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原，一個人的傲骨

趙長在

一

一個日子，因為一個人，流芳千載。兩千多年的召喚，始終沒有停歇過

情深悠悠的呼喚，順著汨羅江的江水，嬗變成一縷清澈的水音

那飛馳的龍舟，一直在追趕著你的魂魄。而深愛的祖國，也隨你一起沉入清澈的江底

這一天，江水安靜。魚兒禁食。一枚枚青青的葦葉，一粒粒香軟的糯米

承載著一代代不朽的祭奠。懷念，多像一顆飽滿的種子，在返青的范疇

早已舒展開茁壯的胚芽?？梢允恰峨x騷》，可以是《天問》，可以是《九歌》

繞過他的身份與地位，首先想到一位憂國憂民、壯志未酬、心系祖國

辭章瑰麗的詩人，面對一江碧水，那悲憤絕望的一跳，定格在我們永遠的懷念中

五彩的絲線，系住一個人的傲骨。鈣質堅硬的骨頭，卻拯救不了風雨飄搖的祖國

其實，妥協與流亡，只隔著一顆心的距離。你卻讓堅守的忠貞流傳了幾千年

也許，愛國與獻身，從來就不矛盾

我喜歡叫你屈平。喜歡叫你屈正則。喜歡叫你屈靈均。你的名和字。本身就是

一江純凈的碧水，一片高遠的天穹。懷著崇敬，我逐漸在靠近這個名字

用情愫，去封裹一個傷感的日子

江水，在默默流淌著。多像你寬廣的胸襟。面前是高天后土，栩栩如生的

黎民百姓。如果用一個名字，去撞擊內心深處的復蘇，首先想到了你的《橘頌》

從五月的風中，從湖北秭歸的鄉野。抵達我的內心

二

你的眼睛，是明亮的。隨時可以捕捉到祖國微妙的變化、蓬勃的心跳

或者弊病。香草是你的。楚辭是你的。悲歡是你的。道路也是你的

你的忠貞愛國情懷，就是你的內心獨白。你不是一個人在獨舞

你的前面，你的后面，有那么多的忠烈，在與你挽手。我們都不是旁觀者

是祖國的一根根堅定牢固的立柱

那時，絕望似乎成就了你的動力。你徘徊在江邊。心在流血，眼中有淚

你單薄的身軀，我并沒有覺出你的弱小與無力，想到的而是屹立的青松

凌寒競開的梅花，虛懷若谷的綠竹。你的夢和你的想，始終是一致的

祖國和深愛，始終是隨行的。它們會在你迷惘的時候給你力量，給你飛翔的翅膀。這是一個人，對另一個人全部的思索

一顆詩心，一根傲骨，一個高昂的頭顱，將風雨飄搖的祖國，捆綁在

放逐的路上。在山河破碎里，在背井離鄉里，在離愁別緒里

在一腔悲憤里，在國破家亡里，你是祖國唯一的接續

情深，并不能拯救祖國的命運。只好把骨頭投進一爐旺火，鑄成

一柄鋒利無比、鈣質豐富的長劍，卻始終無法刺中病入膏肓的人心

面對失血的祖國，你的血型，恰好與深愛的祖國一致。你不知道

一腔熱血，能不能挽救生死未卜的祖國

當所有的路，都逼仄為死路。一個人的祖國，濃縮成絕望的一跳

為祖國，打通一條水路。如果我沒有猜錯，你一定是去打撈沉入江底的祖國

三

那么多的糯米和葦葉，包裹著一份濃濃的愛國情。青山不老，春意盎然

那些刀光劍影，朝代更迭，那些陰謀、叛亂、計策、角逐

正從五月的江水中清晰地傳來。我分明聽到你踟躕江邊的腳步聲

仰天長嘆的吟唱聲。我想知道，在你的心里，除了祖國和深愛

是否也有兒女情，或者父母恩

從來沒有想過，要借用你的名字，來填充一縷矯情的懷念。盡管我們中間

間隔著兩千多年的距離?？晌覍δ愕某缇?，一直在穿越著歷史的時空

漫漫長路，需要多少歲月和腳步，才能走進你的內心世界。親耳聆聽你的

