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南社文化名人在中國近現代編輯發展史中占有重要地位,他們對中國傳統的編輯思想進行了革命性的變革,使編輯出版行業成為促進中國社會變革的助推器。南社文化名人摒棄了傳統的雕版技術,努力探索新的出版技術,且引進國外先進的機器排版與印刷技術,極大地提高了文化生產的效率。另外,南社文化名人卓有成效地推動了新興報業的發展,且對近代書局的發展、佛學典籍的編纂和研究以及閭里文化的編纂與發展,都作出了重要貢獻,有力地促進了傳統出版業向現代出版業的轉型。
【關鍵詞】南社 文化名人 編輯出版 刊印 社會變革
【作者信息】徐廣聯,南京理工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副主編、副編審。
【基金項目】全國高等學校文科學報研究會“第七屆編輯學研究基金資助課題”(2013ZC07)研究成果。
在2000多年的封建社會中,中國的傳統出版業,經歷了由手工抄寫、雕版印刷到活字印刷的發展,曾領先世界出版業許多年。但到了明清時代,由于晚期封建政治制度的僵化和固步自封,全面阻礙了社會的進步與發展,使得中華文化包括出版業也漸趨落伍。一個重要標志,就是傳統出版業雖已非常成熟,卻未脫胎換骨,未能步入機器印刷的新時代,因此不可避免地落后于資本主義列強國家的出版業。[1]
1840年,英國侵略者用大炮轟開了清王朝的大門,在軍事侵略與經濟掠奪的同時,也給中國輸入了西方先進的印刷技術和新的教育模式,洋學堂紛紛出現,教師與學生對書籍的需求量與日俱增。這種情況下,中國傳統的出版業已無法滿足社會的需要,遂開始向現代出版業轉型,出版機構紛紛采用國外傳來的新設備與新技術,編輯并刊印出大量適應社會文化需要、傳播科學知識的通俗讀物,以及適應社會教育需求的新式教科書,這就為中國近代出版業的轉型找準了發展方向。[2]
南社是中國近現代史上曾產生過重要影響的文化團體。初創時只有17人(同盟會員居多數),不久會員迅速遍及全國,竟發展到千余人,網羅了當時文化界和知識界的多數精英分子,成為辛亥革命期間影響巨大的文化大軍,被譽為同盟會的宣傳部。[3]南社文化名人在中國近現代編輯史上,占有重要地位。特別是在辛亥革命之前,南社的著名文化名人,如柳亞子、高旭、陳去病等,都曾從事過報紙、期刊和書籍的編輯工作,他們利用手中掌握的報紙、期刊和書籍,鼓吹革命,宣揚資產階級民主共和的思想,對辛亥革命的產生起了重要的輿論準備作用。[4]辛亥革命之后的很長一段時期,南社成員繼續利用編輯工作,從事革命文化的宣傳,產生了蘇曼殊、曹聚仁等一批在近現代編輯史上著名的文化名人,在中國出版業由傳統向近現代轉型時期,南社文化名人起了直接的推動作用。處于這個時期的南社文化名人,推動了出版業的轉變。南社文化名人不僅接受了西方資本主義的思想觀念,提倡改革和革命,且在出版方面,接受了西方國家先進的機器印刷技術。不僅如此,南社文化名人供職的報社和出版機構,都是具有現代出版特點的新機構,且都在國內較早地采用了先進的機器排版印刷技術。[5]
一、對編輯思想進行了革命性的變革
在幾千年的封建社會中,傳統文化存在著嚴重的重文輕理傾向。所謂重文,主要是重視文化必須反映封建的政治思想,且為封建的專制統治服務。因此,歷朝歷代的封建文人,在編輯與出版文化產品時,注重“文以載道”,也就是編輯的思想與理念注重與封建的正統思想接軌,且不得越雷池一步。這種狀況,晚清有了很大改變,主要是由于南社文化名人對近代的編輯思想進行了革命性的變革。在編輯的主導思想上,其徹底打破了傳統儒家編輯理念的“代君立言”“為尊者諱”的忠君思想,明確將編輯工作與反對封建專制統治以及反對滿清王朝的民族壓迫緊密結合,提倡資產階級的民主主義思想,把編輯書刊作為宣傳鼓動革命的輿論工具,且使編輯工作能夠反映社會現實,成為社會革命和社會變革的有力武器。
