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苗
[摘 要]21世紀以來草根公益組織迅猛發展,成為公益事業的生力軍。作為真正的民間組織草根公益組織對于中國公益事業的發展、社會領域的建設和發育、政府職能的改革、社會管理體制創新、社會精神文明建設等有著重要的意義。然而,由于內外環境制約,草根公益組織整體發展情況不容樂觀,亟待理論研究。文章對涉及草根公益組織發展的研究進行了梳理,總結現有研究存在的不足,并指出今后的研究方向。
[關鍵詞]草根公益組織 發展困境 發展對策 行動策略
草根公益組織近幾年發展迅速,隊伍日益壯大,在救災、扶貧、環保、教育等領域發揮了重要的作用。但對草根公益組織的研究大體上還是在非政府、非營利組織的概念語境下進行,針對性的專門研究較為缺乏。本文旨在梳理涉及草根公益組織發展問題的現有研究成果,為進一步的研究打下基礎。
一、草根公益組織發展困境及原因
在草根公益組織的相關研究中,生存和發展困境是關注的焦點。從內容上,現有文獻常常強調草根公益組織在生存和發展上面臨的身份困境(或稱注冊困境、合法性困境)、資金困境、人才困境、知識困境、管理困境、信任困境等方面;從來源上來看,這些困境有外部和內部兩個來源。外部包括宏觀的體制、政策環境、歷史、文化等的影響;內部因素主要是和草根公益組織本身密切相關。
(一)草根公益組織生存和發展所面臨的困境
目前學者對于草根公益組織發展困境的研究總的來說可以歸納為以下幾點:第一,“合法性”困境;第二,資金困境;第三,人才困境;第四,自身能力發展困境;第五,內部治理/管理困境。
1.合法性困境(注冊困境、身份困境)。合法性表明某一事物具有被承認、被認可、被接受的基礎,其具體的基礎往往比較多元,如某種習慣、某條法律、某種主張、某一權威等。因此合法性的內涵往往包括:符合傳統的、根據法律的、符合法律的,與既定的規章、原則、標準相一致的;符合推理規則的、有邏輯的、有效力的、正當的等等。社會團體的合法性分為社會合法性、行政合法性、政治合法性和法律合法性四種[1]。其中,行政合法性、政治合法性、法律合法性都是由國家認定,統稱為國家合法性。在我國現階段,受長期的“強國家—弱社會”格局的影響,國家依然是合法性的首要提供者[2],社會合法性也往往以“政府為基礎”[3],具有局限性和依附性。我國的社會組織管理體制對社會組織是控制取向,采取預防和抑制的措施,規定了社會組織必須登記注冊才能獲得合法身份,對登記注冊的各項條件進行了嚴格的限制,更重要的是雙重管理制度,要求社會組織在登記注冊前首先必須獲得業務主管單位的同意。在草根公益組織合法性的賦予當中,國家占據了主導和決定的地位。2012年以后,社會組織雙重管理體制有了松動的跡象,一些地方率先進行改革,規定了一些特殊類型,如公益慈善類、社會服務類無需業務主管部門而直接登記注冊,這對草根公益組織合法性困境的解決是一個有利因素。然而,草根公益組織的合法性不僅僅是注冊登記的問題,其實質是政府對草根公益組織的信任問題。在“強國家—弱社會”的整體格局影響下,作為社會力量代表的草根公益組織的合法性仍然主要由政府所決定,因此草根公益組織的合法性困境并不會在短期內解決。
2.資金困境。草根公益組織缺乏合法身份,合法性不足,使資源渠道受限于組織的自我投入、私募及海外資源。由于資源渠道單一導致了資金困境,成為制約草根公益組織生存和發展最直接的障礙。薩拉蒙教授所主持的對22個國家進行的調查結果顯示了自創收入、公共部門支持和社會捐助成為非營利組織收入的三大來源[4]。郭國慶與周批改等人通過對8個國家的NGO的分析研究認為,國外NGO 的資金來源不外乎四個渠道:民間捐贈、服務收費、政府補貼和外國援助[5]。而中國的情況又與國外不同,中國當代公益事業是在改革開放以后政府部門利用社會資源彌補財政不足而出現的“組織外形化”的產物[6]。