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利茲克家族 凱悅背后的隱形帝國

王翔+楊颿

凱悅集團，這個世界頂尖的酒店集團，卻只是其背后的控制家族眾多資產中的一部分。這個家族資產龐大且又廣泛分布于各個成員所擁有的信托和投資基金中，所以具體數字根本就沒有人知道。《福布斯》根據可查的數據估算，2011年該家族中有11人的財富超過10億美元，上榜人數占到福布斯美國400富豪榜的2.75%，他們的財富總額加起來有196億美元，可以超過布隆伯格排名第12（表1）。外人相信這還不是家族財富的全部，這就是美國低調務實但又非常有名的普利茲克家族。

律師之家轉型從商

嚴格意義上來說，亞伯蘭·普利茲克和他的兩個兄弟應該是帶領普利茲克家族崛起的一代，但他們的成功還是要追溯到他們的父親—尼古拉斯·普利茲克（圖1）。尼古拉斯1881年從基輔移民到芝加哥，先是做藥劑師，然后又成為律師并成立了自己的律師事務所。他的三個兒子—哈里、亞伯蘭和杰克先后加入了該家族律所。雖然都是律師，但尼古拉斯富有遠見地為三個兒子分別指定了不同的職業方向，哈里負責刑法，亞伯蘭負責商業法，杰克負責地產法。

20世紀30年代，年近四十的亞伯蘭和他的兄弟杰克一起離開家族律所并開始從商。他們的投資方向是房地產和芝加哥地區的小企業，而這兩個方向也最終成為家族龐大財富的主要資產。兩兄弟的大哥哈里并沒有和他們一起下海，而是繼續經營著家族律所，后來隨著家族的需要，該律所成為了只為家族服務的機構。

亞伯蘭兩兄弟運用自己的法律知識和出色的商業頭腦在生意上取得了一定的成功，并為后代打下了堅實的基礎。那時大多數人聽都沒有聽說過“杠桿收購”，而亞伯蘭卻已經開始使用這個工具為他的收購活動服務了。他們還非常重視對下一代的培養，亞伯蘭的三個兒子除了上優秀的學校以外，更多的教育是在晚餐時間進行的，亞伯蘭會在晚餐時和他的兒子們討論各種商業案例并提出相應的數學問題。他們的爺爺尼古拉斯也會積極地參與到教育第三代中，作為一個不可知論者，他會挑戰11歲的孫子，和他辯論圣經中的深奧問題，并帶領他們去中東、歐洲和蘇聯周游，這讓他們很小的時候就對世界有了大致的了解。正是這種良好的家庭教育氛圍，讓其家族后代都能有出色的表現并造就了普利茲克帝國。

不同尋常的繼承經營模式

杰伊是家族第三代的領導者，他和兄弟20多歲時就加入家族企業。不過和主流的繼承經營模式所不同的是，他們并不是簡單地學習然后接手父輩的產業，而是各自做自己的生意。杰伊在生意上極少和父親合作，但他還是從父親那里得到了重要的幫助，他親口承認，由于他父親和芝加哥第一國立銀行有著密切的聯系，他可以從該銀行取得大量貸款，甚至有些貸款要求是不合理的。

有堅強的資金后盾還不夠，杰伊還找到了非常好的合作伙伴—他的兩個兄弟羅伯特和唐納德。杰伊和父親一樣是出色的收購者，而羅伯特和唐納德卻是優秀的管理者。所以他們通常的模式是：杰伊拿他在銀行取得的廉價資金到處狩獵處于困境中的企業，他的兄弟則負責經營這個企業直到其擁有一定的價值。羅伯特和唐納德也分工明確，羅伯特主要負責工業企業，而唐納德則負責機場小旅館。雖然唐納德英年早逝，39歲時死于心臟病，但他還是從零開始將這個旅館發展成連鎖企業并為其打下了自己的烙印，這家旅館連鎖企業叫凱悅集團，如今家喻戶曉，并仍為普利茲克家族所擁有。

