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軍
[摘 要] 天津作為歷史悠久的文化名城,在中國出版文化史上占有一定的地位。到清代康熙、雍正、乾隆時期,天津出版業呈現繁盛之勢;近代以降,天津出版業尤其是報刊業取得了長足發展,其重要性更加凸顯。以《天津出版史志》輯刊和《天津報海鉤沉》《南開新聞出版史料》為代表的一批史料編撰、整理成果,展現了天津地區的出版風貌與成就。
[關鍵詞] 《天津出版史料》 區域出版史料 《天津出版史志》
[中圖分類號] G239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9-5853 (2014) 02-0097-04
作為歷史悠久的文化名城,古為“天子經由之渡口”的天津有著豐富的文化積淀。據專家考證,天津的出版業至遲在17世紀初葉即明代萬歷年間,已略具規模。到清朝康熙、雍正、乾隆時期,天津出版業呈現繁興的勢頭。但實事求是地說,在中國漫長的古代出版文化史上,天津的貢獻和地位都不那么突出。
咸豐十年(1860)天津開埠后,由于外國資本主義勢力的侵入與各國租界的開辟,城市社會機構發生了深刻變化。西方宗教的傳入,教會學校、醫院的設立,以及傳播西方文化思潮報刊的出現,導致中西文化的撞擊與交融。19世紀80年代新興印刷技術輸入天津以后,變革了傳統的圖書生產手段,而洋務運動中的譯書活動,則標志著天津近代出版業的萌興。
晚清民國時期,天津在全國新聞出版總格局中的地位有所提升和凸顯。這期間,由于天津毗鄰京畿,加之僅次于上海的多國租界及公共租界存在,為報刊業發展提供了得天獨厚的條件;此間前后出版過三四百種報紙,一千多種期刊,成為有重要影響的北方報業中心。特別是“五四”時期,周恩來等為代表的革命先輩,以進步報刊為武器,同反動腐朽勢力進行斗爭,傳播馬克思主義真理。1930年代以后,天津的進步報刊出版,蓬勃發展,緊隨上海之后。全國解放前夕,由中共地下黨領導的讀者書店和知識書店,異常活躍,出版發行了大量進步書刊。而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特別是改革開放以來,天津的出版事業和出版產業都有了長足發展,其出版物以鮮明的特色,出版機構以自身的品牌,在全國產生了重要影響。
為了加強天津出版史的研究,特別是完成作為《天津通志》一個重要分志《出版志》的編纂任務,早在1986年,天津市出版工作者協會就專門成立了出版研究會,明確提出撰修天津出版史的任務,組織開展史料的搜集與研究。從當年第二季度開始,研究會發動出版界內外的老專家、老領導、老出版人撰寫專題史料和回憶文章,征集新中國成立前和“文化大革命”以前的出版史料與圖書目錄。經過兩年多的時間,到1988年底,在沒有專門機構、沒有專職人員的情況下,征集到《天津圖書出版史料》《天津近代出版事業的回顧》以及部分出版社社史資料、專題文章等約30萬字,并開始編輯出版《天津出版史料》叢刊。
這套不定期刊行的《天津出版史料》叢刊,前后出版了8輯。從1988年10月推出第一輯,到最后第八輯1997年3月面世,前后經歷了十個年頭。據筆者統計,史料叢刊全8輯,正文總頁碼1622頁,總字數103.2萬,總計刊文132篇(另有小資料、補白13則),書影、歷史照片等14頁,總印數13000冊。這個叢刊從規模上看,雖然不及16冊本的《北京出版史志》,但考慮到天津的出版底蘊遠不及北京深厚、豐饒,這樣的一個總結也算是比較好地反映了天津出版歷史的方方面面和來龍去脈,是一個不錯的勞績。相比而言,天津地區古代的出版史料十分稀少,近現代倒是有自己的特色和獨到貢獻,因此,叢刊也更多地側重在天津晚清民國以降出版史料的搜集、整理與研究。