中國公益組織的資金主要來源于社會捐贈,其中也包括境外援助,政府對公益組織的資金支持非常有限,加之中國的公益慈善組織大多以弱勢群體為服務對象,還處于以慈善救助為主的發展時期,自然難以通過服務收費的方式獲取資金。因此,中國公益組織的收入渠道主要是社會捐贈和境外援助,而草根公益組織往往因為沒有合法身份,不能向社會募捐,資源渠道非常有限。據調查,草根公益組織的籌資渠道主要有國際基金會、國際公益組織和負責人的收入、非公募基金會、企業捐贈、機構自己的盈利性項目、政府公益創投項目等等[7]。草根公益組織的生存和發展主要依賴組織成員的自我投入,或者完全依賴海外資源,很難獲得政府資源的支持,大量的社會捐贈主要流向政府或官辦組織,草根公益組織很難受益,完全處于自生自滅的狀態。據統計,由各級政府和有關部門創辦的1000多家公募基金會、數千家慈善總會和2000多家半官半民性質的紅十字會壟斷了全國90%以上的捐贈資源,這些資源很大一部分受政府控制,使草根公益組織無法獲得本土資源,面臨無米之炊[8]。2005年中國環保公益組織總共募集到29.77億元資金,但絕大多數資金是由僅占有全部公益組織數量10%左右的擁有官方背景的機構完成,少量的官辦公益組織掌握了大量的資金,而最需要資金的草根公益組織卻生存艱難[9]。
3.人才困境。草根公益組織的資金困境直接導致了草根公益組織的人才困境,具體體現在從業人員缺乏相應的專業知識、技能和經驗;難以引進專業人才;人才流失嚴重等。首先,草根公益組織是以組織使命為先,主要靠社會理想、組織使命等吸引人,草根公益組織的從業人員往往具有較強的理想色彩,但專業素質和經驗相對不足。根據多項調查,中國草根公益組織工作人員及核心志愿者年齡呈現年輕化的趨勢[10],以20多歲的大中專畢業生、在校生為主力。這些年輕人加入公益組織大多是因為認同公益行業的社會價值。騰訊公益基金會、南都公益基金會、劉鴻儒金融教育基金會聯合零點研究咨詢集團2010年共同發起并合作進行以草根公益組織為研究主體的“中國公益人才發展現狀及需求調研暨素質能力模型建?!表椖?,在調查的451個公益組織中,公益人才選擇來到公益組織的主要因素有:認同公益領域的工作價值(61.5%)。這些年輕成員大都經驗和能力還較為欠缺,加上發起人與從業者一般都具有理想主義情懷,重理想輕技術,易動感情而理性不足,缺乏相關專業的訓練,管理水平與社會經驗都顯得不夠充足。
其次,草根公益組織的資金緊張,待遇低,高素質的專業人才往往是“找不到、請不起、留不住”。目前,我國公益行業薪酬普遍不高,而中國草根公益組織則面臨更嚴峻的資源危機,主要是依賴項目生存,資金緊張且來源不穩定,專職工作人員的工資待遇低,缺乏社會保障,造成草根公益組織“吸引不了一流的人才,也無法留住一流人才”的困境。根據“2010年公益人才調查”,80% 多的公益人才表示愿意將公益作為終生的事業,并且表示會留在本機構工作。但從實際情況來看,有近6成的機構人員離職流失,且其中近8成的人流向了非公益領域,這其中待遇低是主要原因,占43.1%,這就說明了公益人才在主觀上是希望留下來的,但迫于現實壓力,不得不流動。人才困境導致草根公益組織自身綜合素質不高、專業能力不強、自我發展能力不足、組織發展受限,造成“沒錢沒人,沒人更沒有錢”的惡性循環。
4.治理困境。草根公益組織的治理困境主要表現為組織缺乏規章制度、內部管理混亂不規范;組織缺乏民主和分權,缺乏監督,各項權力高度集中于創始人或某個負責人,形成個體精英治理模式。草根組織個體精英治理模式產生于組織本身的特殊性和特定的外部環境以及社會需求等,是中國公益組織在特定環境和特定發展階段的產物,具有其必要性與合理性,并在特定時期發揮了積極功能。但僅靠領袖的個人魅力,而不是靠有效的內部治理維系機構的發展,同樣可能演變為“專制家長”,存在持續性問題[11]。對于草根公益組織來說,其發展的長久之道是走上內部有效治理的“制度時代”。草根公益組織的發起人在組織的地位通常舉足輕重,創始人或主要負責人的能力、資源和意志往往決定了組織的發展和命運。但是個人魅力型的人治也帶來了風險,草根公益組織在發展創業初期靠的是領袖的個人魅力,掩蓋了管理機制上的風險,“和任何機構一樣,NGO要有長遠的發展靠人治是不行的,一定要有一系列制度和規范化的東西”[12],需要確立民主管理制度,建立清晰的治理機制,讓決策機構與執行機構分離,進行戰略規劃等。