柳亞子、陳去病、高天梅在當時知識分子集中的上海,創辦、主編了《覺民》《警鐘日報》《二十世紀大舞臺》《醒獅》等報刊,撰寫了大量詩文,鼓吹反清思想和資產階級民主主義思想。[6]1903年,陳去病以史明志,為揭露滿清王朝實行民族壓迫和民族屠殺的罪惡,搜羅多種史料,編輯成“陸沉叢書”,其中包括《揚州十日記》《嘉定屠城記》等滿清王朝殘酷殺戮漢人的史實,這對喚起革命、推翻滿清王朝起了重要的作用。不僅如此,陳去病還將明清兩代重要的思想家王夫之、黃宗羲、顧炎武等人的文集合編為《正氣集》,又編纂刊印了《明遺民錄》《清秘史》等書,以便激發民眾的反抗意識。[7]1904年末,馬敘倫、黃節、鄧實、蔡守等南社知名人士,為弘揚漢族文化,與清王朝的文化政策相對抗,專門成立了一個研究國粹的學術性組織“國學保存會”,并將會刊命名為《國粹學報》,南社三杰柳亞子、陳去病、高天梅應邀加入該會,并成為《國粹學報》的主筆。1906年,《洞庭波》雜志在上海創刊,這是南社成員傅熊湘、寧調元為制造反清反帝制的革命輿論,專門在上海創辦的一個刊物。與此相呼應,柳亞子、田桐、蘇曼殊三人共同編輯并刊印了大型叢書“亡國慘記”,喚起民眾的反清意識。南社的創始人之一高天梅還突發奇想,假冒太平天國翼王石達開之名,寫出了幾十首《石達開遺詩》,一時之間群情激昂、反清情緒迅速高漲。[8]
由于南社文化名人對傳統的編輯思想進行了革新與革命性的變革,使得當時全國眾多期刊,能夠積極宣傳資產階級的革命民主主義思想,形成了強大的反對清朝政府封建專制的輿論浪潮,為辛亥革命提供了輿論武器。當時的中國尚處于清王朝嚴酷的封建統治和民族高壓政策之下,書籍報刊等輿論領域能夠率先揭竿而起,掀起全國性的反清浪潮,南社文化名人在其中起到了主導作用。[9]正是由于南社文化名人的共同努力,中國近代的編輯思想才能跟上時代前進的步伐,甚至提出了許多超前的革命思想,徹底擺脫了數千年受制于封建統治的編輯思想,使得中國近代的編輯行業成為革命文化的排頭兵與先鋒隊,對推動中國社會的全面變革,起了重要作用。
從編輯學來說,可分為兩大類別:一是排版、印刷、裝幀等技術層面;二是編輯的內容,主要包括文章與著作的題材、內容、思想傾向和政治觀點等等。作為舊文化向新文化轉型期間的南社名人,他們中的一些人采用白話文進行寫作(舊體詩詞除外),能夠努力跟上時代發展的進程。即使有些人沒有擺脫文言文的窠臼,仍以文言文來發表文章或者著書立說,但其能從內容上打開新的突破口,注入了旗幟鮮明的反帝、反封建、反傳統的資產階級民主主義思想和意在推翻滿清統治、建立資產階級共和國的社會革命思想。這在中國近現代編輯史上,是一個重大轉折,為促進中國傳統的出版業向現代出版業的轉型,起了推動作用。[10]
二、摒棄傳統的雕版技術,引進國外先進的機器排版與印刷技術
從編輯與出版的技術層面來看,南社文化名人絕不因循守舊,而是摒棄中國傳統的雕版印刷,積極引進西方發達國家先進的機器出版技術,提高了編輯與出版的工作效率,充分發揮了新技術的巨大威力。如南社文化名人往往出資資助出版商或與出版商合作,引進當時國外先進的出版印刷設備,使新技術能夠及時為國內出版業所用,快速從事報刊和書籍的編輯、出版與刊印。
