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炳啟示錄

陳 曦

1991年，在圣路易斯國際音樂記譜法會議上，播放了阿炳的二胡曲《二泉映月》錄音。英國音樂家柯林斯聽完后激動地說：“中國的貝多芬！”“中國的《命運》！”日本指揮大師小澤征爾也曾說，《二泉映月》是要跪著聽的音樂。

然而，正如許多藝術(shù)家的命運一樣：聲名于后，枯槁當(dāng)年。如今享譽國內(nèi)外的阿炳，當(dāng)年卻飽受苦難，踽踽獨行。阿炳的朋友陸墟，曾經(jīng)描述阿炳流落街頭，演奏《二泉映月》的凄涼情景：

大雪像鵝毛似的飄下來，對門的公園被碎石亂玉堆得面目全非。凄涼哀怨的二胡聲，從街頭傳來。只見一個蓬頭垢面的老媼，用一根小竹竿牽著一個瞎子，在公園路上從東向西而來，在慘淡的燈光下，我依稀認得就是阿炳夫婦倆。阿炳用右肋夾著小竹竿，背上背著一把琵琶，二胡掛在左肩，咿咿嗚嗚地拉著，瀝瀝的風(fēng)雪中，發(fā)出凄厲欲絕的裊裊之音。

阿炳56年人生，雙目失明，孤苦無依，流離失所，饑寒交迫，受盡欺凌，滿腔悲憤。他的一生，是苦難的一生。

苦難，是人生的不幸，卻是藝術(shù)家的財富。苦難錘煉人格，苦難激發(fā)激情。悲劇是人生的底蘊，苦難是藝術(shù)的酵母。江淹貧寒時妙筆生花，富貴后江郎才盡。韓愈說；“歡愉之詞難工，而窮苦之言易好也。”陳廷焯也說：“詩以窮而后工。”沒有苦難，就沒有貝多芬，沒有《命運交響曲》；沒有苦難，就沒有阿炳，沒有《二泉映月》。《二泉映月》是對人生苦難的悲憫與抗爭

人生苦難是藝術(shù)家的財富。

悲劇性是偉大作品的底蘊。

阿炳一生雖然飽嘗苦難，受盡欺凌，但他不向苦難屈服，不向命運低頭，像貝多芬一樣，“緊緊扼住命運的咽喉”。他一身傲骨，心靈純潔，悲天憫人，菩薩心腸。他一生在苦難中高貴。《二泉映月》是悲催的，卻不是卑微的；是苦難的，也是高貴的。

高貴的心靈是藝術(shù)圣母。

阿炳的苦難是舊社會造成的。他與腐朽的統(tǒng)治者和日本侵略者勢不兩立，在街頭巷尾用他激憤的琴聲與歌聲，控訴暗無天日的舊社會，為這座人間地獄撞擊喪鐘。另一方面，阿炳對苦難人民一往情深。他一直生活在貧苦百姓中間，與那些同他一樣苦難的人民群眾血肉相連。他從人民生活中支撐起精神的脊梁，獲得了做人的品格和生活的勇氣；同時汲取了豐富的創(chuàng)作源泉，迸發(fā)出詩情畫意的創(chuàng)作靈感。是底層人民哺育了這位苦難的民間藝術(shù)家。

人民生活是藝術(shù)的甘泉。

愛憎分明是大師的品格。

阿炳能成為二胡圣手，除了以上重要原因，另一個直接原因，是他非常熱愛民族民間音樂，尤其酷愛二胡演奏藝術(shù)。因為熱愛乃至酷愛，他虔誠地拜民間藝人為師，向他們虛心請教刻苦學(xué)習(xí)，大量原生態(tài)民間音樂爛熟于心。此后他經(jīng)常參加一些民間吹鼓手活動，一把二胡更是他的第二生命。在長期的演奏實踐中，他把拜師學(xué)藝學(xué)到的東西，化為自己的真本事，并且有所發(fā)明有所創(chuàng)造，終于自成一家，一枝獨秀。

由衷酷愛是最好的才華。

民間傳統(tǒng)是藝術(shù)的寶庫。

長期實踐即成功的秘訣。

偉大的二胡藝術(shù)家阿炳——華彥鈞，他的英名將永遠鐫刻在人類音樂的豐碑上。

以上啟示表明，二胡演奏的奧秘，既在二胡之中，又在二胡之外。要想拉好二胡，感悟阿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