(二)草根公益組織發展困境的原因
在草根公益組織發展困境的分析中,主要有體制障礙論、文化障礙論和草根公益組織自身障礙三種視角。鄧勝國的觀點很具有代表性,綜合了體制障礙、文化障礙和草根公益組織自身障礙三種觀點。他認為,目前制約我國草根NGO發展的原因分別來自外部環境的挑戰和草根NGO自身的挑戰。從外部環境看:首先,社會對NGO的了解與認知程度還非常有限,國人對草根NGO的認識并不到位,以至于公眾對NGO的捐贈與志愿參與嚴重不足。其次,現行NGO的雙重登記管理體制使草根NGO很難獲得合法的身份,也就沒有減免稅資格和募款資格,甚至隨時面臨被取締的風險。再次,公共權力與公共資源的壟斷性,事業單位占據了絕大部分公共服務的資源,再加上官辦NGO壟斷了募款市場,并通過行政手段勸募,嚴重擠壓了草根NGO生存與發展的空間,導致草根NGO即使獲得合法身份,其生存與發展的空間也非常狹小。最后,政府的扶持政策不到位,一方面政府購買NGO的服務還遠未制度化;另一方面國家制定的減免稅政策難以落實,草根NGO的生存面臨嚴重的資金障礙。從草根公益組織自身而言,主要是因為草根NGO缺乏使命感,缺乏理想與抱負,缺乏合作精神,治理結構不完善,社會公信度不高,組織能力不強[13]。
王裕瑞認為草根公益NGO發展的瓶頸包括制度性障礙、文化意識障礙、組織自身障礙。制度性障礙主要是政府對社會組織的管理體制,其中包括登記管理、社會公募權的分配、稅收政策、資金支持政策上限制草根公益組織的發展;文化意識障礙包括中國社會缺乏公益慈善傳統,中國傳統文化的家族主義傾向使公民的公益慈善意識不高,社會信任危機等使草根公益組織發展的社會環境不佳,公民參與不足,社會支持不高;組織自身的障礙主要是草根公益組織自身成長機制不足,資源渠道單一,內部運作管理機制不全等。
在這三大障礙中,以強調體制和文化障礙為多。強調體制障礙的觀點,往往將目前中國草根公益組織所面臨的問題皆歸咎于“體制問題”,而體制問題的核心實際是政府對草根公益組織的信任問題。由于政府對社會力量代表的草根公益組織缺乏信任,擔心草根公益組織的發展所帶來的政治和社會風險,自然而然地構建了一套以防范和抑制草根公益組織發展為取向的管理體制。文化障礙論的觀點認為中國草根公益組織的發展困境的根源在于文化,將矛頭直指中國傳統文化,對以儒家思想為主體的中國傳統文化持批判和否定的態度,認為當前中國第三部門發展困境的實質在于脫離中國本土情境而盲目西化,儒家宗教性下的社會家族化趨勢、倫理本位下的特殊主義以及威權體制下的官家公共性是制約第三部門在中國發展的本土情境[14]。而對于草根公益組織本身的障礙,則認為是列于體制、文化障礙之后,重要性弱于前兩者。
二、草根公益組織發展機制的研究
草根公益組織的發展策略,主要包括突破體制障礙的策略和突破自身障礙兩方面。在發展路徑的研究上,以自上而下,以政府或體制角度、文化視角等方面為主,而對草根公益組織本身的研究較少。
(一)草根公益組織擴展合法性及對待政府的策略方面
目前,學界對草根組織走出困境的對策、行動策略研究不足,有限的研究主要針對的是“合法性困境”的對策。如周玲《中國草根非政府組織的合法性危機與治理困境及應對策略探析》[15]、孫琦、汪雷《草根慈善組織的合法性困境及其克服》[16]等。主流觀點認為,解決合法性困境可供選擇的路徑有加快出臺《慈善法》、借鑒國外有效經驗、降低“門檻”,采取自動登記備案制和變主體身份限制為行為過程監督等。李月娥等[17]指出草根公益組織遇到的組織合法性困境的對策為培育公民社會,增強公眾對公益組織的認同感,承認草根公益組織的合法地位,加強對公益組織的監督與管理,加快有關民間公益組織的政策法規建設,完善自身組織建設,提高管理能力。
