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肖復興
春天的浪漫和幻想
★文/肖復興
今年的春天很冷,幸虧有斯圖加特廣播交響樂團的到來,讓這個陰郁而多霾的春天有了別樣的溫暖。或許指揮斯蒂芬·蒂尼弗是法國人的緣故,這一晚的音樂彌漫著濃重的法國味。他的選曲很有意思,上半場舒曼的鋼琴協奏曲和下半場柏遼茲的《幻想交響曲》,都和愛情有關,便讓這一晚音樂的法國味,散發著濃郁的愛情芬芳。
只是這樣愛情的味道,上下兩場并不完全一樣。舒曼的鋼琴協奏曲,是獻給他的妻子克拉拉的。無論第一樂章的快板,還是第二樂章的行板,都是那樣的優美抒情。特別是第二樂章中鋼琴和弦樂的對話,傾訴感極強;大提琴優雅的抒情之后,鋼琴緊緊跟隨的琴瑟相合,仿佛月色花園里的攜手散步。可以明顯感受到愛情的美好,情不自禁喃喃自語,深情款款地訴說給對方聽。浪漫曲風是那樣的渾然天成,讓內斂而細心的鋼琴家薩熱演奏得越發水綠天青。
如果說舒曼的鋼琴協奏曲是一支浪漫曲,那么柏遼茲的《幻想交響曲》,可以說是那個時代真正名符其實的幻想曲。幻想曲的名字聽著動聽,其實其中所蘊含的滋味,遠不如浪漫曲好消受。柏遼茲的愛情之路,更遠不如舒曼那般曼妙順暢。這首《幻想交響曲》,便是柏遼茲痛苦失戀之后的情感噴發之作,恰恰與舒曼和克拉拉花好月圓的愛情,呈反差對比。蒂尼弗和他的斯圖加特交響樂團,仿佛有意帶來這樣對比明顯的音樂,讓我們在四月之初的春寒料峭中,感受愛情的不同側面。
《幻想交響曲》前三樂章,或許還隱約讓我們沉浸在上半場舒曼鋼琴曲的余韻里,能夠讓我們涌動起一些莫名其妙的冥想,弦樂是那樣豐腴得汁水飽滿,鮮艷欲滴又變化多端;兩支豎琴的琶音撩撥,撕扯得若有若無且絲絲縷縷。但是,第三樂章中最后定音鼓后那幾聲凄厲的號聲,縹緲地消逝在空中之后,幻想便呈現出另一種色彩和姿態。失戀令柏遼茲性情不那么安分,而多變善變,木管和銅管樂以及鼓鈸大量的涌入,音響效果如同節日里騰空而起的焰火,是那樣色彩絢麗;他將傳統的愛情撕裂,將交響音響揮灑得那樣自由奔放,演奏得那樣壯麗輝煌,宛若奔跑在無邊無際草原上的美麗又肆意奔跑的羚羊……
幻想,讓柏遼茲上天入地,讓柏遼茲不僅對于愛情而且對于音樂,有了一番不同凡響的想象和詮釋。如果說浪漫成就了舒曼,對于如柏遼茲這樣的鬼才,幻想則讓他的音樂迸發出璀璨的火花,織出一天云錦來。蒂尼弗和他的斯圖加特交響樂團,將這部交響曲處理得極其有層次,既細膩委婉,又不失之大氣。顯然,下半場的效果比上半場更好,帶動得全場觀眾氣氛高漲起來。禁不住想起柏遼茲曾經說過的話:“音樂和愛情是靈魂的兩只翅膀。”在世俗的世界和音樂的世界里,幻想有時候是相悖的。愛情,沒有因幻想幫助柏遼茲成功,卻幫助他在音樂的世界里獲得成功,所以事過經年之后還能夠感染我們。
特別需要說一句,最后加演的三支曲子,尤其是根據我國民歌《茉莉花》改編的樂曲,演奏得真的是美輪美奐,無論是開始的進入,還是變奏展開,以致最后高潮的處理,都是那樣的細致入微,層次分明,體現了這支樂團良好的素質,看得出他們對于美麗旋律的小心呵護和珍愛。這對于我們的交響樂與民間音樂關系的處理和再創作,是一個很好的示范和啟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