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彧
【摘要】除母語法則外,語言社團法則是魏斯格貝爾的“語言的人類法則”中另一個重要組成部分。介紹并分析了魏斯格貝爾在這個方面的兩項研究內容:語言社團法則及語言社團的特點,并在此基礎上探討了魏斯格貝爾研究的特點,主要是多維度性和普適性。
【關鍵詞】魏斯格貝爾;語言社團法則;語言社團特點
二十世紀聯邦德國著名的語言學家和教育家萊奧·魏斯格貝爾(Leo Weisgerber)在母語對個人構塑上的作用、母語教育等方面有極其精深的研究。在論述他的相關母語理論時,魏斯格貝爾通常是同時考慮母語和語言社團這兩個維度的。在他那里,這兩個維度是同生共滅,互相依存的。而由他歸納的“語言的人類法則”也是由“母語法則”和“語言社團法則”構成的。因此,在對魏斯格貝爾的母語觀、母語研究有了一定的了解之后[1],我們有必要再對他在語言社團研究領域內的成就作一番探析,這樣才能對他的語言理論和母語教育思想有更全面、更深刻的理解。本文擬從語言社團法則的內容、語言社團的特點這兩個方面入手介紹和評述魏斯格貝爾在語言社團研究上的卓越成就。
一、語言社團法則
除了母語法則[2]外,在魏斯格貝爾那里,語言的人類法則的另一個方面是語言社團法則:整個人類毫無遺漏地、從不間斷地、并且幾乎是被自然法規的力量劃分進入各個語言社團,為人類的生活秩序設定了一個基本條件。[3]他所提出的語言社團法則的意義就在于它把所有人都連接到在歷史上有行為能力的社團中。這個法則的執行者是母語,是它在個人最年幼的時候即把他抓入懷中,向他開啟了加入他的語言社團的精神的大門,并由此給他打上烙印,使他成為在這個生他養他的社團中有行為能力的成員。在這個意義上我們把母語稱為所有歷史性的基本條件、是活躍的社團的承載力量。母語對民眾有反作用力,它把民族的努力成果銘刻給民眾。由此,在這種民族遺產上成長起來的新一代會具有與前輩相同的民族精神,繼續前人未竟的事業。由于這種威力把所有的民族成員無一例外地從最年幼的時刻起一網打盡,由于它是作為所有有意識的行為的先決條件而存在的,所以它獲得了民族生活中一種命運力量的作用,也正是在此基礎上我們理解了為什么正是各民族的思維一再看到了它的生動的、充實的民族特性同它的母語的特征處于緊密的聯系中。
魏斯格貝爾在對母語法則和語言社團法則的研究中都能給出精當的定義,便于人們把控這兩個法則的實際內容。隨后在小篇幅的進一步闡釋說明中他能通過簡短而有力的語句一下子加深其理論的深度,使人們在瞬間感受到研究這些法則對整個人類的文明發展的必要性及其重要意義。他那開闊的研究視野、深厚的理論根基和恰到好處的用例使他在語言社團等方面的研究極具說服力和普適性。
二、語言社團的特點及研究意義
除了對語言社團法則本身有很明確的說明和闡釋外,對于這個法則的核心詞——語言社團,魏斯格貝爾自然也進行了深入的分析。他那里的“語言社團”也是一般意義上的,即在人們的頻繁交往中逐步形成的、在語言運用上自成體系、與其他社團的語言形式有明顯差別的語言團體,這種團體在心理上具有相同的認同感,即具有基本一致的語言態度。
魏斯格貝爾認為所有對語言研究的起始點是母語和語言社團之間的相互作用。這兩個維度同生共滅,有千絲萬縷的聯系。他在著作中曾多次提及母語是一種將世界轉化為精神財富的手段。在這里,在了解了語言社團法則的內容之后,我們也將順著他的指引從語言社團出發更進一步:語言社團是在將世界轉化為精神財富時共同起作用的人類小組,并且它本身也處在母語世界圖景的效用中。一個語言社團是通過它的語言被標明的;語言社團的團結建立在世世代代創造、承載和傳遞的同一種語言的基礎上。語言社團和語言的關系是兩者相互依存:在語言社團中,成員的共同努力創造、承載和傳承了一種語言,反過來,共同的語言是團結人民、在精神上塑造人民、對社團中的新生者進行精神界定的一種統治性的維度,它超越個人的短暫生命,使文化成就成為一種力量。因此,除了母語法則外,對語言社團法則的研究也成了占據重要位置的人文科學的訴求。通過魏斯格貝爾的相關研究,[4]
