢最為典型，外戚亦稱“外家”，是指皇帝的母族和妻族。外戚大多是靠著裙帶關系進入統治階級上層，他們的女兒或姐妹被選入后宮中為后為妃，外戚便憑借著椒房之寵平步青云，扶搖直上。西漢從武帝開始，大批任用外戚為官為將，執掌軍政大權，“中朝”的設置更是為外戚干政打開了方便之門。

一

外戚勢力能夠崛起，歸根結底是加強皇權需要，為此，西漢統治者需要解決兩對矛盾——中央政權與諸侯國的矛盾、皇權與相權的矛盾。漢初，漢高祖為安撫功臣，鞏固新生政權，分封了七個異姓諸侯王，漢政權穩固后，這些異姓王便失去了利用的價值，反而成為劉漢政權的威脅，于是高祖在呂后的協助下將其一一鏟除，并吸取秦孤立而亡的教訓，大封同姓子弟為王，以為這樣便可以高枕無憂，國以永存了，卻不想同姓子侄同樣靠不住。同姓諸侯王的權力很大，有自己的軍隊和統治機構，可任免王國官吏，儼然是國中之國，他們驕奢淫逸，不服中央王朝的管制，對中央政權造成了極大的威脅，成為了中央集權制國家的離心力量。文帝時爆發了兩次同姓諸侯王叛亂，文帝三年，“濟北王興居聞帝之代，欲自擊匈奴，乃反”，文帝六年，“淮南王長謀反”。面對來自日益強大的諸侯王的威脅，景帝公元前155年下令削藩，導致了吳楚七國之亂的爆發，景帝遣周亞夫和竇嬰領兵大破七國之亂，勢力較大的王國基本上被鏟除。至此，西漢統治者利用宗室子弟拱衛西漢政權的嘗試宣告失敗。武帝即位后，一方面繼續削弱王國勢力，一方面積極尋找新力量來拱衛皇權，外戚與皇帝有著血緣和婚姻關系，且外戚非劉氏宗親，沒有爭奪皇權的資格，因此武帝很自然的將目光投向了外戚。

漢承秦制，繼承了秦朝建立的以丞相為中心的官僚體制，丞相是百官之首，統領文官系統，其職責是“掌丞天子助理萬機。”西漢初年，丞相多為開國功臣，位高權重，皇帝很忌憚他們，漢武帝是一個追求大權獨攬的君王，決不能容許如此強大的相權存在，在王國勢力對中央的威脅解除后，解決皇權與相權的矛盾便被提上了日程。漢武帝在位54年，共任命了13位丞相，以丞相之位善終的只有田蚡、公孫弘、石慶、田千秋四人，其余九人皆因罪或因下獄而死。武帝一朝的丞相在其嚴密控制下大都無所作為。是時外征四夷，內改制度，朝廷多事。漢武帝廣延賓客，給予他們侍中、常侍等頭銜，與武帝的心腹近臣一起組成中朝，成為事實上的決策機構，“丞相以下至六百石為外朝也”，不參與決策。外戚常因軍功被冊封為大司馬大將軍、前后左右將軍，也屬于中朝官，但武帝時期的外戚地位雖高，卻只有領兵權，不參與政事，侍中和給事中等官員，有實權但地位低，便于控制，于是武帝便通過中朝將國家最高權力集于一身。中朝的設置，削弱了相權，加強了皇權，卻為日后外戚干政埋下了毒瘤。大司馬大將軍本是武官，從霍光受武帝遺詔任大司馬大將軍輔佐昭帝開始，大將軍“內秉國政，外則仗鉞專征，其權任出宰相之右。”一躍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輔之臣，且都由外戚充任，外戚外領征伐，內掌機要，廣樹朋黨，難以控制，西漢后期的統治者又缺乏政治才干，終釀成王莽篡漢的悲劇。漢武帝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泱泱漢帝國最終竟毀于外戚之手。

