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珊不傾城微笑伴

谷絮

那個小女人姓蘇，我喚她作蘇珊。

我·她·他

我叫鄭微笑。

沒錯，我身份證上的名字就是鄭微笑。蘇珊說她本來給我想的名字是“鄭浩源”，只不過在后來取名字的時候，她正好看到書上一句“佛祖拈花，迦葉微笑”，覺得意境很美，于是我就有了這么一個獨特的名字。

蘇珊就是這樣神經大條吧，甚至于我很慶幸取名字之時，她不是看到一段笑話，否則我就真的成了同學說的“真好笑”了。

蘇珊，在我13歲之前我叫她媽媽。后來的某一天，她對我說，她覺得“媽媽”這個稱謂不好聽，她說她覺得電視上他們互道英文名字很新穎，她也想有一個英文名。于是我翻到英文詞典的最后，找到了“Susan”這個名字。從那時起我就叫她蘇珊。而她，對我的稱謂一直都是“帥哥”。或許這就是“魔咒”吧，我長得還真對得起社會，不影響市容。

與其說蘇珊是我媽，倒不如說是我的紅顏知己。她早婚早孕，十七歲就生下我。加之她性格孩子氣，和我的關系特別好。倒是有時候讓我覺得我有戀母情結了。

我從未見過他，他是蘇珊口中很愛她的我的父親，在我出生之前他就先走了。有人說過，在我來到這個世界之前，她是愛哭的脆弱小丫頭。而他的死亡，我的新生，讓她變了太多。

但我眼中，她總是那樣樂觀可愛。

我的名字

我叫鄭微笑。

從小到大，因為這個名字，我都會成為校園人人皆知的大人物。小學時代，因為名字問題，我差點兒變成面癱。每一次我露出笑容，就有人會指著我大聲宣告：“微笑微笑了哇！大家快看。”然后就是齊刷刷的目光，blingbling地掃射我。久而久之，我變得不敢笑，不愛笑，面部表情就那么僵硬了。

初中我走讀，所以大家只是對我的名字感到別致。高中我開始寄宿，寄宿生涯讓我的整個高中都充滿樂趣。說是樂趣其實有點兒對不起我自己。

老師第一次點到我的時候，我看到他眉毛挑了一下。后來不斷有同學問我，你的名字真的是“微笑”的那個“微笑”嗎？

而我只有不耐煩地點頭再點頭。

甚至有同學四處包裝推銷我，說××班有一個男生叫做鄭微笑，人也長得帥。

剛開學不多久總有女生站在班門口想一睹我芳容。周邊男生打趣說：“鄭哥你讓我們好生羨慕。”而我這番境地，得感謝蘇珊。不止賦予我如此美好的名字，還賜予我如此出眾的身高，讓我在人群中能被一眼揪出。

蘇珊是我媽

因為寄宿，也就周末回一趟家。

而蘇珊一個人經營一間小小的男裝店，生意算是蠻好的，只不過每天下午她必定會到學校來看我，順便帶一些零食給我和同學。用她的話說，便是“一刻不見，如隔三秋”。她是害怕孤單吧。

蘇珊每天固定在下午最后一節課下課前五分鐘到我們班門口。一下課我就會出來，帶著蘇珊四處晃蕩聊天。有一次班主任又一次在路上遇見我和蘇珊了，終于忍不住地問我說，她到底是你妹妹還是姐姐啊？蘇珊笑得燦爛，說老師你好，我是微笑的媽媽。還主動把手機號碼記給班主任，讓老師好好教育他兒子也就是我。她說，老師，這孩子麻煩你了，他哪里做得不好你就懲罰他。我在一邊恭恭敬敬不敢說話。

待到班主任走遠，我幽怨地看著她，我說：蘇珊你行啊，胳膊肘往外拐。蘇珊一臉諂媚繼續抱我胳膊（我一米八還多，蘇珊一米六，抱著我胳膊是很正常的事情）說，帥哥，這些都是敷衍老師說的話。

班上同學都知道蘇珊每天都會來找我，他們也從沒問我蘇珊是誰，只高興地接受蘇珊帶來的零食。

后來我才意識到，沒有告訴他們蘇珊的身份，是天大的錯誤。

某日在校門口送走蘇珊回到教室，只看見教導主任一臉陰沉地在我們班門口踱步，看見我之后一把揪住我就拉進教室，劈頭蓋腦罵了我一臉唾沫。大致內容吧，就是：“好你個小兔崽子，光明正大地談戀愛，整天和那個小丫頭片子膩歪，說，她是哪個學校哪個班的？看我不扣你們學分，我都逮著好幾回了！”

我當時的表情真是哭笑不得啊，我說：“主任你誤會了，她不是我女朋友，她是我媽！”

然后教導主任氣得那個臉都成醬肘子了，我似乎還覺得他頭上幾根毛都站了起來，就差沒一巴掌呼我了。“你當我傻啊？她是你媽，我還是你兒子呢！騙人這么騙，你們班主任呢？打電話給我請家長！看我不收拾你個小兔崽子！”然后教導主任就出去打電話了。

我還站在原地凌亂的時候，班上那幾個好哥們兒就在那兒笑我，他們說：“鄭哥你這玩笑開大發了，你什么不好說偏說那女孩子是你媽，你剛聽見沒，主任老頭氣的，連是你兒子這話都說了出來了！”我睨了他們一眼，說：“小心我抽你！蘇珊真是我媽。”

