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舟:沂波先生,您好!感謝您應約接受采訪。我是《時代文學》雙月(上)編輯漠舟。最近看了您的小說《銀杏樹王》,聯系到您的劇本《孔子師郯子》,我覺得您很了解郯地的歷史文化。請問,您對郯城的歷史文化有專門研究嗎?
沂波:漠舟好。感謝《時代文學》雜志社安排這次采訪。關于郯城歷史文化,我說不上對它有專門研究,只是從書上和民間一些老年人所講的故事知道個大概。這片古郯熱土上文化大故事還真的不少。悠悠大中華二十四孝圖上,郯城就占兩個:一個郯子的“鹿乳奉親”,再一個是“東海孝婦”。元曲名家關漢卿的《竇娥冤》這個故事的原型就是郯城的“東海孝婦”。孫臏與龐涓斗智斗勇的“馬陵之戰”早就名蜚中外。“孔子師郯子”更是千古美談。我的小說《銀杏樹王》,就是按照這個千古美談的文化故事為主線寫成的。而劇本《孔子師郯子》則以戲劇唱詞的形式寫成的一部大戲。
漠舟:請問沂波先生,您的名字是否跟沂河有關?
沂波:我的整個童年、少年時光,沐浴在碧波蕩漾的沂河里,是這條母親河養育了我,給了我詩歌的靈性。我的長詩《沂河之歌》(暫用名)的開篇是:“你像大地蔚藍的飄帶\自北方的天幕落下\讓眾多的生靈歡躍起來\你用母親的身姿牽動眾多的兒女\唱著萬年的圣歌鮮艷著兩岸的四季\我不會忘記\你用一傾云波將我浮起\讓我的第一聲哭啼融進了你的濤聲……”。我用沂波這個名字,可見我對母親河的親切感情!
漠舟:您不僅寫小說,也寫詩歌、散文和劇本,請問您更喜歡哪一種體裁?或者說您對哪種體裁更得心應手?
沂波:一談起寫作,我想到沂河,剛才我說,我的整個童年、少年時期,是沐浴著碧波蕩漾的沂河長大的。由此,我的寫作大多都是從童年的記憶中開始的。多年來,我幾乎每年都要到沂河里游泳幾次。
我最初寫作是從詩歌開始。九十年代初,我在《中國建材報》發表了第一首詩《滾雪球》,自此后,我又在這個報上發表了多首詩。在《中國交通報》上也發表過詩歌。就在這個時期,我的第一篇散文《童年的河》,在《山東文秘》上發表。而小說的成篇寫作,是在1996年開始的,當時一年下來寫了個13.6萬字的《追夢少年》。小說的打印稿出來后,我寄給了《紅巖》雜志。讓我感動的是周火島主編,他給我回了一封長信,提出了壓縮文本的意見,他讓我修改好后直接寄他。那時,由于我工作上出現了變故,過了幾年,稿子改好后就在《沂蒙作家》上發表了。對劇本的寫作是近年來的事情,由于我喜歡聽多種戲劇,就由著自己的心性寫出了戲劇劇本《孔子師郯子》、《三贈詩》等。至于我更喜歡哪一種體裁,或者說對哪種體裁更得心應手,我感覺我對哪一種體裁都喜歡,都還能順手寫一寫。前提是,要寫的體裁的內容需先“得心”,然后才能夠“應手”。我的寫作,就像我童年在沂河里游泳,遇到一片使我喜歡的水域,我就想進去游上一番。
漠舟:我注意到您寫了多部詩集,其中有一部《沂波詩詞》,請問您怎么看古典詩詞和現代新詩的繼承與發展?
沂波:我最早學習寫作是從古詩詞開始的。到目前,我寫成的詩詞有100首,形成了《沂波詩詞》。從閱讀的感受來說,靜下心來讀古典詩詞是非常養人的,古人那種詩意的生活環境比現代人更能接近自然的本真。五千年的中華文化源遠流長,給我們這些后來人留下了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營養源泉;能夠感悟古典詩詞的靈妙,會有一種別樣的閱讀快感。怎么看古典詩詞和現代新詩的繼承與發展呢?這要先看看我們現代的新詩,有多少能被人喜歡?我們可以數落一下好的新詩有多少?靜心的感想一下,好的新詩也會碰撞人的心靈,也會有古典詩詞那樣的靈妙。由此,我想古今好詩的靈妙是相通的。所以,能夠多從古典詩詞中汲取營養,對新詩創作會大有裨益。其實,我們現在所稱的新詩,只不過是從西方學過來的一種寫詩的方法。這種寫詩的方法,在西方原本就是如此,從《圣經》舊約中就有《詩歌·智慧書》,以及抒情長詩《雅歌》。就是李白的被稱為中國古典詩詞高峰的《將進酒》,也是一種樂府古體自由寫作方法。所以,我以為多從古典詩詞中汲取營養,用現代新詩的寫法,寫出能夠感人的作品來,就是對古典詩詞很好的繼承與發展。
漠舟:您著有《流水集》、《長風集》、《月光集》,包括詩詞集《沂波詩詞》在內有4部詩集,還有將要完稿的長詩《沂河之歌》。有人說現在寫詩歌的人比看詩歌的人還多,結合您自身的感受,您認可這種觀點嗎?你對這一觀點怎么理解?