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

你孤獨無助，心系祖國的身影，早已淹沒在歷史的塵煙。你的名字

卻依舊挺立著，開放著。像一棵樹，或者一叢山花，每到春天便要吐綠、發芽、盛開、芬芳。目送著一個矍鑠的身影

在內心深處濺起朵朵晶瑩的浪花

不朽，不是一個名字，與一個日子的融合。是一個人恪守的操行

高尚的靈魂，祖國至上的情懷，可以流芳百世的佳話

請將一份懷念和崇敬，一起包進香甜的粽子。我一直在想，沉入江底的

石頭，像不像一個人的品質？像不像一個人的骨骼

像不像一個人的脊梁？像不像一個人的拳頭？像不像一個人挺起的胸膛

像不像一個人高高揚起的頭顱

你全部的情深，或許都在你義無反顧的一跳里。你的絕望，一定結滿深深的幽怨。這些怨恨，仿佛一片片野火燒過的痕跡。遇到春雨，遇到復蘇，遇到種子，遇到墑情，就會生長成清澈的情操。拔節的懷念

可以看作是對你全部的追思。在春光明媚里，看看藍天，看看白云

看看天空中，是否有一只鵬鳥恰巧經過

四

面對一冊歷史的翻開，那些你熱愛的山水、草木、土地，以及樸實的鄉親

都成為你內心涌動的波瀾與郁結，逐漸凝結成沉疴與絕癥

世間究竟有沒有一劑良方，可以醫治你的心病？或許只有深愛的祖國

能緩解你的心痛。這么多年過去了，聞一聞你身上散發出的味道

依舊是不朽的歷久彌香

在你諸多的注解里，我更偏愛你詩人的位置。想到清清的江水、爭先的龍舟

芳香的艾葉、避邪的雄黃酒，五彩的絲線、瑰麗的辭章、氣魄雄渾的吟唱

你心中的香草美人。想到仰天長嘆，想到落寞惆悵，想到故國家園，想到壯志未酬，想到你的憤懣和絕望，竟來自摯愛的祖國

你的目光、才學、膽識、忠貞、決絕，像一根魚刺，卡在每一個人的喉嚨

那些昏庸無道、利令智昏之輩，早已化作人間的千古罵名。被世人唾棄與遺忘

而你兩千多年的上下求索，長路漫漫錘煉的祖國，早已成為有著五千年文明

的泱泱大國。假如，你的靈魂還在，你的氣息還在，你的悲憤還在

你的情懷還在，一定會用手中的妙筆與心智，重新吟賦一首《離騷》或者《漁父》

用一腔愛國的高尚情操，把對祖國的眷戀與深愛，放進一面高高飄揚的旗幟

五

五月初五。是你精心挑選的日子嗎？還是與忠貞不謀而合。一枚葦葉

一把糯米，咀嚼兩千多年，依舊唇齒生香?？梢愿嫖康氖?/p>

祖國已將這一天，寫進法定的節日。一個人也會在這一天

把一個完整的、和諧的、精彩的、美麗的中國，歸還給另一個人

而面對著眾多的粽子。比如天價粽、巨型粽、極品粽，甚至美女粽

我迷?？鄲?，甚至困惑。這些都是你的那些鄉人、鄉親

處心積慮的創意，或大手筆。之前，我一直鐘愛著那枚節儉傳統的龍舟粽

粽子里，有一個人糯糯的芳香

在這一天。我會用艾葉、菖蒲、雄黃酒，擦亮一個人眼中至高無上的祖國

酩酊里，我目睹了吟著《離騷》的屈原，只剩下一個模糊的背影，而沉入江底的骨頭，一枚葦葉，仿佛就能將它輕輕托起

偶爾有人提到你，也是為了一場奢華的鬧劇，做一個合理的鋪墊

江邊，一個人的悲憤，像極了一個人的嘆息。過一個簡樸節約的端午吧

過一個吟詩抒懷的端午吧！讓一個人的傲骨，在九泉之下，也能欣慰地挺立著

成為祖國永久的吟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