早在1903年,柳亞子到同里讀書,就曾探索使用新技術來編輯和刊印出版物。其最先自創了油印的《復報》,到1906年他到上海健行公學教書,油印的《復報》已出第67期。自68期始,嘗試將油印改為鉛印,并將刊物由單張擴充為單行本(大32開本,每期60頁、3萬字)。
在探索和創新的基礎上,積累了豐富的出版印刷的技術經驗,1910年1月,柳亞子和另一南社文化名人朱少屏,在上海創辦了大型文學刊物《南社叢刻》,并將其作為南社的機關刊物。主要刊載南社成員的文學作品,其內容浩瀚,資料豐富,不定期出刊。前后共出過22集,其中每集又分為文、詩、詞三部分,另外還輯錄南社成員個人的作品集。陳去病、高旭、龐樹柏曾分別擔任過一段時間的文選編輯、詩選編輯和詞選編輯,但《南社叢刻》的大部分由柳亞子主編,[11]該刊至1923年12月終刊。這部大型的文學刊物以提倡民族氣節、宣傳反清革命為宗旨。在學術上,提倡國學和詩詞改革,繼承明末“復社”傳統,吸收西方文化。該刊的創辦人柳亞子、朱少屏及陳去病、高旭、龐樹柏等編輯,在形式上采用中國傳統的16開線裝本,在排版印刷上,是采用了先進的機器印刷技術。由于新技術的采用,需大量的資金來購買設備,柳亞子諸人往往自籌資金甚至自掏腰包,來支付昂貴的印刷費用。
三、在推動新興報業的發展方面起了重要作用
南社文化名人在推動新興報業發展方面,起了重要作用。從編輯發展史來看,中國近代的報業并非本土文化,而是從當時資本主義國家新近傳來的舶來品。傳統編輯工作的重中之重在于書籍的編輯與刊印,文人墨客往往將自己一生的著述編輯成冊,刊印流行,以期成為傳世之作。封建王朝的官方出版機構,則往往集中國家的人力物力,編纂大型的類書。直至清朝后期,報刊作為一項新生事物,才從西方國家傳到中國。其之所以能夠在報刊方面捷足先登,主因在擁有全新的先進的編輯、出版和印刷技術,將先進的機器技術引入文化出版領域,極大地提高了文化出版行業的生產效率。[12]另外,西方國家政治開明,思想先進,而彼時的清廷已是江河日下,非常害怕西方的先進文明沖擊傳統的封建文化,更懼怕新的民主主義思想沖擊本土的封建正統思想。正因如此,其對外來文化采取閉關鎖國和排斥不納的政策,拒不接受西方的先進文化和先進的思想。江山依舊人已非,南社文化名人勇敢地打破朝廷的限制與封鎖,積極引進并利用報刊這一利器,從事革命思想的傳播,將中國近代的編輯工作推向了新的階段。由于南社文化名人置身其中,中國近代的報刊業沖破清廷設置的種種樊籬,雨后春筍般迅速發展起來。當時,各地都有報刊印行于世。雖說清廷視新興的報刊業若洪水猛獸,懼怕革命輿論的傳播,屢下禁令限制報刊業的發展,卻無可奈何,愈抑愈昂,結果不但報刊業沒有被摧毀,相反不斷壯大,成為全國民眾受益最多的精神產品。有人曾認為,清廷不是被武力推翻的,而是被輿論摧毀的。雖然這種觀點有待商榷,但也不無道理。辛亥革命的武昌起義之所以能夠振臂一呼而天下響應,清廷幾乎在一夜之間土崩瓦解,并不是其武裝力量受到徹底摧毀,而是由于封建專制制度已喪盡民心,萬夫所指,封建專制統治的思想基礎徹底崩潰了。