二

漢武帝的祖母竇太后輔佐了三朝君主，威望很高，“竇太后好黃帝、老子言”，處處掣肘著好儒術的漢武帝，加之武帝即位是借助了竇太后女兒的力量，因此武帝對竇氏一族很是忌憚，竇太后死后，武帝終于可以大展拳腳，他扶植母舅田蚡，借田蚡和竇嬰之間的矛盾，伺機處死了竇嬰，鏟除了竇氏外戚。田蚡為相后日益驕恣，排斥異己，任人唯親，“薦人或起家至二千石，權移主上”，私生活奢侈糜爛，漢武帝對田蚡十分不滿，但礙于其母王太后而不便處置田蚡，田蚡死后，子恬嗣，不久因罪被免，煊赫一時的田氏外戚也退出了歷史舞臺。接著，漢武帝扶植了其妻族衛氏。衛子夫是漢武帝的第二任皇后，太子劉據的母親，衛子夫受寵不僅因為她年輕貌美，還因她有一個爭氣的娘家，衛氏家族出了兩名戰功赫赫的將軍——衛青和霍去病。衛青是衛子夫的同母弟，是漢朝抗擊匈奴的名將，元光六年，衛青“拜為車騎將軍，擊匈奴”，有功，賜爵關內侯，元朔二年，衛青出云中至隴西，“捕首虜數千，畜百余萬，走白羊，樓煩王。遂取河南地為朔方郡。”，受封長平侯。元朔五年，衛青領大軍大敗匈奴，“得右賢裨王十余人，眾男女萬五千余人，畜數十百萬。”拜為大將軍，這時的衛青可以說是國家最高軍事指揮官了，這么大的權力不免引起武帝的擔心，于是他扶植了另一個人來分割衛青的權利，此人就是霍去病，霍去病是衛青的外甥，元朔六年始從衛青征匈奴，一戰成名，元狩二年，獲封驃騎將軍，將兵收復了河西走廊，“由此去病日以親貴，比大將軍。”元狩四年，武帝命衛青霍去病各將五萬騎擊匈奴，這次戰役后，霍去病的宿將皆得封侯，衛青卻因下屬失道而“不得益封，軍吏卒皆無封侯者。”同年，武帝置大司馬位，令衛青霍去病同為大司馬，“定令，令驃騎將軍秩祿與大將軍等。”漢武帝提拔霍去病打壓衛青的意圖如此明顯，是故“青故人門下多去事去病”。此后漢武帝又借故奪了衛青三子的爵位，進一步打擊衛氏外戚。衛青死后，衛子夫和太子劉據失去了最大的靠山，武帝又認為太子不類己，不喜太子，征和二年，武帝借江充之手發動了以鏟除衛氏外戚為目的的巫蠱之禍，太子劉據，皇后衛子夫及其與武帝所生的兩個女兒，衛子夫的姐夫公孫賀一家，衛青子長平侯衛伉都死于巫蠱之禍中。漢武帝時期的另一大外戚家族是他的妻族李氏，貳師將軍李廣利是漢武帝后期一手提拔起來的名將，是漢武帝寵妃李夫人的哥哥，漢武帝扶植他的原因有二，一是受李夫人臨終所托，照應她的兄長，二是衛青雖死，余威尤在，朝中名臣宿將大多是昔日衛青麾下將領，漢武帝想借扶植李氏來牽制衛氏外戚殘余勢力，李廣利資質平庸，漢武帝命他將兵出征大宛，本是想給他立軍功樹威信的機會，奈何此人實非為將之才，“捐五萬之師，靡億萬之費，經四年之勞，而僅獲駿馬三十匹，雖斬宛王母寡之首，猶不足以復費，其私罪惡甚多”，征和三年，李廣利在與匈奴的戰爭中戰敗投降，其宗族被滅。

漢武帝能夠成功的利用外戚拱衛皇權，又能夠有效的控制外戚勢力，防止其坐大，一是因為皇權強大，漢武帝有經世之才，利用一族外戚打擊另一族外戚，一旦外戚勢力過大，就會毫不留情的將其鏟除。二是因為這一時期的外戚普遍出身低微，沒有如東漢外戚那樣強大的家族勢力做后盾，他們的一切都是皇帝給的，因此對皇權的依附性很強。