沂波:我寫的《流水集》、《月光集》、《長風集》都是散文詩歌;暫時用名的長詩《沂河之歌》寫了六年,目前還在打磨最后的章節。
您談到“有人說現在寫詩歌的人比看詩歌的人還多”,就我所接觸的人群來看,這話差了不多少。我的朋友有段話,我非常認可:“由于整日忙于生計,不能專事文學。但每每抽個間隙,走進賣有文學雜志的書屋卻是我的志趣,對一些文學刊物,我都想拿起來翻翻。真想從中看到使自己喜歡的作品——說實話,現在文學雜志上,稱得上好的作品不多,一期雜志上能有一二篇好作品也就讓人滿意了。這并不是說作為一個讀者的水平有多高,但刊物上所發表的作品總得讓人愛讀吧,不然,誰還會花錢去買一本不喜歡看的刊物。而我有時就是為了一篇好作品才買下一本雜志的。”所以,我對這一觀點的理解,就是人們期盼能讀到好詩。
漠舟:現在有許多文學社團,也有許多專門以詩歌創作交流為主的詩社,網絡文學的迅猛發展也讓文學的傳播更快捷、受眾更廣泛,一些文學論壇辦得有聲有色,在這種情況下,單就詩歌而言,您覺得詩歌會越來越大眾化,還是像剛才提到的“寫詩歌的人比看詩歌的人還多”而越來越走向小眾?
沂波:看看讓人失望的詩壇,是誰在糟蹋著神圣的詩歌?那一行行不是詩的字句大量地出現在詩歌刊物,至少是由于這方面的原因,才使人不能、也不想去讀這樣的詩歌刊物。好的詩歌,大眾喜歡;不是詩的字句排列,只能走向小眾。
漠舟:在商品經濟時代,您認為存在商品文學嗎?
沂波:在當今,商業擴張的觸角纏住了世界。物質文明的猛進與精神文明的倒退,大概已成為人們困惑的焦點。人類已走上了肆意掠奪,毀壞大地,敗壞世道人心的不歸路。人們活在這個世上越來越感到不怎么安心。中國兩個優秀的作家曾經迫切地呼喊——詩人,為什么不憤怒?!或許人們所期待和喜愛的就是憤怒的作家及其有著精神力度和浪漫旋律的文學作品。在商業時代,更需要震撼心靈,點燃精神火炬的大詩。商品文學是個“怪胎”。
漠舟:有觀點認為,中國文學走到現在似乎是退步了,往遠的說,古有唐詩宋詞,就近了說,現在年輕人的文學素養甚至比不上文革時期。但是,現在莫言的一個諾獎似乎又在反證這一觀點,對此您有什么看法?
沂波:中國文學走到現在似乎是退步了。我認同這種觀點。我們現在更多的是學習西方的東西,為什么不能更多的學習自己的古典文化呢?更多的從自己五千年的文化中汲取營養,再把外面好的文化融入過來,在比較中結合所用不是更好嗎。像古印度佛教,融入中華大地,成了中國三大教之一,這是多么有意義的事情。學習外面好的文化為我所用,中西結合應當更好。可是,在大多層面上,我們對外面的東西好的成分吸收不多,不好的成分卻學了不少。最“要命”的是在學習外面的東西時,把自己最好的東西丟失了。對于莫言的一個諾獎,我想讀他前期的作品會感覺更好。
漠舟:對您影響較大的作品有那些?當今作者的作品您喜歡哪些?
沂波:我和文朋詩友談過這個事情。那時,我們四人各自說出對自己影響較大的10部作品或作家。當時我說出的是:《詩經》、《屈原》、《道德經》、《儒家·孟子》、《佛教》、《唐詩宋詞》、《圣經》、《毛澤東》、《泰戈爾》、《魯迅》。至于我喜歡的當今作者的作品,路遙的《人生》和《平凡的世界》這兩部偉大的篇章就非常震憾人的心靈。遲子建呈現的《原始風景》,給人帶來一種美的力量。謳陽北方憑著長詩《天鵝的情歌》和《風中的蘆葦》就使人看好她有前景。劉亮程的《風中的院門》,給人帶來了鄉村的美好回憶和許多思緒。我特別愛看當今文壇強將的作品,張煒的《柏慧》、《古船》和《融入野地》、《凝望》等系列篇章;張承志的《黑駿馬》、《北方的河》等強勁散文;李佩甫的《羊的門》……還有一些作家的作品,讓人讀來感到硬氣。
漠舟:文學創作在您生活中處于怎樣的位置?您是怎樣處理創作與工作的關系的?