充分利用新式傳媒——報刊來宣傳反清、反封建的革命思想,是南社文化名人在中國近代編輯史上的一大特點。雖然南社文化名人曾出版了許多革命書籍,但他們更多的是利用報刊進行革命文化活動,制造革命輿論。報刊在當時屬高效率的文化載體,報刊不同于書籍之處在于:報刊來得快,能夠及時反映民眾的革命愿望和民主訴求。另外,相對于書籍,報刊是更為便捷的文化傳媒,且覆蓋面極廣,影響巨大。僅以上海一地為例:從1905年到1911年的短短6年內,革命派知識分子在上??偣矂撧k了15種報紙雜志,南社文化名人創刊或主筆的就占了十余種。1905年2月《國粹學報》創刊,南社人黃節擔任該刊主編;1906年10月《竟業旬報》創刊,南社人傅棗擔任主編;1909年1月,南社人雷鐵崖成為《越報》主要撰稿人;1910年,南社風云人物陳去病、陳其美、陳毓川擔任《中國公報》主編;1910年5月,南社人雷鐵崖、林娜擔任《民聲叢報》主要撰稿人,陳其美擔任主編;1910年3月《天鐸報》創刊,南社名人陳布雷、戴季陶、李叔同分別擔任主編。1907年4月,南社名人于右任創辦《神州日報》,幾年之后,其又創辦了《民吁日報》(1909年10月)和《民立報》( 1910年11月);1911年4月,《克復學報》創刊,南社人李季直擔任主編。從編輯學來看,南社文化名人利用報刊進行革命宣傳鼓動工作,是中國近代編輯史上最具亮點的一大創舉,改變了中國傳統編輯思想為封建政治服務的指導方針,在中國近代編輯史上寫下了極其光輝的篇章。[13]
四、對近代書局的發展作出了重要貢獻
清末至民國,是中國近代書局產生與勃興的時期。所謂書局,其實就是資源相對集中、實力雄厚,成規模、上檔次的大型圖書出版機構,主要由出版商出巨資或籌措巨資創辦且經營。當時著名的書局有商務印書局、中華書局、世界書局、北新書局、開華書局等。這些書局的產生,是中國近代編輯史上的大事。[14]在過去的封建王朝,雖然官方舉全國之力進行大型類書的編纂,但這些封建官方的龐大編輯出版機構與近代書局卻不是一回事。
首先,封建時代的類書編纂機構屬官方機構,且受控于官方,因此,在意識形態方面由封建的正統思想所把持。而近代書局,多屬民間集資組建的大型出版機構,通常由出版商籌資或出資興建且運轉經營,因而在意識形態方面,就可擺脫滿清王朝的控制,甚至積極宣傳反清排滿的民主主義思想和民族主義思想。
第二,封建舊時代的大型類書編纂機構,是“吃皇糧”的官方機構,由封建國家所供養,其財力、物力、人力,都由國家統籌安排,不存在商業化和商業運作成份。而近代的一些大型書局,卻具有文化商業的特性,需由出版商或投資商提供運作的巨額經費。另外,出版發行過程中,也須考慮成本的回收及經濟效益的提高,以便為擴大文化再生產提供經濟基礎。由于沒有固定的經費來源,這些大型書局在其發展過程中,都曾出現過經費短缺、難以為繼甚至斷炊的問題。當時有些南社文化名人為能繼續進行革命宣傳,往往不惜自掏腰包,甚至變賣家產來支撐書局的出版。正因得到了南社文化名人文化和經濟上的支持,一些書局才能夠聚攏力量,形成影響,并發展壯大,乃至成為當時出版行業的強龍與巨鱷。這些大型書局,機構龐大,實力雄厚,影響巨大,檔次也很高,在中國近代編輯史上具有重大影響力。[15]南社文化名人在當時幾乎涉足了所有的著名書局,一方面,這些大型書局在全國具有一定的影響力;另一方面,由于南社文化名人的介入,更由于其具有極高的知名度,也為這些大型書局的繁榮和興盛,作出了貢獻。
1906年,南社文化名人高天梅與世界書局經理沈知方共同謀劃,模仿梁啟超的手法,化名殘山剩水樓主人,刊印《石達開遺詩》,假托石達開之名,宣傳反清的民族革命思想,在當時不僅發行量大,且影響深遠。[16]柳亞子在《大風旬刊》上撰文稱贊高天梅“撰寫翼王詩贗鼎,供激發民氣之用,遂以一夕之力成之”。1923年,柳亞子在錫成書局刊印詩集《樂園吟》;1927年在北平的北新書局(民營書店)刊印《蘇曼殊年譜及其他》;同年,又在上海平凡書局刊印了詩集《乘桴集》;1936年,在上海開華書局編印《南社詩集》和《南社詞集》;1940年,在開華書局刊印回憶集《南社紀略》。柳亞子在書局刊印的著作,不僅提高了這些書局的知名度與影響力,且對宣傳南社的革命思想起到了推動作用。[17]再如,1914年6月,南社文化名人朱少屏在上海文明書局刊印《馬君武詩稿》并作序云:“唯十年以前,君武于鼓吹新學思潮,標榜愛國主義,固有微力焉,以作個人之紀念而已。”在當時對新思想的傳播和革命宣傳,也產生了很好的作用。