第一輯的《天津出版史料》于1988年10月面世。組織這項工作的是:天津市新聞出版管理局史料征集工作領導小組、天津市出版工作者協會出版研究會、《天津書訊》編輯部。其中,起核心作用且一以貫之的是天津市新聞出版管理局的那個領導小組,后面兩個單位在此后有的叢刊中沒再出現。第一輯另署主編孫五川、林吶。第一主編孫五川于1979—1985年間任市新聞出版管理局局長,1985年起任天津市出版工作者協會主席;林吶則早在1950年代就曾任天津人民出版社社長,是資深出版人。可見,天津出版史料的征集、編輯、出版主要是政府主導的。后面擔任過叢刊主編的李樹人也多年擔任新聞出版管理局主要領導職務。對于第一輯乃至整個出版史料征集工作的有關情況,叢刊《前言》有詳細說明。
天津出版史料征集工作是從1986年開始的。最初由天津市出版工作者協會出版研究會主持其事。從1986年4月著手組織第一批文章(幾個老出版社的簡史),到1987年初基本完成,同年上半年,在一定范圍內征求意見,進行補充修正。下半年,組織第二批文章(即本輯中的專題文章),1988年初完成,亦隨之在一定范圍內征求意見。1988年下半年,根據新聞出版署有關指示,市新聞出版管理局成立出版史料征集工作領導小組籌備組(領導小組已于1989年3月正式成立),隨后擬定了第三批選題。與此同時,決定將第一、二批史料文稿加以整理,交《天津書訊》編輯部負責組織出版。
值得注意的是,這個《前言》落款日期是1989年6月,中間還提及1989年3月領導小組正式成立事;但第一輯出版、印刷時間都標注為1988年10月,顯然是個矛盾。筆者揣摩,叢刊第一輯編輯工作及印制準備早在1988年即已就緒,《前言》是后來加上去的,實際付印應該是到了1989年六七月份。第一輯奠定的開本基礎為850×1168的大32開本,正文171頁,另有附表21頁(未標注頁碼),字數為15萬字,印數1000冊,定價3.15元。順便一提,叢刊最后一輯第八輯約17萬字,定價11.60元,筆者從孔夫子舊書網等了許久,待這“孔網孤本”降價為58元時購得(賣家一直單冊標價100元)。
史料第一輯有12篇文章,兩個附錄,按照內容分成3個板塊。第一組兩篇文章分別是《天津近代出版事業的回顧》(楊大年)、《從部分出版物看二十至五十年代天津出版業的側面》(吳云心)。楊文從宏觀入手,立足天津出版業最有特色的重點和亮點,以豐富的史料為基礎,勾勒近現代天津出版業發生、發展的歷史進程,脈絡清晰,評價公允。第二篇的作者吳云心(1906—1989)是報刊出版界的老前輩,他的文章主要是寫自己關于天津出版界的親歷親聞,涉及津門晚清民國時期的出版機構、人物、期刊、報紙、圖書等,客觀求實,娓娓道來,別具特色。他的個人集子《吳云心文集》1990年由天津古籍出版社刊行,也有一定的出版史料價值,值得參閱。本輯第二組文章,是幾家出版機構的簡要歷史初稿,包括讀者書店——知識書店(1949—1952)、天津通俗出版社(1952—1956)、天津人民出版社(1956—1966)、百花文藝出版社(1958—1966)、天津人民美術出版社的簡史;另有一篇附錄《天津人民出版社大事記(1979—1989)》。本輯第三組文章則是就幾家出版社有特色的出版物進行介紹和分析,其中有《百花文藝出版社中長篇小說出版情況簡述》《在散文園地上耕耘:百花文藝出版社散文書籍編輯工作回顧》《天津“人美”年畫翻身記》《二十九年歷程(1949—1978天津少兒讀物出版簡況)》《博采海外名篇 介紹寰宇人杰:叢書〈外國名人傳記〉走向系列化》;最后有一篇《知識書店 通俗出版社 天津人民出版社 百花文藝出版社(1949—1978)部分出版物情況表》。從上面簡介可以看到,史料第一輯,詳今略古,重點是天津地區當代出版史,著眼于出版社歷史的梳理,有特色的出版物評述。若從史料價值與意義看,前兩篇談天津近代出版的專題文章無疑更難能可貴,值得珍視。endprint
