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欣欣
(商丘師范學院外語學院 河南 商丘 476000)
在19 世紀末世界女權主義運動興起的年代,美國出現了大批致力于女性解放的仁人志士,夏洛特·波金斯·吉爾曼就是其中的一位。夏洛特·波金斯·吉爾曼出生于在美國知名度較高的碧綺兒家族,但是她的童年并不是十分幸福,這也導致她本人的思想經歷了父權壓制到反對再到挖掘女性性別潛能的一系列變化。文章對吉爾曼作品中的女性主義思想進行了研究,旨在論述吉爾斯女性主義思想發展歷程及其女性思想的意義和影響。
《黃色壁紙》是吉爾曼最著名的短篇小說,也是美國近代描寫女性痛苦的經典之作。《黃色壁紙》以一個連姓名都未曾出現的“妻子”的口吻講述了一位產后身體虛弱的女性如何在夏天靜養中精神崩潰的故事。
在《黃色壁紙》中,“我”是一個沒有經濟來源、必須依賴丈夫生活的家庭婦女,因此,“我”只能在男性統治的屋檐下選擇接受和順從而沒有任何選擇的自由。對于丈夫而言,自己的妻子在家庭中只能扮演妻子和母親的角色,不存在獨立的活動權和存在自由,而閱讀、寫作都是讓一個女人違背身份角色行為的因素,都有可能成為妻子“致病”的原因,所以,這些事情都是被禁止的,因此,掌握著絕對話語權的丈夫堅持要將妻子安排在空空蕩蕩的育兒房中進行“治療”。事實上,自從妻子那希望能住到樓下帶有老式印花布簾、多看兩眼玫瑰花的請求被拒絕后,在那個裝有鐵桿窗戶、墻壁上布有鐵環的育兒房中,按時散步、定量吃飯、定時服用丈夫和兄弟開好的藥物的妻子,看似被來自各方的“溫暖”關愛著,實則是被囚禁了。與主人公思想對立最為鮮明的是主人公的丈夫約翰,這位強調休息治療的醫生,他口中的治療——禁止妻子思考、閱讀、寫作、社交和工作,表面上看是對妻子的關心,實則是男性蠻橫作風及霸權地位的表現,當然,這些方法不但于治療無益,還最終導致了女主人公病情惡化,精神失常。從生理學的角度來看,妻子休息、滋補、醫治生理疾病目的是達到了,但是她內心的孤寂與痛苦卻像魔鬼一樣吞噬者妻子的健康。所以,面對那讓人感到壓抑、陰沉、惡心的《黃色壁紙》,她先是抑郁、易怒,再就是感到絕望,出現了幻覺,直至變成瘋子,實現了精神的徹底“自由”。
《黃色壁紙》是吉爾曼在與藝術家華特·史戴森組建家庭、生下女兒后所創作的作品,這一作品與作者的生活經歷有著緊密的聯系,作者正是因產后抑郁癥而接受了醫生的休息療法,并寫出了《黃色壁紙》。她相信,傳統的家庭生活,社會傳統對女性身份和角色的定位和期望,是束縛和壓迫女性的主要根源,因此,作者堅決要將婚姻政治中不平等的兩性關系真實地反映出來,目的是讓人們更加清楚地認識女性的生存境況,這才有了《黃色壁紙》的誕生。在吉爾曼筆下,《黃色壁紙》不僅是女性對社會和人生的思考,更是作者對婚姻和性別政治的深入觀察,它揭示了在男性和父權文化對女性的壓制和禁錮已經達到了極點,文章中的女主人公,代表了作者早期不甚成熟的女權思想,即女權自由和獨立意識剛剛覺醒,由于沒有獨立之資本,所以,雖然認識到了父權制和婚姻的桎梏和殘忍,渴望自由,但是只能借助消極悲觀的方式去宣泄痛苦、憤怒和心聲。正如文中縮寫,由于無法撕破那層壁紙,妻子只好放棄掙扎,用幻想和瘋癲來面對一切。