草根公益組織可以憑借良好的工作效率、領導人的個人魅力、活動的正當性、強調自身的非營利性和公益性等來贏得社會的承認和認可,從而贏得相應的社會合法性,借助媒體等對外展示和增強其社會合法性。但草根公益組織在成立之初所具備的社會合法性往往是非常有限的,只能在有限的空間以有限的方式進行活動,要進一步發展則需要尋求國家合法性的支持。因此,草根公益組織突破合法性障礙的策略在實際中主要表現為對待政府的策略。其主要有:試圖通過建立顧問委員會、理事會等方式獲得知識精英的支持,訴諸與政府官員的個人聯系[18];利用國家權威,包括主動將自己納入國家行政體系,如掛靠政府部門或準政府部門,加入政府的項目等;利用國家權威及其符號;采取合作策略,志愿組織往往給自己借上合法組織的牌子,如將自身變成政府組織的志愿團隊,以此獲得團隊的合法性[19]。
草根公益組織對待政府的策略以迎合與合作為主流,草根公益組織與政府合作的策略是草根組織研究的熱點??禃怨獾戎摹禢GO與政府合作策略》一書,總結了草根公益組織與政府合作的本土經驗[20]。王娟的《從我國草根民間組織與政府合作看其發展策略》從草根民間組織的視角,歸納了草根民間組織與政府合作的策略[21]。與多數對中國草根組織的研究都將“合作”視為草根組織處理與其他組織間關系的最佳行動策略不同,何艷玲等人基于對一個草根組織的個案研究,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風險(與政府相關部門),“不合作”可能是邊緣草根組織經常選擇的策略[22]。
(二)草根公益組織的資金動員方面
對于資金困境,草根公益組織有三種道路可供選擇,一是走社會化資源動員道路,積極爭取來自基金會、社會公眾、企業等的捐助、贊助;二是走傳統社會動員之路,接近政府,積極爭取政府支持,與政府合作,動員政府資源;三是自力更生之路,通過投資、服務收費、會費、創辦社會企業等方式,提高自創收入的比例。
對于社會化資源動員道路,我國民間慈善機構則通常以“項目網絡機制”為主要籌資模式,慈善籌款的“項目化”就是事先定好資金的主要目標人群和事項,然后面向海內外機構進行宣傳和策劃,這是一種借鑒市場經濟中的營銷規則和方法的籌資網絡[23]。廖雪飛提出公信力、營銷策略和社會關系網絡是草根公益組織公募活動取得成功有三個缺一不可的要素[24]。熊小葉主張草根公益組織要加強與其他NGO 的合作和交流,實現資源共享和規模效應[25]。網絡草根公益組織“多背一公斤”所形成獨具特色的資源動員模式以網狀開放型的組織結構為依托,采用社會化和公益營銷的方式,通過與社會公眾、政府、企業、媒體及其它NGO等社會主體的良性互動,構筑起組織內外部的參與體系,最終實現網絡資源動員與現實資源動員的整合[26]。草根公益組織綠色知音通過加強與新聞媒體的聯系,發展與基層民眾的聯系,獲得了社會合法性,樹立了社會公眾形象,提高了知名度,很快形成自己的資源優勢,從而吸引政府和企業與其合作,實現資源動員[27]。
對于政府資源的動員和利用私人關系來動員體制內的資源,或借助官辦、半官辦社團的行政網絡加入政府主辦的項目,進入政府網絡,獲得政府行政支持也是草根公益組織采取的策略[28]。
草根公益組織突破資金困境的第三條道路是自力更生之路,通過投資、服務收費、會費、創辦社會企業等方式提高自創收入的比例。其中,創辦社會企業的方式是近年來在草根公益組織中頗為盛行。社會企業不是純粹的企業,也不是傳統的非營利組織,它就是用商業手段解決社會問題的組織,是社會公益與市場經濟有機結合的產物[29],是克服非營利組織自身問題、維持非營利組織可持續發展的一個新的探索方向。近兩三年,社會企業在公益界迅速升溫,尤其是中國的草根NGO 幾乎到了言必稱社會企業的地步[30],不少草根公益組織還勇于實踐,其中涌現出一些具有創新性、運作良好的案例,如深圳殘友集團、北京采桑子文化藝術發展中心、欣耕工坊、柳州愛農會、多背一公斤、北京富平培訓學校、北京工友之家同心互惠店等。作為新鮮事物,社會企業在我國的發展還存在眾多困境[31]。