1.我們將會理解語言社團法則的普遍約束力。即人類為什么會無例外、不間斷地被劃分為一個個語言社團。因為每個個體不是孤立地存在的,也不僅是集體地存在的,而是必須通過加入某個語言社團,成為該社團的成員獲得一種歷史的存在,必須在一個特定的位置加入將世界轉化為精神財富這一過程。可以想見,僅靠個人的力量是肯定無法完成這一社團性的壯舉的,因此語言社團之外的生活意味著非歷史性的存在,這對于我們現在已習慣于社團生活的人來說是不可想象的。個人一旦被劃入語言社團,他就在語言運用的每一個過程中進行活動——就是說在每一個有意識的時刻——在他的語言社團的聯系中,并且在一般情況下直到生命的盡頭都屬于這個社團。在這個意義上,語言社團對個人的生命來說是一種命運的力量,語言社團是整個人類生存不可或缺的基礎。在社團生活和歷史生活領域中,沒有另外的關聯能與之相提并論。語言社團是人類合作的唯一形式,它用近乎自然規則的力量涉及了所有人。除了語言社團外,沒有其他共同生活的可能性,沒有合作的持續形式,沒有相互理解的基礎。說到底,語言社團是人類社團的基本形式,也是人類憑借其特性自我發展的唯一空間。
當我們按照魏斯格貝爾的思想把語言社團稱為人類社團的基本形式,把語言稱為精神世界的入口,那么同時就已經確定,人類社團的其余形式由于都有“精神”形式,所以都在一定程度上依賴語言社團。如果我們通盤考慮所有可想象的人類文化成就,從物質文化、技術、經濟等現象開始,經過精神活動在神話和傳說、法律和科學中的形式,直到藝術和宗教領域,我們就會發現,它們都和語言運用有關。語言手段的投入與一個語言社團中活躍著的特定的思維世界的作用同等重要。要實現上述多項內容的文化價值,必須有語言社團存在。如果沒有那些工作領域中的語言手段,那么人們將會確定,創造的可能性也隨之消失了,因為不但是有聲語言手段消失了,而且同時連接在上面以及語言社團上的內容和思維形式也沒了。
2.我們將會理解語言社團法則的構塑性威力。每個人剛一出生就加入某個語言社團,被某種母語所包圍,在最年幼的時候開始習得母語,這是在每個正常人的生命中“不言而喻”的事。在這個過程中重要的是理解這兩條法則的無例外性,它們的統攝作用和對個人的構塑性威力。每個個體無法選擇這種或那種語言作為自己的母語,也沒有贊成或反對的可能性,在能自己作出判斷之前,他早已被劃分進入一個語言社團,受到該社團的母語在精神上的熏陶,因為他把自己聯系到母語將世界轉化成精神財富的結果上去是獲得通向一切文化的通路的不可或缺的前提,是成長為一個有決斷力的獨立個體的先決條件。換個角度看,語言社團的構塑性威力就是所謂的母語的“控制”作用。
3.我們將會理解語言社團的歷史深度,把它視為歷史生活的承載體。從時間上看,語言社團屬于我們所認識的存在時間最長的歷史團體和歷史圖景。它們的存在時間大多以千年計,因為在各個社團內部,每一種把世界轉化為精神財富的行為只有通過世世代代人的延續才能超越時空所限,這種行為的結果在反復被動用,反復被檢驗的過程中日趨完善。成千上萬人的經驗都凝聚在母語的世界圖景中,每種語言手段都是在生活中,在思想上征服世界的過程中所凸顯和保留下來的作用的結果。在這里,誰認識到歷史性和語言社團不可分割地連接在一起,而社團的基本形式又是以語言為條件的,那他就不會懷疑,語言社團在歷史生活內部還會有更大的作用。前面強調的人類被劃歸到語言社團的普遍性與語言社團是持續時間最長久的歷史現象這一事實相符。語言的存在時間數以千年計,這是一個外部標志,證明在語言社團中歷史生活以一種比大多數其他歷史維度的運動更長久的韻律沖入社團。語言社團不但超越個人的生命跨度,還超越國家形式、政治變革,整個文化的高潮、低潮、產生和消亡。這種超越不是消極的,而是對國家生活和精神生活的構形的一種持續的作用。