作為美國女權活動及女性作家的代表,吉爾曼的眼光是尖銳的,她所提出的問題也是一針見血的。但是,人總歸是要成長和改變的,隨著人生閱歷的豐富,早期對父權極度憤慨的吉爾曼在思想上也發生了一系列轉變,她開始減慢了揭露和反抗的步伐,更多的投入到對女性話語權和獨立權的思考當中。吉爾曼認識到這樣一個問題,自己生活的年代,已婚婦女的境況比未婚女性更加糟糕,未婚女性多少還有父母的庇護,而已婚婦女不但失去了自己的名字和父母的庇護,她們還要更多地受到社會道德體系、基督教義、社會偏見的多重壓迫,沒有話語權,所以,那些“離經叛道”的女性不但需要很大的勇氣,還需要做出更多的努力。此外,女性固然渴望和需要獨立,但是,如果離開了經濟獨立,女性必將被排斥在家庭公共世界之外,無法實行真正的獨立,因此,對于女性來說,經濟獨立與權利獨立是相輔相成的,女性必須在家庭之外的世界中從事工作、謀求發展,才有拒絕成為丈夫附庸的資本,她的這一思想在其作品《我的管家》、《我可憐的姨媽》、《碧茲雷夫人的事情》、《她的美》中得到了鮮明的體現。
《我的管家》、《我可憐的姨媽》中的主人公在談及婚姻時,都將經濟條件放在了與愛情同等重要的位置,前者中的女主人公樂蘭德夫人在考慮重婚時,認為愛情不但要建立在男女雙方相互吸引的基礎上,還需要雙方對自我和對方都有一個全面的了解,懂得對方需要什么,如何保持經濟的獨立,只有這樣理性的愛情才能讓人感到真正的幸福。后者中主人公堅持認為,女性只有在公共領域從事工作,創造財富,才能擁有與男性一樣的話語權,才能避免自己的身份、地位被邊緣化。否則,女性所希望的一切都難以得到最基本的保障。正是在這一理念的支持下,她才通過寫作贏得了尊重,同樣,她有關女性經濟獨立的觀點在《碧茲雷夫人的事情》中的主人公瑪利亞身上得到了印證:丈夫是一個蠻橫而堅定的視妻子兒女為私有財產的男權主義者,被禁錮在家庭生活中的妻子在家庭大小事務中嚴重“失聲”,夫妻關系如同奴仆。瑪利亞原先對這場煉獄式的婚姻并無太多的渴求,但父親的地產問題處理引發了她對自身財產和子女未來的深深憂慮,為了自己的權利和孩子的未來,瑪利亞鼓足勇氣,選擇了離開。從中可以看出,雖然在20 世紀初,女性在工業化進程中獲得了更多的發展機會,但是婦女解放運動仍舊是困難重重,通過自食其力獲得自我獨立是對女性財產繼承權和子女監護權的另一種響應。作者也渴望隨著社會的進步,更多的女性能夠抵制住傳統社會的壓力,為女性權利而斗爭。吉爾曼對女性話語權和獨立權的思考在《改變》中也有所體現,主人公通過自身興趣培養和利用獲得經濟獨立和家庭尊重的故事,是作者對女性能力的肯定,也是贊揚。
綜上所述,考慮到在階層森嚴、深受傳統觀念束縛的社會環境中,女性要想獲得更多權利,必將經受住更加殘酷的考驗,考慮到物質經濟基礎與女性可能實現的突破之間的聯系,所以,吉爾曼學會了從子女、工作、財產等方面考慮現實問題,而不是單純地在思想上對世俗婚姻進行抗拒和譴責。從憤慨到思考,從無路可走的悲劇到反抗的勝利,以上變化,是吉爾曼人格和思想成熟的標志,也是作者對社會發展、生產進步、剩余價值、女性運動等問題深思熟慮的后果。
吉爾曼的長篇小說《他鄉》又名《女兒國》,是她后期的代表作,也是一部烏托邦式的作品。《他鄉》的故事情節與我國清代小說家李汝珍的小說《鏡花緣》中唐敖等人海外仙游闖入女兒國的情節有所相似,講述的是三名男性在叢林探險之旅中誤打誤撞闖進女兒國的傳奇故事。作品中的女兒國是一個男權缺失、洋溢著女性熱情和生命之美的世外桃源,三名妄圖征服女兒國的男性到了女兒國根本沒有還手之力,他們幾次逃跑不成,與當地女性產生了感情,組建了家庭,他們在和諧友愛的女兒國中見識了母性的溫良、女性的才干和能力,認識到了男權社會的種種不足。可惜的是,男權思想根深蒂固的地理學家泰利受大男子主義影響,企圖凌辱妻子,導致三人被驅逐出境。
