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媒體應該承擔的社會責任

曾益民

【摘 要】本文綜合分析美國社會各界對FOX電視臺于2008年1月開播的電視真人秀節目《真心話大冒險》的討論，從隱私權和媒體社會功效兩個角度來探討媒體在面對商業利益時應承擔怎樣的社會責任。本文認為，媒體不僅具有商業性質，更應該成為社會的守望者，承擔社會教育和審美引導的責任。

【關鍵詞】電視真人秀 《真心話大冒險》 社會責任

一、節目簡介

《The Moment of Truth》是美國FOX電視臺于2008年1月開播的一檔游戲問答類節目，自開播以來收視率一路飆高，成為當時美國人氣最高的一檔電視真人秀節目。節目中參賽選手需佩戴測謊儀，接受主持人的21個提問（全都涉及選手不為人知的私生活），假如該選手能夠全部誠實回答二十一個問題，就能贏得最高獎金50萬美元。①

由于選手接受的提問大多涉及道德觀、價值觀等問題，參加節目之后，許多選手的家人受到心理傷害，生活平衡被打破，對于打破之后能否重建新的生活并無信心。問題的尖銳和私密、形式的赤裸與殘酷、選手在金錢誘惑下的自我暴露以及節目所帶來的不良社會后果使得《真心話大冒險》自開播便受到社會各界的極大爭議。

二、社會各界對節目的爭議

1、電視節目探究個人隱私是否合理

1890年，美國哈佛大學法學教授薩繆爾.D.沃倫和路易斯.D.布蘭迪斯在《哈佛法學評論》上發表了一篇名為《隱私權》論文，首次提出隱私權的概念：每個人都應該有權決定他的思想、觀點和情感在多大程度上與他人分享；在任何情況下，一個人都被賦予決定自己所有的是否公之于眾的權利。②自此，隱私權作為一種人類所享有的私人生活及個人信息受到保護，不被他人非法侵擾的基本權利，逐漸在各國受到保護。

《真心話大冒險》以挖掘選手個人隱私為賣點，節目中的所有問題都切入受眾的私生活，從而獲得社會的極大關注。在此問題上，主要分為兩派觀點。一方認為快速的生活節奏、巨大的工作壓力使得受眾越來越重視媒介的娛樂功能，產生獵奇和窺私的心理，因此，為了生存媒體不得不鋌而走險，迎合受眾的心理本能，探究個人隱私。《真心話大冒險》在激烈的行業競爭之中敏銳地抓住了受眾的需要，從而取得了成功。

《真心話大冒險》是一個有趣、令人興奮的真人秀系列，它迎合了人類最基本的人性需求，允許觀眾去窺探選手非常個人化的隱私。我喜歡看到選手面對難題時的尷尬和謊言被拆穿的窘迫。在觀看節目時，我甚至感到一種罪惡的內疚的快感。然而，正是憑借此種前提條件，該節目才能有如此大的轟動效應。

——（about.com）網友fleur-11

另一派觀點則認為電視節目以謀取收視率為目的而探究個人隱私的行為是不負責且不道德的。普通公眾擁有保留個人空間的權利，電視節目將其隱私公之于眾，可能導致家庭破裂、社會輿論和心理壓力等一系列嚴重的后果。

無疑，這是一個令人興奮的節目，然而它所付出的代價太大，選手在揭示親人的秘密時完全沒有意識到這可能會毀滅親人之間的感情和信任；一味的迎合大眾最為低俗的口味使其成為了一個最為糟糕的節目。

——（IMDb）網民st-louis13

另外，即使觀眾愈加重視電視媒體的娛樂功能，我們不能忽視獲取信息進行決策才是人們接觸媒介的首要原因，有很大一部分的受眾仍舊追求嚴肅客觀的媒體，因此以滿足受眾需求之名行侵犯隱私權之實是不合理的。