(三)草根公益組織治理機制研究方面
長期以來,受各種因素的影響,中國絕大多數草根公益組織的治理模式都是個體精英統治型,或者說是創始人統治型,領導人集決策和操作于一身。草根組織個體精英治理模式產生于組織本身的特殊性、特定的外部環境以及社會需求等因素,是中國公益組織在特定環境和特定發展階段的產物,具有其必要性與合理性,并在特定時期發揮了積極功能,但僅靠領袖的個人魅力,而不是靠有效的內部治理維系機構的發展,同樣可能演變為“專制家長”,存在持續性問題[32]。對于草根公益組織來說,其發展的長久之道是走上內部有效治理的“制度時代”[33]。而制度化治理對于草根公益組織而言,幾乎與西方非營利組織的理事會治理模式為同義語,即談到公益組織的制度化、規范化,似乎只有理事會一種模式,趨之若鶩。近幾年來,一些草根組織陸續開始設立理事會,但大多組織的理事會流于形式,有的組織甚至從成立至今還沒有召開過理事會會議[34]。造成中國非營利組織理事會虛設的原因,首先在于非營利組織產權不清晰,理事會權責不對等[35]。其次是制度設計上的缺陷,雙重管理體制,使非營利組織受登記管理部門和業務主管部門的雙重控制,理事會的獨立性難于得到保證。此外還有理事會人員組成的問題[36],理事成員太多,理事成員缺乏時間、精力、相關專業知識、動力等,影響了理事會功能的發揮。
在西方公益組織中,理事會一直被認為組織治理的核心,其主要職能包括對內治理及對外聯結承當確定組織使命、制定組織發展戰略、重要制度、決定組織重大事務和發展方向、對外籌款、建立和維護組織的公共關系和公共形象等責任。在中國公益組織的實際運作中,理事會的決策等重要的治理功能受到制約,而更多充當的是社會資源網絡或顧問團的角色,公益組織的員工也多認為理事會的角色相當于顧問,理事會也就是組織的顧問團[37]。可見,在實際運作中,草根公益組織中理事會并沒有發揮其治理功能,說明中國草根公益組織不能盲目照搬西方公益組織的運作和管理模式,而應當從實際出發,挖掘中國本土資源,借鑒國際經驗,并在此基礎上探索適合中國草根公益組織的治理模式。
(四)草根公益組織激勵機制研究方面
人才是一個組織的核心競爭力,一個高素質的、專業的、穩定的、團結的人才隊伍是草根公益組織發展的根本保證。缺乏高素質的專業人才隊伍,草根公益組織的各項工作都將難以保證,發展更無從談起。從這個種意義上說,草根公益組織的發展所面臨的各種困境可以歸為人才困境。與其他任何組織一樣,公益組織治理能力的提高,需要組織凝聚力和對組織成員的吸引力,應設立對組織成員的激勵機制。目前,學界對草根公益組織的內部激勵機制還缺乏專門研究,有限的研究成果主要是在非營利組織的大框架下進行,并且多以規范性研究為主,缺乏實證案例。如毛剛從人性的基本假設出發,研究了非營利組織管理者的薪酬激勵和非物質激勵[38]。程昔武借鑒有限理性經濟人假設、公司治理中的激勵與約束模型,結合非營利組織管理和運作上的特點構建了非營利組織激勵與約束機制的理論分析框架[39]。對公益組織激勵機制的實證研究見于我國學者郭于華等對“希望工程”的激勵機制的研究[40]。而草根公益組織與官辦公益組織相比,理想色彩更濃厚,物質基礎更薄弱,在激勵機制上面臨更多的困難和更大的挑戰,因此對于草根公益組織的激勵機制,仍缺乏研究。
三、草根公益組織發展路徑的探索