史料的第二輯刊行時間是1990年6月。此輯約10萬字,主題相對集中,重點是有關中國共產黨領導下出版事業的歷史資料及研究。首篇《天津圖書出版史略(1946年5月—1966年5月部分)》(任希儒),對自解放戰爭時期直到“文革”前黨領導的天津圖書出版事業發展演進進行了全面記述。這篇長達52頁的長文,版面占到這一輯叢刊的40%,資料豐富,分段清晰,論述全面。另有多篇文章包括《獄中斗爭的真實記錄:〈警廳拘留記〉和〈檢廳日錄〉》《〈覺悟〉與〈覺郵〉》(上)《“華新印刷公司”始末》,以及“小資料”中的《向叔保談天津知識書店》《天津早期團組織的出版活動》等,都屬于“紅色出版”的個案材料及探討。順便一提的是,2013年初,政協天津市河北區委員會編纂刊行了史料集《覺悟社》,文字超過70萬字,圖片500多幅,其中也蘊涵著重要的出版史料內容。
史料第二輯中的《天津新聞出版資料編目》(范文光、金榮光編)值得特別關注,編者將《天津文史資料選輯》《天津歷史資料》《天津出版工作》《天津書訊》等叢刊、期刊上有關天津出版史的資料編纂和研究文章,搜集匯編,提供了很重要的史料線索。但有點遺憾的是,編者忽略了天津日報新聞研究室編印的《新聞史料》輯刊(1982年刊行第1輯,至1990年出至第21輯)。近現代所謂新聞史料,內容主要是關于報紙和刊物的;報刊史料的出版史價值是我們不能忽視的。而天津地區晚清民國時期報刊比起圖書來,作用更加突出,資料當然也就更為豐贍。
第三輯的史料在上一輯的基礎上,承續中有所拓展。說承續,是指它仍然把黨及其領導下革命的、進步的出版活動作為重要內容,這類文章和小資料有《五四時期的天津學生報刊》、《〈覺悟〉和〈覺郵〉》(下)、《〈天津導報〉把革命書籍送入天津》等。此輯還專設《讀者書店專欄》,一口氣發表了6篇相關的研究性、回憶性文章。說有所拓展,是指此輯的文章在出版、印刷、發行等多領域全面出擊,展示了天津出版業的豐富多彩。其中這樣幾篇文章值得注意:《天津的出版印刷業》《天津市新華書店簡史》《楊柳青木版年畫的源流及其藝術特色》《春風吹又生:復蘇楊柳青年畫紀實》。這里的資料搜集和研究視角是“大出版”的,而關于楊柳青的重點論述又是在特色上下工夫,宏觀與微觀、綜合與個案結合得很好。
史料第四輯中,紅色出版方面資料的搜集與研究依然受到特別重視,其中有對李大釗在天津出版活動的記述,有對《向導》周報在天津傳播情況的描摹,有關于知識書店的片斷回憶,有三聯書店天津分店的簡史勾畫等。此輯幾篇有關北洋政府時期與民國時期出版活動的史料爬梳,尤其值得注意。《徐東海編書處》《天津徐世昌著書及刻書述略》《天津金浚宣著書及刻書敘略》諸文,以人物為中心,論述其出版活動及業績,發掘出有價值的史料。而郭武群《建國前天津新文學出版物概觀》一文,是作者對“五四”時期至建國前天津出版發行的新文學書刊的綜合性簡介和論述。文章的撰寫是以作者在天津圖書館、南開大學圖書館、北京圖書館(今國家圖書館)、北京大學圖書館、中國社會科學院圖書館等處查閱大量一手資料為基礎的,內容較為豐富,資料扎實可信。作者的專著《打開歷史的塵封:民國報紙文藝副刊研究》(百花文藝出版社2007年版)亦多涉及天津報紙,有興趣者可以瀏覽。
這一輯中有關古代出版的《康熙間天津的私人刻書》一文,在此類資料不足、研究奇缺的狀況下,顯得十分珍貴,惜乎史料發掘還較單薄,論析也欠深入。聯想到北京古代出版史的資料搜集與總結,成果斐然,這一方面固然有其本身底子厚實、寶藏眾多有關,另一方面也與有李致忠這樣一些潛心學術、深挖史料、注重規范的學院派專家有關。
1992年10月,天津市新聞出版管理局史志辦舉辦了天津市第一屆出版史志研討會。會議的成果形成專輯作為《天津出版史志》第五輯推出。此輯《編者的話》介紹說:
參加這次會議的論文作者與來賓共數十人,聚會在盤山腳下。古稀老人、青年新秀、巾幗學者,歡聚一堂,熱烈研討,議論風生。會上共提交論文30余篇,上自明、清,下迄民國時期出版事業的考察、書刊出版紀實,舉凡撰著、刊刻、出版、印刷、發行,古、近、現代皆有所錄。其行文方式,則或對一人、一書、一刊的微觀的剖析,或對一個歷史時期出版狀況的宏觀概釋,或對某一時間書刊反映的社會思潮的論述,或對某些不同觀點、不同記錄、不同評價的商討,或對學習出版史意義的議論,以至對一個家族歷代刊刻活動的記述,等等。大都是新的史料、新的見解。