我話剛說完，教導主任回來了，后面跟著我們班主任，班主任對我說：“我打電話給你媽媽了，你自個和主任說。”然后又偷偷走到我旁邊說，“我說什么主任都不相信，還說我偏袒你。沒事兒，你媽媽來了就解決了。”

蘇珊到了之后看見我，飛奔過來問我發生了什么事兒，怎么才剛走，老師又把她叫回來了。我默默看著教導主任的臉變紅變黑又變白。他干咳兩聲，和蘇珊出去聊了。

班上我那幾個哥們兒更是驚訝得合不攏嘴。一是一直以來都認為蘇珊是我女朋友，二呢，就是蘇珊太年輕了……

后來蘇珊對我說，教導主任和她道了歉，說是眼花看錯了。蘇珊提及這件事笑得站不直身。

而我的那幾個好哥們更是成了蘇珊的粉絲。

我的蘇珊

蘇珊蘇珊，大概是因為愛笑吧，沒很顯老。蘇珊很瘦，頭發也很長很柔軟，夏天只微微綰著，冬天就披著。偶爾在劉海兒端別一個我送給她的夾子。她不愛化妝，經常只是穿個素色過膝裙。她很笨，穿高跟鞋就會摔倒，而且蘇珊矮，前面也提到說她才一米六左右，而我一米八六。

有時候也想過，或許是因為那個男人，我才能有這樣的身高吧。

印象中沒見過蘇珊掉眼淚，永遠都是一副開開心心的樣子，和別人的形容是不一樣的。她脾氣好，從沒對誰發過火，大概也是因為這樣，我和她沒有鬧過矛盾，甚至于，我的青春期，根本沒有“逆反心理”這四個字。因為蘇珊總是盡可能答應我的要求，盡管我很少對她提什么要求。

說起來，我和蘇珊的母子關系，該是很多同齡人都向往的吧。我很慶幸。

蘇珊自己打理著一間小小的男裝店，淘寶店盛行的時候蘇珊說她也想嘗試看看，我說好。

我給她注冊了一個店面，在放商品照片的時候，我犯了愁。蘇珊拿著照相機冒了出來，她說：“帥哥，你當我的模特唄，我不嫌棄你的。”

我直接翻了個白眼。最后還是拗不過她，她淘寶店的衣服照片，都是我。把照片一張張設置好了之后，蘇珊就跟沒事人一樣了。

因為，蘇珊，壓！根！不！會！用！電！腦！碰巧那段時間我不忙，幾乎生意全是我在接，而她優哉游哉地繼續經營她的實體店，敢情到最后這變成我的淘寶店了！

我也當作是實踐吧，淘寶店開張不久，有別的網店店主找上我，問我衣服模特從哪兒請的。蘇珊聽說后，直接出賣了我，讓我當別人的模特。

做模特掙的錢，比開淘寶店掙的錢多了幾倍。

蘇珊沒良心地說，真不愧是我兒子。

現在的我和蘇珊

高考我報了同省的大學，我怕蘇珊孤單，只想離蘇珊近一些。

那次，和蘇珊一起在廚房搗鼓晚餐。蘇珊隨口問了一句，帥哥交沒交女朋友？

我就笑，我說我不還有你么，別人都當你是我女朋友。

蘇珊就急了，她說你怎么也不解釋？

看她一臉的內疚樣，我也不再調侃。我說蘇珊，我還不想找，我現在也沒想找女朋友，多陪陪你不挺好？倒是有幾個小女生送過情書，我給回絕了。啥時候我要追女孩子了，第一個通知你。再說了，哪有你兒子追不到的女孩子？

蘇珊愣了幾秒，轉身繼續做飯，她說帥哥你就自戀吧，就你這樣有女孩子喜歡就夠不錯了！

我裝傻打哈哈，“我這樣還不是和你學的！”我忘不了蘇珊轉身前眼里的晶瑩。

蘇珊我會陪著你。

……

昨天陪蘇珊逛街，我就那么摟著蘇珊的肩膀悠悠地走，不是為別的，只要我一松手她就會四處跑。

蘇珊還是那樣像個小孩兒，看見漂亮的東西就移不開眼睛，等眼睛轉到價格上又裝作淡定地挽著我走開。

我看中了一條手鏈，很簡單很普通，蘇珊也愛不釋手。付錢的時候，那個女售貨員沖我笑，說，“先生，您女朋友真漂亮。”我一臉黑線，是我長得太老了？

蘇珊小女生樣地紅了臉，對著女售貨員眨眨眼睛。

出了商店，我不客氣地瞪著蘇珊，我說別人恭維的話你也信？

蘇珊撇撇嘴，不置可否地說本來她就漂亮。

我一陣失神，在多久之前，蘇珊也曾對那個男人這么撒嬌吧。我不禁失聲笑了，蘇珊這性格，真是愁死人。

等我緩過神兒，蘇珊在大老遠處向我招手，該死的，又跑了！

反正高中時代蘇珊就被當作我女朋友了，也不差這么一天吧。

我向蘇珊跑去……

蘇珊不傾城，沒有他，還有鄭微笑陪伴。

編輯/付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