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一個多重角色

羅文龍　劉昶

為了便于塑造“孔乙己”這一主要人物形象，魯迅先生就在《孔乙己》的開頭板塊精心構建了一方小說人物活動的舞臺——咸亨酒店。既然是酒店，那當然就得有店長和店員——掌柜和小伙計。而來酒店消費的那當然就是眾多不同的酒客了——做工的短衣幫和消閑的長衫們了。孔乙己自然也就是這眾多酒客中的一員了。所以，《孔乙己》中的人物安排就是這樣的順理成章。他們在小說中的意義是各不相同的。筆者僅就“掌柜”這一人物在《孔乙己》中所擔任的角色意義試說如下：

一、環(huán)境的暗示者

孔乙己處于怎樣的生活環(huán)境，又面臨著怎樣的生存空間？只有弄明白掌柜對小伙計職務的幾度變更以及對小伙計又是一個怎樣的態(tài)度，這個問題便不難找到答案。

掌柜“以貌取人”，認為小伙計“樣子太傻，怕侍候不了長衫主顧”，便安排小伙計在外面去侍候短衣幫們。然而他卻手腳不麻利，糊弄不了短衣幫——“他們往往要親眼看著黃酒從壇子里舀出，看過壺子底里有水沒有，又親看將壺子放在熱水里，然后放心：在這嚴重監(jiān)督之下，羼水也很為難。”按理說，小伙計是這個也侍候不了，那個也侍弄不了，對掌柜來說，小伙計可以說是一個毫無用處的多余人，掌柜是完全可以叫他下崗走人的。可是“幸虧薦頭的情面大，辭退不得”，所以掌柜無可奈何迫不得已極不情愿只好安排小伙計在店里“專管溫酒的一種無聊職務了”。沒辦法，真是應了一句俗語：請神容易送神難啦。掌柜也就只能是拿著“一副兇臉孔”冷對小伙計來表達他掌柜無聲的不悅和不滿。這表明，掌柜用人不僅還得看情面，更有欺軟怕硬，媚上欺下之謂了。讀者不難想像，掌柜對小伙計的態(tài)度是如此，小伙計在酒店中的處境是這般尷尬與艱難，那么對于毫無任何背景的孔乙己，眾多酒客的態(tài)度又能會是怎樣呢？所以掌柜對小伙計的這種態(tài)度，其實就為孔乙己到酒店來喝酒遭到眾多酒客們的“熱情禮遇”無疑是起到了一種暗示作用。

二、情節(jié)的鏈接者

“孔乙己的故事”是從小伙計的角度敘述出來的，那么有關孔乙己的一切似乎都應在小伙計的“耳聞目睹”之中——孔乙己到酒店的“言行”，備受取笑的情景，酒客在孔乙己身后談論其經歷以及與孔乙己有關的話題等等。但小伙計的“耳聞目睹”不能說一點局限都沒有。而小說中有關孔乙己的話題小伙計他就沒法參與，這是由小伙計在酒店中的地位和處境所決定的。但是掌柜恰恰就能彌補這一局限——關于孔乙己被打折腿的事則能通過掌柜與酒客的一段對話描寫從側面交待出來。交待“被打折腿的事”只能是由掌柜來完成的。很顯然，酒客是不可能同小伙計來談論的。像這一類的“社會新聞”只能是成人與成人之間的聊天來傳播的。小伙計沒有資格參與到這類話題中，他只有“耳聞”的份。所以“掌柜與酒客的對話描寫”就為后文——孔乙己斷腿后到酒店來喝酒的場景——作了情節(jié)上的交待與鏈接。這一鏈接是非掌柜莫屬的。

三、人物的映襯者

丁舉人是小說中唯一沒有出場的人物。但正是他將孔乙己毒打致殘，弄得半死不活。是丁舉人徹底摧殘了孔乙己的身體，那么又是誰在摧毀著孔乙己的精神世界呢？很顯然，是以掌柜為首的眾多酒客們——那從酒店所發(fā)出的一陣陣取笑聲哄笑聲。假如掌柜是一位“為富且仁”的善者，面對酒客們肆無忌憚的取笑挖苦譏諷揶揄，他是完全有能力有威望去加以阻止和制止的，從而保護孔乙己，而不致于使得孔乙己一次次地受到心靈和精神的傷害與摧殘。然而掌柜他卻是一個“為富不仁”之徒。他“引人發(fā)笑”的帶頭舉動相對丁舉人毒打孔乙己的行為無疑夠成了一個極好的映襯。他們二人是“相得益彰”。

四、笑聲的制造者

孔乙己每到酒店來總是遭到酒客們的無情嘲笑。這笑聲中就少不了有掌柜的聲音。而且他還是笑聲的特別制造者。為了贏利，掌柜必須得讓酒客們長時間逗留多消費才是。所以掌柜他當然要拿孔乙己來開涮——耍耍笑，逗逗樂。因而掌柜見了孔乙己，也每每這樣問他，“孔乙己，你臉上又添上新傷疤了”，以引人發(fā)笑。這就說明掌柜把孔乙己看作是一個逗樂的招徠酒客的工具。特別是孔乙己最后一次來到酒店時，已是落魄不堪，十分令人可憐。然而，掌柜卻一見到孔乙己，竟然開口就是要賬，而且仍然同往常一樣，繼續(xù)取笑孔乙己，“你又偷了東西了！”“要是不偷，怎么會打斷腿？”致使喝酒的人都附和著掌柜笑了起來。此時的孔乙己已經是完全讓還有一點同情心的人笑都笑不起來了，讓人同情他可憐他都來不及。但掌柜竟然對孔乙己沒有一絲一毫的同情與憐憫，仍就不顧孔乙己的死活，居然繼續(xù)以取笑孔乙己為樂為能事，足見掌柜——這位笑聲的特別制造者——是多么的冷酷。充分地顯示出那個社會人與人之間的冷膜無情。

五、欠錢的叨念者

小說中這樣敘述道：“大約是中秋前的兩三天，掌柜……取下粉板，忽然說：孔乙己長久沒有來了，還欠十九個錢呢！”原來是“還欠十九個錢呢！”掌柜這才想起他了起孔乙己。從酒客口中得知孔乙己偷了丁舉人家的東西時，掌柜是一再追問“后來呢？”掌柜是不是真正關心孔乙己的死活呢？不言而喻，掌柜是在關心他自己的那十九個酒錢有沒有著落。到了年關，掌柜取下粉板說，“孔乙己還欠十九個錢呢！”到第二年的端午，又說“孔乙己還欠十九個錢呢！”所有這些都表明掌柜并不是真正的關心孔乙己的死活，而是關心他自己的酒錢，這些便顯示出了掌柜的自私冷酷。“孔乙己還欠十九個錢呢！”，不知在掌柜的嘴里叨念了多少遍。也正是多虧這位掌柜的反復叨念，便將孔乙己生命的全部價值甚至還不如那十九個錢重要的悲哀展現在了世人面前，讓廣大的讀者更加深了對孔乙己悲劇的深刻理解。

（作者單位：湖北省漢川市劉家隔中學4316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