對于當前中國草根公益組織應如何突破困境,走怎樣的發展路徑?現有的研究主要是從政府的角度或從草根公益組織與政府互動合作的角度提出解決方案,強調政府在變革宏觀體制環境,為草根公益組織創造良好的制度環境,營造社會公益氛圍的作用。如紀丕霞、趙永厚主張從三個方面入手幫助草根NGO 走出困境:第一,政府應轉變觀念,統一思想,為草根NGO 的發展創造良好的社會制度環境;第二,社會應給予草根NGO足夠的關心、信任與寬容,優化我國草根NGO發展的社會氛圍;第三,建立合理的運行機制,加強管理,提高草根NGO的治理能力[41]。熊蓮主張政府應轉變觀念,增強對草根 NGO的信任和認同,推動完善相關制度和法律,拓寬草根NGO的生存發展空間。創新管理方式,加強對草根NGO的培育和扶持。主張草根NGO積極參與社會公共事務,獲得政府的合法化認同,與政府的治理目標保持一致,贏得政府的長期支持。提升組織能力,有效地承接政府轉移的職能。根植民眾,搭建政府與公眾溝通的平臺[42]。鄧國勝主張分領域、分層次、分地域漸進改革。所謂分領域,就是優先發展公益慈善類的草根 NGO、基層社區的自組織和行業協會;就是優先發展支持性NGO,通過支持性組織的發展,推動基層草根NGO 的蓬勃發展。所謂分地域,就是優先在發達沿海城市或省份進行NGO 管理體制的改革試點。通過降低草根NGO的登記注冊門檻,加大政府職能轉移和購買草根NGO 服務的力度,落實NGO的減免稅政策等扶持措施,大力培育與發展NGO,激發社會的活力[43]。允春喜、張緒龍等從草根組織與政府關系的視角探討中國草根組織發展路徑[44],認為草根組織與政府之間是雙向影響的關系,政府的價值選擇與職能發揮起著關鍵性的作用。中國草根組織發展存在立法規范缺失、社會資源匱乏、自主活動受限、外部監督不足等困境,因此必須相應地從實現政府控制,力爭政府資助,完成政府職能讓渡,推動政府強力管制等方面進行解決和改善,從而實現其“又好又快”的發展。這些對策主要是政府角度自上而下的分析為多,而缺乏從草根公益組織的視角提出建議。
從文化的視角,劉杰、田毅鵬認為,當前中國第三部門發展困境的實質在于脫離中國本土情境而盲目西化。儒家宗教性下的社會家族化趨勢、倫理本位下的特殊主義以及威權體制下的官家公共性是制約第三部門在中國發展的本土情境。從這個意義上講,本土情境下中國第三部門的發展道路選擇,其實質是要由原來的“西化”道路轉向“化西”的途徑,實現第三部門在理念、組織運營以及與政府關系等層面的“創造性轉化”[45]。
唐文玉、馬西恒[46]在草根公益組織個案的基礎上總結了草根公益組織“去政治的自主性”的生存策略,認為這是一種適應“選擇性支持”的制度環境的有限自主性,是一種主動或有意識地壓縮了公共利益表達功能的公共服務提供上的自主性?!叭フ蔚淖灾餍浴笔钱斍爸袊厥怏w制下的產物,亦是當前中國民辦社會組織功能失調的一種表現。
四、對現有研究的評述
從中國草根公益組織的現有研究可以看出,現有研究關注了這類組織的生存和發展的困境,從包括體制、文化等在內的外部條件制約和草根公益組織內部因素兩方面對草根公益組織的合法性困境、資源困境、人才困境、自身管理困境、自身能力困境等進行分析,并就草根公益組織的突破發展障礙的發展策略(生存策略、行動策略)進行了經驗研究和總結。這些中國草根公益組織的行動和發展的研究,對草根公益組織的發展具有一定的啟示,對于后續的研究無疑起到了拋磚引玉的作用。然而對草根公益組織問題,當前的研究還存在以下不足:
第一,現有的研究基本上還是將草根公益組織放在非政府組織、非營利組織、社會組織、NGO等概念內進行總體性研究,無視這些組織的內部差異,而且學術研究投入精力更多的還是那些具有政府背景的官辦機構,而對于占90%的民間自發組建的草根公益組織關注不夠,相關的研究積累對于龐大的草根公益組織隊伍而言仍顯單薄。
第二,在有限的關于草根公益組織的研究中,大多采用“自上而下”的分析方式,從宏觀的、政府的角度對草根組織生存、發展困境進行了較為充分的研究,將草根組織所面臨困境的矛頭直指“體制問題”,將草根公益組織發展的所有問題歸結于體制的、外部的問題,而忽視了草根公益組織自身的努力,缺乏深入草根公益組織內部,對草根公益組織的行動和運作機制進行全面、深入的考察和分析,從草根公益組織本身的視角去探討草根公益組織突圍的出路的研究。