我們可以打賭，即使《真心話大冒險》開始播出時相對溫和，但它未來將會愈來愈糟。作為一個娛樂節目，由于缺乏生根利息的持續性動力，《真心話大冒險》只能靠披露那些愚蠢的參賽者的個人隱私來引發震驚。但事實是大多數的老一輩人都不希望受到此類震驚，年輕一代也因為忙于在網上發布自己的糗事而無法受到震驚。

——Bianco、Robert《What lies ahead for Fox's 'Truth'？：Confession game goes for shock》

媒體對個人隱私的探究到底是否合理，約翰·赫爾頓曾說過：“公民的隱私權需要加以強調，新聞界不能無視這種權利，不應隨意發表記者編輯認為公眾感興趣的任何事件，公眾的隱私被曝光，這是那些只注意自己的新聞自由而不關心他人權利的記者編輯給無辜者帶來的無端傷害。”③電視真人秀節目《真心話大冒險》以追求最純粹的真實為噱頭，揭露選手的個人隱私，即使在選手同意的情況下仍構成了侵犯隱私權的行為；同時，以窺私、性和人情來滿足受眾的低級趣味，形成不好的社會風氣，顯然沒有盡到一個媒體應盡的社會責任。

2、媒體究竟應該承擔何種社會責任

1947年，美國新聞自由委員會（哈欽斯委員會）公開發表了調查報告《一個自由而負責的新聞界》，首次提出了傳媒的社會責任：“一種就當日事件在賦予其意義的情境中的真實、全面和智慧的報道；一個交流評論和批評的論壇；一種供社會各群體互相傳遞意見與態度的工具；一種呈現與闡明社會目標與價值觀的方法；一個將新聞界提供的信息流、思想流和感情流送達每一個社會成員的途徑”。④

在談論電視真人秀《真心話大冒險》節目是否承擔起媒體的社會責任這個問題時，社會各界同樣出現了嚴重的分歧。許多人認為《真心話大冒險》的節目形式簡單易懂，參與的門檻較低，對于收看節目的觀眾并沒有文化水平、理解能力等方面的限制，充分發揮了電視媒介的娛樂功能；而且，由于節目內容較為敏感尖銳，在保持高收視率的同時能引發較大的社會爭議，保證媒體自身的商業利益。

這應該是最簡單的游戲節目，從技術層面上講，選手知道所有的答案，”福克斯另類娛樂首席邁克達內爾說，“我非常非常樂觀。我相信這將是一個粉碎，當然這中間包含有爭議和挑釁的成分。

——Levin、Gary《'Moment of Truth'

puts players in the hot seat：Personal probing will spark controversy》

另外，也有一部分人認為《真心話大冒險》能夠使選手釋放自身的壓力，獲得自由；對選手的家庭而言，雖然告知真相會受到情感的傷害，但它最終能夠更好地解決家庭問題，從而間接促進家庭關系的和諧。

“盡管一個娛樂節目無法解釋為何我們的國家中謊言越來越多，也無法為我們如何走向更為真實的未來提供一個好的解決方法，但是它確實能夠給我們帶來關于這方面的更大的討論”，“嘩眾取寵和市民的窺私心態也許會使其成為另一個憑借沖擊力來吸引觀眾的娛樂節目，但它也確實是一個參賽者和其家庭共同療傷并走向未來的良好機會”。

——（about.com guide）凱利·格羅夫納

即使如此，大多數人對于該節目仍舊持批判態度，主要有兩方面：

（1）宣揚扭曲的道德觀，侵犯個人隱私，帶來嚴重社會后果。《真心話大冒險》節目之所以能獲得如此高的收視率，主要原因有三：對于觀眾獵奇和窺私心理的滿足、對于性元素的毫不避諱和刻意引導、對感情的挑戰。然而，電視節目廣泛的關注度和媒體商業利益的滿足卻是以選手的家庭幸福為代價的，由于所選問題都無限貼近選手的個人私密，甚至涉及到最起碼的道德觀，因此在參加節目之后，許多選手的婚姻受到嚴重影響，家庭面臨破裂。