沂波:文學創作對我來說是一生要做的事情。近年來,在忙碌繁雜的日常生活中,當我一個人獨處的時候更多想做的事情,就是讀一些經典或寫作。在工作中雖然多有人語嘈雜,但我練就了一種定力,這就是需我辦的事就盡快了結,然后我就進入寫作。我的一些作品,是在見縫插針的情況下完成的。
漠舟:作為一名作家,在他情感的深處一般都藏有一股特別的鄉情,除此之外,在文學創作過程中,基本都可以找到作者自身生活環境和地理環境影響的痕跡,或者說,每一位作家都有自己文學創作的“試驗田”、“開發區”,比如,郭小川有團泊洼,艾青有大堰河,梁曉聲有北大荒;還有,莫言的高粱地,賈平凹的商州,等。您是不是也有自己的一塊“試驗田”和“開發區”呢,比如說沂河?
沂波: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童年、少年美好的記憶,這就像您所說的,一股特別的鄉情。您說的幾位成功作家,都有自己文學創作的“試驗田”、“開發區”,我非常認同。在日常生活中,我們經常看到許多年少時的老友相聚的情景。他們談得神采飛揚,激情澎湃的時候,大多都是在談童年往事。就是這股特別的鄉情,才豐富了人生的美好。對于一個致力于文學創作的人更是這樣,開發文思的源泉,自然就會從童年、少年最美好的“田園”上開挖。如果說沂河是我自己一塊“試驗田”、“開發區”,這里還得加上沂河岸邊廣袤的原野和一座山崗,我年少的汗水和足跡就留在了這里。
漠舟:很多作家的作品,在語言風格上都有著自身鮮明的個性色彩,有的冷峻,有的瀟灑,有的細膩,有的豪放,有的厚重,有的空靈……您怎么認為您的語言風格?形成了?還是沒形成?或者說相對比較固定?不好意思,我這么直接地問您。
沂波:謝謝您的提問,沒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您說的很多作家的作品那些個性色彩,我在閱讀的時候,也有這些不同的感覺。特別是讀古典詩詞的時候,詩人語言風格、個性色彩更為鮮明。由于,每個作家出身背景、童年時期所處環境、少年光景受到教育、人生際遇,社會定位,個人學養和胸襟等等的不同,都會形成自己的性格,這在自己作品上都會有不同程度的流露。就我自己的文本而言,我沒有想過形成自己語言風格的事情,我的寫作就像在沂河里游泳一樣,都是隨著心性而為,沒有固定的游式。
漠舟:我看您的《銀杏樹王》的時候,感覺特別親切,聽師爺爺講故事的人似乎就是我自己,語言有著明顯的魯南風格,那么樸素;所以我又覺得,這可能塑造了您樸實的文風。我可以這么理解嗎?
沂波:在寫《銀杏樹王》之前,我的腦海中經常縈繞著銀杏樹王的影子。在小的時候,我在銀杏樹王下面跳躍玩耍,在廟門前的老槐樹洞子里避雨;摳住銀杏樹王的老樹皮,爬到大樹叉上騎在上面唱歌。等等一些美好的記憶,讓人常憶常新。后來,突然有一天有人告訴我,銀杏樹王被人殺了。對于這個變故,我久久不能釋懷。幾千年的銀杏樹王,經歷了歷朝歷代的風風雨雨;可到了今天,竟然有人就把他殺了。懷著這難解的一念,結合少年時聽到的一些故事,還有古郯國的一些史料,就這樣寫成了《銀杏樹王》。文本出來后,大家看看覺得還可以;被從事評論寫作的遠村先生發現了,他寫了個《大同社會探尋與人性之思》的評論。您覺得,這可能塑造了我樸實的文風。我自己沒有注意到這點,在寫作的時候,我只是傾心的投入。
漠舟:感謝沂波先生,謝謝您接受《時代文學》的采訪。希望看到您更多更美的作品,為沂河而歌,為中國而歌,為時代而歌。祝您創作豐收。
沂波:謝謝漠舟。祝《時代文學》在時代大潮中越辦越好。
漠舟:謝謝!我們一定會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