第三,現有研究大多以西方的公民社會理論、法團主義、社會資本理論等為分析視角,而缺乏中國本土化的理論視角。西方理論的運用使研究也呈現西化的色彩,而對中國本土的草根公益組織實踐的分析有些“水土不服”,缺乏本土化的理論視角或框架。
第四,不同性質的草根公益組織發展形式和路徑也不盡相同,當前研究還缺乏對草根公益組織的分類專項研究。面對轉型的中國社會,草根公益組織需要采取什么樣的行動策略進行資源動員,在內部進行怎樣的激勵,以實現生存、發展,這是需要進一步研究的問題。為此,研究者需要深入組織日常實踐,在組織研究的領域內加強對話,繼而提出對中國社會和組織現象更具洞察力和說服力的分析框架和分析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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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stract]Since the 21st century, the grass-roots public welfare organizations have made rapid development, and have become the main force of public welfare undertakings. As a real folk organization, grass-roots public welfare organization is of great significance for the development of Chinese public welfare undertakings, in the field of social construction and development, the system innovation of social management, the reform of the government functions, social spiritual civilization construction and so on. However, due to the limitation of external environment and the grass-roots public welfare organization itself, the overall development of the grassroots public welfare organization is not optimistic, which demands a further theoretical research.The article generalizes the related research on the development of the grass-roots public welfare organization, summarizes the deficiency of the existing research, and points out the future research direction.
[Key words]grass-roots public welfare organization; development dilemma; development countermeasures; operation strateg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