在《他鄉》這種作品中,作者并沒有將作品的深度簡單地停留在故事的新奇和情節的曲折上,更為主要的是,作者借助于女兒國這一想象的烏托邦,對男尊女卑的社會傳統和父權社會定義的“女性氣質”進行了顛覆和更新。在傳統社會里,女性是柔弱者的同義詞,是男性和家庭的附庸,是在男性羽翼下尋找庇護的被統治者。換句話說,女人只是禁錮在家庭內整日圍著孩子和灶臺轉的人,根本沒有參與公共管理的權利。在《他鄉》中,這一秩序發生了翻天覆地的逆轉,這里的女性或聰穎智慧,或敏捷有力,或理性果斷。在這里,女性的才干和潛能得到了充分發揮,她們不僅將國家治理的井然有序,還創造出來令人嘆為觀止的文明。此外,女兒國中的女人還打破了傳統社會對女性與母性的固定聯系,推翻了“母性即女性生物屬性”的社會概論。在女兒國中,女性以單性生殖來繁衍后代,但是那些不適合做母親的人常常被勸說放棄生育,在這里,母親成為國家發展、文明進步的重要因素,母職這一在男權社會中不值一提的私人事務不但得到了應有的尊重,還被看的極其神圣。女性之所以為“人”,與犧牲自我迎合男性無關,與宗教和文化構成無關,它建立在社會關懷的基礎上的,是個體所愿、所樂之事。即便如此,女兒國的女性仍以自信積極的態度歡迎外來的男性,女性文化開放、積極、熱情的態度,主客體關系的融洽,與現實世界冰冷而尖銳的二元對立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它向人們傳達了這樣一個信號——已經到了拋棄傳統的男權和父權觀念的時候了。
《他鄉》這部小說借助男性的眼光來透視社會傳統價值觀和全社會對女性的偏見,并對女性為“人”的理念進行了討論,這部女性烏托邦諷刺寓言,通過對女性潛能的挖掘和贊揚,對性別歧視、性別秩序進行了質疑和挑戰。在沒有受到男權思想污染的環境中,無需取悅男人的女人們創造除了令人矚目的成就。在故事中,吉爾曼對兩性和諧共處進行了詩意、健康的描述,可以說,作者所構建的自由、平等的國度傳達出的信息不但激進,而且積極——女性解放和覺醒不但需要個人的努力,還離不開家庭的支持以及社會大環境的發展。在故事接近尾聲時,吉爾曼對兩性共建美好家園的遠大前景進行了想象,這標志著作者已經走出了狹隘的女權主義者的空間,探尋到了一條更加適合女性解放的道路,這對女性解放和時代發展來說,有著更加深遠的指導意義。沒有人會懷疑女性爭取空間和話語權的過程是一個充滿斗爭的曲折過程,但是,她相信,只要擁有了足夠的勇氣、一定的個人空間和時間,女性解放必將實現質的突破。也許,只有烏托邦理論大師恩格斯.布洛赫的話才能對吉爾曼女性解放夢想進行全面概括:任何一個社會都必須以理想的烏托邦來照亮前進的道路,否則,它就會誤入歧途。一旦社會烏托邦有了清晰的目標并成為全社會努力的方向時,人們的行動和社會發展力量才能匯聚起來,給全體帶來更大的福利。
在吉爾曼文學作品重新被發現、不斷被經典化的今天,吉爾曼作品中的女性主義思想也受到了廣泛的關注。吉爾曼通過自己的作品對男權注釋和男權權威進行了審視和質疑,為女性解放吶喊助威,推動了女性問題思考的現實化,為扭轉世俗社會對女性的偏見和誤解做出了不懈努力,從而不但實現了女性主義文學的勝利,還推動了西方女性主義思想的成長和成熟,其精神和勇氣,都是值得尊敬和學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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