凱悅集團是一家總資產80億美元的酒店集團，旗下擁有柏悅、君悅、凱悅以及安達仕等品牌，2012年收入為39億美元（表2）。除了酒店，普利茲克家族還涉足旅游業，擁有部分皇家加勒比游輪公司的股份（至少有15%），該公司2011年的總資產達到198億美元。工業企業方面，該家族逐漸將他們控制的工業企業整合到一個集團之下，即瑪蒙集團，雖然這個名字不太為外人所熟知，但其后來卻被巴菲特的伯克希爾·哈撒韋公司所收購，收購價格接近100億美元。這是一個旗下擁有上百個子公司的巨型工業集團，這些子公司生產各種類的工業產品，例如電線、超市購物車以及油罐車等。普利茲克家族還擁有一個巨型集裝箱租賃公司—海神集裝箱公司，該公司擁有價值50億美元的集裝箱。

普利茲克家族在慈善事業上也有獨到之處，其獨特并不在于他們捐贈的方向和數量，而在于捐贈的方式。例如，1976年杰伊在出資贊助斯坦福大學的一個神經化學實驗室之前，他和妻子從上至下面談了包括洗碗工在內的所有實驗室員工，當后來被問到為什么要這么做時，杰伊回答道：“我們從事商業和慈善的哲學是一樣的，我們收購資產并不是希望將其分拆賣掉，對我們來說最重要的是那些經營這些資產的人，所以我們要和每個人談談，從而確認他們是我們想要的人并且會繼續經營這些資產。”1979年，由杰伊和妻子發起、凱悅基金會贊助的普利茲克建筑獎，是建筑界最具影響力的獎項。

動態平衡的財富管理方式

在家族資產如此多元化的情況下，如何保持家族內在凝聚力從而順利傳承，成為家族的一個首要問題。首先，在家族的第一代尼古拉斯時期就鼓勵家族團結并要注意對后代的培養和傳承。他甚至專門給后代寫了一本小冊子《對你來說唯一不朽的是你對繼承人的影響》來告訴后代傳承的重要性。其次，他們找到了一些有用的模式，當然，每種模式都有其利弊，所以這一家族仍然不斷地在企業經營與財富傳承中尋找平衡。以下是普利茲克家族運行模式的幾個特點。

1.共同所有。每個家族成員都擁有信托，據說普利茲克家族的信托有上百個，這些信托對應的資產是家族中的各種企業，持有信托的人并沒有處置和管理這些企業的權力，而只有相應的分紅權。這些信托以及資產的處置權掌握在家族少數幾個成員手中。

2.集中統籌。家族的每一代都會有一個領導者（如尼古拉斯、亞伯蘭、杰伊和托馬斯），家族的資產由這個領導者負責統籌，但他并不負責各個企業的具體管理，各企業都有自己的管理者。集中統籌的好處是可以更好地發揮協同效應，普利茲克家族的企業非常多元化，這樣一些企業在加入這個系統之后就可以和其他企業配合從而產生1+1>2的效應。endprint

3.各自為戰。家族鼓勵各企業之間各自為戰，各企業的管理者對自己的企業擁有自主權，例如羅伯特管理的瑪蒙集團多年來就不愿意給凱悅集團生意，因為羅伯特認為它們的價格太貴。這種方式可以保證更有效的企業管理，但對管理者的要求很高。

前文提到的信托在普利茲克家族的財富傳承中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家族第二代核心亞伯蘭是一個堅定的避稅主義者，他和兒子們一起尋找各種稅務漏洞。早在20世紀60年代他們就設立了很多離岸信托用來避稅。通過一系列復雜的信托間借貸、利息支付和新的投資，家族得以合法規避上億美元的稅收。

亞伯蘭在1963和1971年分別設立了兩批離岸信托，這讓他在去世時上報給稅務局的個人資產只有2.5萬美元，但稅務官并不買他的賬，他們堅持其后代必須為他支付5300萬美元的遺產稅，這樁訴訟在1994年得以解決，杰伊有條件地為他父親支付了950萬美元的遺產稅。其支付條件是稅務局在收取該筆稅收以后，不能在未來以任何名義針對這批信托提出稅收要求，最后雙方達成了該交易。