在全八輯出版史料中,這一輯是分量最重、內容最厚實的,30篇長短論文確實各有各的特點。《明代天津出版事業考》《淺探楊柳青木版年畫的傳統出版方式》《〈書譜〉在天津的刊刻》《天津徐氏著述及刊刻活動述略》等文,或宏觀,或具體,補天津古代出版史料之不足。《北洋大學出版物之管窺》《天津體育出版史上的“一報一書”》《民國時期天津通俗小說出版散記》等文章,皆有開拓性的價值。
六、七兩輯史料中,出版、發行、印刷機構的簡史、志稿成為重點,涉及百花文藝出版社、新蕾出版社、天津人民出版社、黃河出版社、天津新華印刷一廠、天津新華印刷二廠、新華書店天津發行所、天津市書刊發行協會等。此外,還有《嚴復在津著譯及出版活動》《直隸書局創辦始末考》《津河廣仁堂刻書考錄》《天津衛志纂要》《中國近代私營印刷出版業》等視野開闊、內容充實、考證謹嚴的優秀論文。
第八輯《天津出版史料》是收官之作。此輯沿襲上兩輯的路數,以出版、印刷、發行、管理機構的歷史為重點,關涉十幾家單位。這里特別值得一提的是《關于早期南開大學出版社》《南開大學出版社志稿》《天津大學出版社志稿》等文章,加上第五輯中談北洋大學出版物的文章,在大學出版史料方面給予了特別關注。這些成果在后來成書的《天津通志·出版志》中有所反映。筆者近期所見,南開大學出版社首任社長兼總編輯來新夏先生還發表了《南開大學出版社三十年》一文(2013年5月10日《文匯讀書周報》),亦不乏史料價值。其實,晚清以降,尤其是民國時期的大學出版也是很有特點和價值的,可惜史料搜集、整理和研究不夠,天津在這方面開了好頭。第八輯中《淪陷時期天津的出版事業》《20年代至建國初期天津堿廠重要出版物》等,或著眼一個特殊歷史階段,或抓住一家歷史悠久的企業,梳理其與出版活動密切相關的歷史資料,論述細密而深入,別開生面。endprint
天津地區出版史料方面的著作,還有兩本書是有重要參考價值的。其一是《南開新聞出版史料》(崔國良、張世甲主編,南開大學出版社1999年版)。編者收錄南開學校自1909年到1999年的出版物,內容包括各種報紙、期刊和圖書出版機構的創立、歷史沿革、組織機構、報刊和圖書的出版情況,以及對南開出版的圖書報刊的概述和評論。“書分《南開早期新聞出版理論》《南開新聞出版組織機構》《南開新聞出版史話》《南開新聞出版報刊匯覽》《南開新聞出版文論選》等六大部分,內容豐富,史料翔實,手此一編,南開大學數十年新聞出版事業,歷歷在目,無庸他求。”(來新夏《序言》語)其二是《天津報海鉤沉》(政協天津市委員會文史資料委員會編,天津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主要內容有五個部分:近代天津報業概述;近代天津報刊一覽;天津報刊史料選輯(以創刊時間先后為序);近代天津報人小志;其他新聞機構。另有附錄《近代天津新聞史料要目》。這一《報海鉤沉》大大豐富、完善了《天津出版史料》中報紙、報人、報業資料的不足,且提供了像“新聞史料要目”之類其他相關的有用信息。
另外,值得我們注意的是,河北與天津關系特殊,二者的出版史料往往有交叉重疊現象。明清時期,河北成為直隸,天津屬于直隸省。民初,仍襲清制,稱為直隸省,省會設在天津。1928年6月,才正式改稱為河北省,天津劃為特別市。此后,河北省會仍駐天津,直到1935年6月方移至保定。因此之故,我們研讀天津、河北兩地出版史料時,不妨互相參照。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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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13-12-05)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