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的河山

文景

鞋子夢游

蛐蛐弄琴，思想的點子閃爍唾沫星子，在寬大的桌案和沙發之間得意舞蹈。

案下的鞋子，昏昏，入夢。夢中飄逸，夢中夢。門戶開了，陌生和新鮮的空氣一起涌進。欲往的是夜，很黑的夜。

一想起那寬大的桌案，夜就自動撕開一條口子。一股亮光閃進，鞋子躍躍欲試了。

他略略做了一點準備：把自信、故鄉和遠方揣在懷里，帶一粒粒想法，和一把小小的鍬。出發了。

一出發，他就感覺到前程是這樣的美：

是夜，夜是那么黑，伸手不見五指；不見五指，五指正可大有作為；

黑得可怕，可怕正可用上肝膽，肝膽相照，照亮前路；

黑得廣闊，廣闊黑夜正可逼迫突襲接近光明：

黑得沒有一點雜質無遮無擋松軟肥沃。沒有一點雜質無遮無擋松軟肥沃勝過黝黑土地，正可隨心隨意自由耕耘，上下左右放心播種……

于是，他挖一小鍬黑，種一粒想法；再挖一小鍬黑，再種一粒想法，不一會兒就星光一路，綴滿夢之夜空了。

醒，他發現自己仍舊躺在桌案下，四周空空。

沮喪……忽然，心頭一亮，他想起了，他想起了自己的一位最親近的朋友。

你天天把河山領進廚房

你天天把河山領進廚房。

治理河山如烹調小鮮。

河山有幾位代表，是你的常客：

重刑剛出獄的魚。陰謀一夜爆紅的西紅柿。青春偽裝帶刺掛砒霜的黃瓜，賺瘋了不怕死的地溝油……

水，是管水的死了也不肯用的水。

你就閉著眼睛喝吧。你就閉著眼睛烹吧。

吃吧。治理河山如烹調小鮮。小菜一碟。

你天天在吃，天天在吃自己的河山。

看得見的風兒

一個個陰影晃動，爾后落地，期待和信心睜開眼。剎那間驚彎枝頭鳥鳴。

于是，有那么多的觀者、熱者和冷者紛紛跑過來納涼。

窗欞響動，滴落，滴落，一滴，又一滴，分明是一朵朵花兒的早晨。

天空，高處遠處，有一大片云，冷眼看去很厚重；很厚重且在動：

一只大雁馱著一片云，又一片云，像是馱著初春的心情。

黑云慢慢被掃開。不一會兒，一切沉悶抱怨和壓抑變薄了，東方露出薄薄的黎明。

禁不住，夢想夾道歡迎。因為看不見的風是帶著兩個實在來的：一把掃帚，一把鋤頭。

根雕

慧眼識金。從地下挖出，也不甚干凈。

借東風，抖落塵埃，剝離根須渣滓缺點和錯誤。

一個絕好的歷練：地下工作，黑暗重壓憋屈風險，和誤判。

拒絕喧嘩和浮躁，與孤獨沉默精致實干為伍，心懷高遠，緊握堅守。

面對刀、斧、錛、鋸、銼……順勢順夢而動：或山，或河，或孔雀，或雄鷹……

去掉假丑惡，凸顯真善美。打磨。打磨。

一只手

手黑了，河山撕開一道黑色的歷史。

手伸開了，河山放出五道光芒。

手攥緊了，河山鋼鐵了。

手干凈了，河山長壽了。

手奪走了空談，河山前進了。

你的夢想翻一個筋斗十萬八千里，還是在一只手的手心里。

一小盆思想

盆景，一小盆思想，聯翩溢出。

放矮自己，矮成一只螞蟻。爾后于其中旅游、攀登。

苔蘚——森林；

凸者——山丘；

凹者——溝壑；

絲線一樣的小徑，曲曲彎彎坎坎坷坷；

纖細的小溪似巨大的瀑布，震天價響，粉身碎骨從天跌落；

塔，高聳入云，需仰視才見；

目的地，迷霧籠罩，可望而不可即……

放回自己，找回自己。小小的河山，秀美的凝縮。伸手可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