普利茲克家族的這批信托也成為了最后一批鉆稅務漏洞的信托，至今這些信托仍然在運行。這個稅務漏洞簡單來說就是可以讓外國人設立海外信托來幫助美國公民避稅。根據當時美國的法律規定，所有美國公民在全世界任何地方設立的信托都等同視為國內信托，和國內信托適用同樣的稅法，但如果海外信托是由外國人設立的則美國當局無法對其征稅。普利茲克家族正是針對這個漏洞找到了一個穩定可靠的外國代表為他們設立信托，他們和這個外國代表及其后代簽訂了法律協議，以達到控制信托進而免稅的目的。

雖然普利茲克家族一直對外保持低調，不過外界還是對其家族信托的運行結構略知一二。首先在所有權結構上，這是一批由外國代表為家族設立并由家族首領控制的海外信托。其次，大部分家族的資產都由這些信托所控制，這些資產產生的收入基本全部被用于償還信托從一家家族控制的銀行（ICA銀行）所取得的貸款，這家被家族完全控制的“銀行”只為家族信托以及其控制的公司提供貸款。這家銀行在獲得資金以后，會為家族信托提供更多的貸款（利率為倫敦同業拆借利率），然后家族信托用取得的貸款去收購更多的資產。這樣一個完整的循環就完成了，只要家族收購的資產能持續不斷地為家族帶來收入，家族就可以在免稅的情況下用這些收入收購更多的資產（圖2）。

另外在稅收方面，普利茲克家族從來不為了避稅而避稅，其避稅都是通過各種真實的商業交易或投資來實現的，這是其一直堅持也做得非常成功的地方。一來這可以避免美國的稅務局官員通過法律途徑來打擊其灰色的避稅路徑，二來可以避免家族成員用減免的稅收去消費，因為家族成員雖然各自擁有屬于自己的信托，但并沒有信托收益的分配權，分配權掌握在家族領導者手中。分配信托收益的多少取決于稅收，因為一旦需要從信托中支取收益，那就需要征收所得稅，所以家族一般只會在不需要繳稅的額度中進行收益分配。

當然，這種運行模式也會遇到問題，那就是當家族的成員對家族領導者產生質疑時，他們可以提起針對信托管理問題的訴訟，并要求得到屬于自己的那一份財產。步入21世紀以后，隨著家族第三代的完全退出，第四代家族領導者托馬斯便遇到了這樣的問題，他被質疑不公正地進行信托間資產的分配，這引起了一場針對他的訴訟案（詳見本刊2011年8月號文章《普利茲克家族：家族信托之殤》）。雖然最后家族通過內部和解的方式解決了問題，但之前團結的家族還是出現了裂痕，也正是這場訴訟直接導致了家族向巴菲特出售旗下的瑪蒙集團等一系列資產來換取現金（因為和解需要現金）。

傳家法寶：鼓勵創業精神與

民主集中制的模式

普利茲克家族能發展壯大，和家族鼓勵創業、注重培養成員的企業家精神密不可分。相較于傳統的一個家族一個企業的模式，家族成員各自創業會有更高的成功概率，因為他們可以在各自擅長的領域最大限度地發揮自己的能力。但分散發展不易管理是家族要面對的問題，這樣做還容易引起內部矛盾進而導致家族分崩離析。而普利茲克家族解決這個衍生問題的方法是，采取了民主與集中的模式。

普利茲克家族一直沿用著一種民主與集中結合的發展與傳承模式。這種模式的結構是比較固定的，家族成員會在各自的領域擁有自主權，同時每一代都會有一個明確的領導者來集中統籌家族事務，但其運行的過程卻是動態平衡的，集中統籌的領導者要負責家族內各種資產的分配和成員間利益的平衡，這就對該領導者有很高的要求，他需要同時擁有出色的能力和家族成員對他的信任。這種總分結合的方式讓普利茲克家族發展至今。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