五、對佛學典籍的編纂和研究作出了重要貢獻
晚清時期,中國的佛學漸趨興旺,一些著名的知識分子也參與到佛學的修行與研究中來。晚清佛學的勃興有著復雜的原因:一是知識分子試圖借助佛學來重構社會的思想基礎,對中西學問進行整合,通過佛學的烏托邦理想來拯救國家和民族的災難。二是晚清時期,社會動蕩,禍亂頻仍,生死無常,人們對社會現實悲觀失望,價值觀出現了真空,而佛學的救世與普度眾生的觀念,體現了人生的終極關懷,使人們在精神世界內有所依托。三是佛教自我修煉、自我覺悟的修行特征,符合處于亂世之中的知識分子的人格理想。[18]
南社的一些文化名人正是利用佛學的這些積極因素,來實現拯救眾生、拯救國家與民族的美好愿望。他們頻繁從事佛教文化的編輯、出版與刊印,將佛教有利于國計民生的一面和勸人向善、普度眾生的健康思想,展現給廣大民眾,產生了積極的影響。南社文化名人在當時的佛教界也頗具影響力,他們中的一些人就是聞名于世的高僧大德,如李叔同(弘一法師)、蘇曼殊等人,堪稱中國近現代史上的高僧名釋與佛學大師,他們積極從事佛教文化的研究與編纂工作,對近代佛學的勃興作出了貢獻。[19]
李叔同受戒之初,從1918年開始,刻苦專注于佛學研究與編撰工作,編撰了《學根本說一切有部律入門次第》《有部律四重戒相集注》《自行鈔》《根本說一切有部毗奈耶犯相摘記》等佛學著作。[20]至1921年,在慶福寺修行期間,從事佛教“四分律”及相關問題的研究,編撰了《南山律在家備覽略編》《四分律比丘戒相表記》等律學著作,兩本巨著,內容豐富博大精深,奠定了李叔同在佛學界的高僧地位,成了李叔同佛學著作的代表作。此后,他將佛學研究的重點放在律宗研究上,編輯和校點了“南山律”三大部和二小部,詮釋了三大部里的三記及《圓覺經本起章》《五戒相經箋要》《梵網經菩薩戒本疏》等佛學經典。[21]
南社另一文化名人蘇曼殊,三次出家為僧,一次出國學佛。初入佛門時,就與章太炎合作編寫過《敬告十方佛弟子啟》《告宰官白衣啟》兩本小冊子,以弘揚佛教“風教”功能。[22]此后,開始游歷國內名山古剎,遍訪高僧名師。為進一步研究佛學,蘇曼殊還出國游歷,到過越南、錫蘭、暹羅等地,考察國外的佛教活動情況和佛學文化,且專門西行印度學習梵文。[23]在此基礎上,他對佛學有了很深認識,編撰了浩瀚的《梵文典》八卷,成為中國近代佛學領域的鴻篇巨制,填補了中國佛學研究中的一項空白。[24]
六、為閭里文化的編纂與發展作出了積極貢獻
所謂閭里文化,即以著作者的家鄉為根基的文化,也即鄉土特色文化。中國歷來就有閭里文化的傳統,如近代的桐城派,就是由一批桐城籍的學者和作家組成的文化學派。閭里文化在中國的傳統文化中占有相當重要的地位,特別是一些文化氛圍比較濃厚的地方,閭里文化發達。從編輯學的角度來看,閭里文化在傳統的編輯發展史中也占有重要地位。如每個地區的地方志,都有專門的篇章記錄當地的文化名人和文化成就,這表明中國傳統文化對于地方文化的高度重視。
