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以這樣的方式接近生活

萬世長

愿

請把我帶走，去對接一棵草的春天，去走向迎親的隊伍。把脊背交給過河的老人，把胸口交給孩子認識天空。

打一口井，將時間用在運送井水的路上。等紅燈，植小樹，修一條可以回村的土路，夜晚有一盞燈。

無論亮著、熄滅。房間里都不是我一個人。每天給花澆水，每一個星期給鄉下的父母打一個電話。我一直深愛這世界。塵土緩慢，細磨鋤頭交談。

從一個終點走向另一個終點，只有一道門開著。我承認這些時光溫暖，不曾離開，像風在隱渡花朵，按時交出自己和時間。

在更遠的遠方

有些事物浮著，在目光里栽下半棵樹。故鄉的一部分空著，上升的是火焰，我走動。

更遠的老屋知道歲月里有鹽，風沙抬高山崗。下水道，通風口，我將一生鐘愛這人間。

愿水移動，移動沉入心底，摸不著自己。就走向郊外，看一只螞蟻不曾放棄低處的洞穴，陽光很白地照著我出口那端冷清的村莊。

不等悲傷想起

不等悲傷想起，我種植的花朵正開。埋在向陽坡上的親人，淺埋著歡笑和家書。

用一生的時光建造的墻壁，在前面，會有一道進出的門，打通空氣和性格。

我還在原地，等你。

接過一些陳舊的日子往回走，可以是村莊，可以是泥土之外的事物。

讓出最初的遼闊，我必須說明，去往一個地方，直到自己內心，空出原諒一切事物真相的位置，空缺而遼闊。

窗外

隔著玻璃，一些腳步帶動的塵土飄移。我看到更多塵土。沿街是一排樹，緊挨著。

是肉鋪、古董店，理發店的門開著，探出頭再看看天空，這還達不到村莊的級別，以水泥咬緊沙石的身份敘述。

也就在這個高度，我有些不安，是因為風經過。也不是因為一些落葉抖動，在二樓的窗前，我感到陽光很弱，緊挨著玻璃滑過的塵土，我要看清自己。

淡色

命定生長的草色，正漫過親人心頭的荒蕪。古廟的臺階伸向五月，午后隱于山谷，我會靜止下來。

想起比風更輕的事物，花朵和泥沙，曾是我掌心的傷口。

日子越過越平實，像沒有風吹過的湖面，每天往火堆里添加石炭，曬糧食，帶孩子，洗一次地板，擦亮一面窗戶。

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一生要做的事情，杯子不再空著，是茶葉，記得按時想到老家，讓自己慢慢感覺溫暖。

把更多的時間留給女兒，牽著她的小手，把她帶向生活。

把一些空的地方填滿，這是責任。

坐在盡頭看一片海水流過身邊，晴空下的人間，一直是我越來越消瘦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