前面說過,幾乎所有的民族都是在與母語打交道的過程中找到了民族特征的萌芽,有了民族歸屬感。維護母語是通向內部統一的重要途徑,語言的傳播是增強勢力、通行世界的重要手段。語言社團的這種歷史力量在今天對于世界上各個民族的人來說正是一種希望:只要母語語言社團未被毀滅,那么邊境線以外幾百萬、幾千萬的兄弟就沒有失去,他們對我們的歸屬感是通過語言來留下痕跡的;對語言生活的歷史觀察使我們確信,語言社團的長期存在挺過了所有的權力欲和國土欲。語言社團的巨大歷史作用正是以此為基礎,即人們不能任意毀滅它,不能用權力分割它,不能沒有相關者的意愿而最終改變它。
4.我們將會理解語言社團的內部凝聚力的強度。在將世界轉化為精神財富的過程中團結起來,這也許是我們所能想到的最強的聯系之一。這一過程的核心對于它的執行者來說肯定是無意識的,沒有一個語言社團,沒有一個個人能夠立刻意識到這種行為的本質和影響;而越是無意識、不自覺,越是說明這種聯系的根深蒂固,越是說明這種影響的深遠。在這種精神的基本活動中肯定包含了人類生存的一個秘密,因此語言社團的成員總是到處感到在他們的母語中相互聯系,他們發現,特別是當母語和語言社團內部的共同生活的“不言而喻性”受到干擾和威脅時,這一聯系就更明顯了。對這些破壞因素的反抗強度向我們最清楚地證明了語言社團的內部凝聚力。
5.我們將會理解語言社團多樣性的意義。所有對語言的思考研究總是會指出語言差異性這一基本事實,人類自遠古時代起就對語言多樣性的原因和意義進行思考和探索不是沒有理由的。這是因為語言的多樣性不可避免,也不可或缺。
由上面的介紹和分析可以看出,魏斯格貝爾對語言社團的研究是多層次、多角度的立體研究。從他對語言社團法則及語言社團特點等具體研究內容的闡發中我們不難看出,魏斯格貝爾在這項研究中確實是把語言社團法則與母語法則緊密結合在一起,語言社團法則是作為更大的“語言的人類法則”的一部分而起作用的。另一方面,和母語法則一樣,魏斯格貝爾的語言社團法則也是普通語言學意義上的研究,具有相當高的普適性,即他對語言社團相關內容的研究成果適用于所有語言的語言社團。從這個意義上來說,他的這些研究突破了時空的局限,具有成為經典的潛質,這也是在今天——在魏斯格貝爾發表這些研究的幾十年以后——再次學習并發揚魏氏博大的人文精神的意義所在。
參考文獻:
[1]相關內容可參看拙文《論魏斯格貝爾的母語研究》[J],載《德國研究》,2009年第3期,第73-77頁。
[2]即“每個人在童年最年幼的時刻被母語的作用所控制,通過母語以一種持續的方式在精神上被塑造,并由此被劃入一個語言社團的思維世界和行為世界,這一世界在一般情況下對于他的整個一生都是有決定性的”,這方面的內容可參看上面提及的拙文《論魏斯格貝爾的母語研究》。
[3]Weisgerber,Leo.?Die tragenden Pfeiler der Spracherkenntnis“[J].Wirkendes Wort,Bd.1,1950/51,S.1-12,hier S.7.
[4]可參看Weisgerber,Leo.?Von den Sprachen zu den Muttersprachen“[A].Weisser,Erich(hrsg.).Das Prinzip der Ganzheit im Deutschunterricht[C].Darmstadt:Wissenschaftliche Buchgesellschaft,1967,S.84-104,hier S.92-94.
基金項目:本文得到上海電機學院科研啟動經費項目資助。(項目名稱:魏斯格貝爾對語言社團的研究探析,項目編號:13C4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