南社文化名人繼承了這一傳統,重視閭里文化的發展,有相當一些人曾積極推動鄉邦文獻的編輯與出版。另外,換一個角度而言,南社文化名人在地方上享有很高的知名度,他們原本就是當地的文化名人。一方面,南社文化名人自己寫了許多有關當地的歷史、政治、思想、文化等方面的著作與文章;另一方面,熱心于本地作家作品的搜集與整理,編纂了許多有關本地歷史、文化的書籍。所以,對于閭里文化,南社文化名人既是作家又是編輯,擔當了作者與編纂者的雙重角色。
南社創始人柳亞子是江蘇吳江黎里鎮人,吳江在歷史上素來是文化之鄉,具有濃厚的文化底蘊。以吳江縣志而言,就有明清多個不同版本。不僅縣志如此,就連吳江縣的黎里、平望、盛澤、震澤諸鎮,也都有鎮志留存于世。此外,還有《儒林六都志》《屯村志》《分湖志》《分湖小識》《黃溪志》等鄉村小志。柳亞子生于斯長于斯,對本鄉本土的閭里文化,懷有深厚的感情,且投入大量的精力,搜集、整理、編校了眾多閭里文化著作。首先,柳亞子搜集了自己家族的《柳氏家譜》《分湖詩苑》《松陵文錄姓氏考》《柳氏重修家譜》《松陵文錄》等珍貴資料。其次,利用親朋好友關系,搜集閭里著作,如獲得陳祥叔贈送的《博山詩草》《云巢詩鈔》、顧悼秋贈送的《琴徐詩》、陳巢南贈送的《竹友軒吟》等。甚至連家鄉的《醫效秘傳》《三家醫案》《溫熱贅言》《醫效秘傳》等醫書,也通過多種渠道搜羅而得。[25]
柳亞子對閭里文化的熱愛非同尋常,不僅搜羅大量已刊印行世的閭里著作,甚至連尚未付梓刊印的閭里書稿竟也親自用手工來抄錄,如花了大量的時間和精力全文抄錄了《太原閏秀比王集》《月當樓小稿》《樂國吟》《睡香畫錄》《文竹山房集外詩》《深柳讀書堂詩詞稿》《二張先生詞剩》等,總字數達300多萬言。不僅如此,還發動兒子柳無忌共同參與抄錄閭里文化的工作,《剪愁吟》《金苔花館遺詩》等20多本鄉土著作,就是由柳無忌抄錄的。正是因了柳氏父子的努力,才為吳江閭里文化的保存與發展,提供了彌足珍貴的資料。[26]
柳亞子對于閭里文化并不止步于資料的保存和流傳,且還對搜集的文獻和著作進行了??迸c編纂,如對《吳江縣志》《吳江縣續志》《黎里志》《黎里續志》《震澤縣志》《平望志》《平望續志》《同里志》等文獻進行考訂、編纂和校對,且在??钡倪^程中,撰寫了大量題跋,這為后人研究和解讀這些文獻,提供了可靠的依據。[27]
南社另一文化名人王大覺,也是傳承閭里文化的專家和編纂者。王大覺(1897-1927)是上海青浦區商榻鎮漁荇村(今前荇村)人,祖上就喜好文學且寫有大量詩文,其少年時代就承傳了良好的家學淵源,成人之后將祖上的文學作品編纂刊印為《青箱集》。柳亞子看了這個作品集,愛如珍寶,贊賞有加,出資購買并分贈南社成員。不僅如此,王大覺還鐘情于閭里文化的創作,著有《瑯琊碎錦》《鄉居百絕》《咒紅憶語》《鴛鴦湖即事》等作品,且將其刊入《風雨閉門齋詩文詞集》。[28]另外,王大覺還應當地官府的邀請,參與《青浦縣續志》的編纂工作。此外,南社文化名人范煙橋,也曾從事閭里文化的搜集、整理與編輯工作。范煙橋是吳江同里人,[29]早在1914年擔任當地小學的國文教員時,就曾專門編撰《吳江縣鄉土志》,作為該校的國文教科書,內容涉及當地的天文地理、阡陌河流、文化教育、歷史沿革等等,充分體現了他對家鄉的熱愛和褒揚,此書也深受學校師生的喜愛。另外,他還在家鄉創辦了《同里報》《吳江報》,編輯發表了許多有關家鄉的時事、政治、風俗、民情、文化等文章,只可惜后來由于經費不足,報紙被迫停刊,但范煙橋的這種敬業精神卻是值得贊揚和肯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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