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化改革的突破口在哪？

冀志罡

十八屆三中全會的《決定》給了大家很大的信心，國內外好評如潮。但大家的信心無非來自《決定》的面面俱到——每個人都能從中找到自己喜歡的東西，從而每個人都有理由喜歡它。

但世界是不完美的，讓每個人滿意通常意味著誰都不滿意。很多人批評過去10年的改革停滯，但上屆政府并不是不想改革，也推出了不少方案，但基本半途而廢，原因就是決策者希望每個人都滿意，希望照顧各方既得利益，最后發現向前推進困難重重。

《決定》確實表明，中央有著非常急切的改革決心，但他們首先必須找到恰當的突破口。30多年前鄧小平發動改革的時候，選擇糧食為突破口，以農村聯產承包責任制刺激農民的種糧積極性，成功提高了糧食產量。成功是最有說服力的，承包制隨后就被引進到城市。盡管在企業推行承包制并不成功，但改革本身已不可逆轉。

那么這一次，中央會怎么選擇改革的突破口呢？

第一，不能選擇最大、最難的問題，因為牽涉利益方最多、風險也最大。就中國目前來說，最大、最難的問題顯然就是所謂地方債。現在地方政府普遍扛著巨額債務，當初投入的項目無法產生足夠的現金流，很多項目不僅無力還本，連付息都困難。在金融維穩的壓力下，他們持續高息融資，盼望著中央再救一次市，就像當年4萬億元投資一樣。這使債務雪球越滾越大，利息負擔快速上升，實體經濟持續不景，而資產泡沫卻沒有任何緩解跡象。

地方債問題難度最大、風險最高，牽涉利益方也最多，因此不應當成為改革的突破口。在中國人口紅利尚存，經濟還能維持中速增長的情況下，也沒有必要去冒過大的風險。同理，財稅問題雖然是目前亟待改革的嚴重問題，但同樣不宜作為突破口。

第二，也不能選擇無關痛癢的問題。小問題容易下重手，因為牽涉利益不大，也能立竿見影。但如果問題過小，震撼力不夠，就難以產生普遍的行為激勵。典型如禁酒令。去年十八大結束后，新班子立刻推出禁酒令并堅決執行，酗酒之風很快就被剎了下去。那些以為禁酒是“一陣風”“做做樣子”的人，也不得不承認中央這次確實下了決心。但禁酒本身是小事，并不足以掀起普遍的改革風潮。最近一年，除了吃喝送禮之風有所改善之外，其他方面并無大的變化。

第三，最好選擇容易出成績的領域。聯產承包責任制一出，糧食立馬增產，這就是不容否認的硬邦邦的成績。有這個成績墊底，做其他事就有了底氣，反對者也很難站出來反對。因此，像政法、計生等領域雖早已形成廣泛共識，改革方向也基本沒有爭議，但并不適合作為突破口。政法即便改革到位，上訪量短期也很難減少；計生就算馬上廢掉，生育率也不可能恢復正常，而人口結構的改善更要到幾十年后才能看到。

筆者看來看去，認為最適合作為這次改革突破口的領域是國企改革。上一輪國企改革雖然造成巨大社會震蕩，卻并沒有解決根本問題，國企改革一直都在中途。國企雖然也通過市場化提高了效率，但也造成廣受詬病的國進民退。另外，簡單私有化并不是國企改革的正確方向，這也已成為共識。

《決定》提出以發展混合所有制為國企改革的新方向，是非常明智的決策。混合所有制的核心是政府在保有所有權的情況下放棄經營權，而所有權與經營權分離正是現代企業治理的基本模式。這一改革方向也與英國、日本成功實踐的國有民營完全一致。

通過混合所有制還可以實現國企與民企的體制歸一，對民企的規范化運作也有促進。國企改革基本上符合所有人的利益，不會有太大阻力；國企改革有利效率，風險不大；國企改革也很容易出成績。

這次改革中央是否會選擇國企改革作為突破口，我們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