《真心話大冒險》中任何獎勵都是得不償失的。但這似乎與福克斯無關，因為在它看來，摧毀選手的家庭不過是為了獲取收視率贏得播出效果所付出的一點小小的代價。而這才是真相。

——Richmond、Ray《The moment of truth》

（2）宣揚拜金主義的價值觀，致使人的異化。《真心話大冒險》節目以50萬美元為誘餌，引誘參賽者通過出賣個人隱私、接受觀眾羞辱等方式來獲取獎金，在巨額獎金的誘惑下，參賽者選擇自我暴露，雖然明知此種暴露會導致親情的創傷、婚姻的破裂，卻仍舊鋌而走險，義無反顧。它宣揚的是一種極為有害的拜金主義價值觀，在社會中營造出金錢至上的假象，而觀眾在受到這種扭曲價值觀的影響之后，人性開始出現嚴重異化，很可能造成不良的社會后果。

真人秀試圖讓觀眾習慣于窺視每個普通人的個人缺陷或日常生活中讓人尷尬的怪癖，從這一方面來說是讓人不安的。而福克斯的《真相時刻》從各種層面對選手進行一場羞辱的狂歡：詐騙、不誠實、對家人和朋友的背叛。其深層的信息是：為了錢，“偉大的平民百姓”還有什么不能做呢？

——《Broadcasting & Cable 》

這是一場在金錢誘惑下的真情告白，它極力地將選手塑造為利他主義的貪婪，而其后果卻并不是良性的，“通常選手站著失去了獎金，而那些失敗者并非空手而歸，他們收獲了家庭的滿腔敵意”

——NY Times

結語

《真心話大冒險》節目播出后受到很大的爭議，于2009年8月8日停止播出。在商業利益的誘惑之下，它以暴露人性的丑惡和陰暗為賣點，滿足觀眾的低級趣味，宣揚拜金主義的價值觀和扭曲的道德觀，致使選手家庭破裂，人性異化，昭示著其社會責任感的缺失。

面對商業利益，媒體究竟應該承擔何種社會責任，做出何種平衡和選擇一直是媒介運作中爭議的焦點。私有化的媒介體制、激烈的媒介競爭和消費社會中受眾對于刺激獵奇性娛樂的心理需要促使媒介將收視率奉為至上準則，頻繁游走在社會責任的邊緣，挑戰道德底線，使媒體的社會責任似乎淪為一個美好的期望。商業性的媒體在生產制作內容時考慮自身營運利益無可厚非，但是大眾媒體需時刻將傳遞信息、觀望社會作為媒體的首要功能和責任。媒體不能只充當受眾娛樂休閑的工具，更應該成為社會的守望者、引領者、教育者。“娛樂的電視能否承載嚴肅的責任，嚴格地說，這不是一個能否的問題，而是一個必須的問題。這種責任的嚴肅性，不僅僅在于它如何承載思想的、道德的或政治的使命，更大程度上，在于它如何承載改善生活、完善生活、提高生活的歷史責任。”⑤□

參考文獻

①維基百科，無謊言時刻，http：//

zh.wikipedia.org/wiki/%E6%97%A0%E8%B0%8E%E8%A8%80%E6%97%B6%E5%88%BB

②白昌中：《社會責任新聞思潮論》[M].湖南大學出版社，2007

③[美]約翰·赫爾頓 著，劉有源 譯：《美國新聞道德問題種種》[M].中國新聞出版社，1988

④新聞自由委員會著，展江、王征、王濤 譯：《一個自由而負責的新聞界》[M].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4

⑤胡智峰、張國濤：《內容為王——中國電視類型節目解讀》[M].中國國際廣播出版社，2006

（作者：武漢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碩士研究生）

責編：周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