三

昭宣時期是外戚對皇權的依附力減弱，勢力快速發展的時期。霍氏家族是西漢中期最有影響力的外戚家族，霍光是驃騎將軍霍去病的弟弟、孝昭上官皇后的外祖父、孝宣霍皇后的父親。后元二年，霍光受武帝遺詔任大司馬大將軍輔少主，時昭帝年幼，“政事一決于光”。元平元年，昭帝駕崩，無子，霍光迎立昌邑王劉賀為帝，可劉賀沉不住氣，一上臺就急于擺脫霍光的控制，企圖扳倒霍光，于是霍光召集群臣列舉了劉賀1127條罪狀，將其廢黜，為保自己的地位不受威脅，又棄年長的廣陵王劉胥而選擇迎立來自民間的勢單力薄便于掌控的劉詢。霍光獨攬國政，操縱朝綱，權力竟強大到可以操縱皇帝的廢立。

昭宣時期由外戚策劃發動了兩次叛亂，第一次是昭帝元鳳元年的“燕王之變”。上官桀是武帝臨終任命的四大輔政大臣之一，孝昭上官皇后的祖父，他與其子上官安性格跋扈，與霍光素有嫌隙，為與霍光爭權，聯合與霍光有怨的蓋主和桑弘羊，策動燕王劉旦謀反，“事發覺，燕王、蓋主皆自殺”，桑弘羊、上官桀宗族被滅。第二次是宣帝地節四年，由霍氏家族發動的叛亂。霍氏一族“黨親連體，根據于朝廷。”且仗著對宣帝有迎立之功，囂張跋扈，仗勢欺人，霍光妻子為讓女兒成君登上后位，毒殺宣帝發妻許皇后，宣帝早有除霍之心，霍光活著時，宣帝有所顧慮，霍光一死，宣帝除霍的機會便來了，宣帝對自己的心腹之臣和許史外戚委以重任，瓦解霍氏家族的勢力，解除霍氏子弟的兵權，霍禹等人感到危機將至，決定先發制人，陰謀發動叛亂。未發，敗露，“云、山、明友自殺”，“禹腰斬、顯及諸女昆弟皆棄市”，“與霍氏相連坐誅滅者數千家”。雖然兩次叛亂都以失敗告終，但可以看出昭宣時期外戚對皇權的離心力增強，開始對皇權產生威脅。

雖說外戚難免有貪污腐敗，奢侈放蕩的不良作風，但總的來說西漢中期的外戚對社會的影響是積極大于消極的。衛青“凡七出擊匈奴”，殺敵五萬，“收復河南，置朔方郡。”霍去病“凡六出擊匈奴”，殺敵十一萬，“開河西酒泉之地，西方益少胡寇。”二人出生入死，將匈奴趕往漠北，保護了中原的農耕文明，擴大了漢朝的疆域，輔助漢武帝成就霸業。霍光受命于危難之際，堅持執行輪臺詔的政策，與民休息，擊匈奴，救烏孫，緩和與周邊民族的關系，“遂匡國家，安社稷，擁昭立宣，光為師保。雖周公、阿衡何以加此。”西漢中期的外戚在強大的皇權的控制下為漢室的安定和發展做出了卓越的貢獻。

［1］班固.漢書·文帝紀［M］.上海:中華書局，1962.4.

［2］班固.漢書·百官公卿表［M］.上海:中華書局，1962. 19.

［3］班固.漢書·蓋諸葛劉鄭孫毋將何傳［M］.上海:中華書局，1962.77.

［4］馬端臨.文獻通考·職官志［M］.上海:中華書局，1986. 59.

［5］班固.漢書·外戚傳［M］.上海:中華書局，1962.97.

［6］司馬遷.史記·魏其武安侯列傳［M］.上海:中華書局，1959.107.

［7］班固.漢書·衛青霍去病傳［M］.上海:中華書局，1962. 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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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4-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