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莎士比亞的劇作《雅典的泰門》中,泰門的血氣就體現在泰門的個人感情中。作者通過對劇中人物“血氣”性格的塑造,鮮明地表現了當時的時代色彩。本文從柏拉圖主義視角出發,從血氣的含義與泰門的“血氣”,“血氣”與泰門個人尊嚴與榮譽,泰門“血氣”與社會政治、經濟三方面進行解讀,以期對莎翁劇中人物“血氣”的描繪作出詳盡的分析。
一、血氣的含義與泰門的“血氣”
所謂“血氣”,就柏拉圖與荷馬的觀點來看,就是對正義的要求和對人類公度的認識,而這種東西的追求是永遠都達不到的,所以他們倡導對血氣之說要加以節制。所謂血氣帶來的歸屬感和榮譽感以及對人類靈魂和榮譽的追求,在很大程度上都有賴于憑借血氣捍衛財富與名譽。因此血氣也能夠說成是自我價值的實現,其中最主要的一點就是希望在社會上獲得民眾的全體歸屬感,這對于個人而言,固然不會在政治領域掀起血雨腥風,然而從另一個方面來說,社會中如果全民都倡導“血氣”精神,那么在這種生活狀態下就會衍生出許多病態的價值觀。對于國家建設而言,固然是極為不利的。從一種深度上來說,必須要對其加以節制和控制。現代社會下,青年的憤世嫉俗之心日盛,對于其欲望和沽名釣譽之心就往往會超出其個人本身能承受的范圍之外。這樣的血氣之于政治、之于國家的大統具有極大的威脅,說白了,現代青年所謂的“血氣”就是個人極端私欲的膨脹和追求的無限不滿足感在作祟。以“血氣”的心態看世人,就會變得傲慢與偏見,玩世不恭,嫉恨一切世人,個人在尋求靈魂和世外的超脫感情之中,對社會的極度失望之下從心理和內在屬性表現出來,對于時代而言,根本是毫無意義的掙扎。
在莎士比亞的《雅典的泰門》中,“血氣”則又具有一種新的解釋。就故事內容而言,泰門無疑是悲劇的。莎士比亞悲劇中往往誕生許多“悲劇英雄”,而泰門則不能稱之為英雄。他的“血氣”不是如中國小說中的“血氣方剛”,也不是同柏拉圖所倡導的“愛榮譽與愛勝利”,實則是泰門性格的畸變和感情的缺失。泰門的愛表現體現在他的樂善好施上面,即便傾家蕩產,也要努力維護他聲勢造就下的豪華宴席。這樣精神指引下的人物往往把人們對他的贊譽和表揚當做是對自身精神的高度認同感。朋友們的阿諛奉承使得他的心里如同灌了蜜一樣甜。而在家財散盡之后,辛苦經營的關系分崩離析,努力維持的高貴形象頃刻間坍塌。最后自身遭遇世間悲苦之時,方幡然悔悟,然而悔悟的不是對整個事態的真正認識,而是自我精神的覺醒,酒不醉人人自醉,他詛咒人類,痛恨世間所有人,全世界只有他最好、最善良。他的敵對,他的心思,他的“單純”,他的全部思想發泄口,甚至沒有固定的釋放點,就毫無遺漏地丟向所有人。先不說他這種“血氣”有多么的偏頗,多么的超出世間所有一切的概念。這樣瘋狂的舉動和深刻的“見解”幾乎沒有幾人能夠認同。人性中的“獸性”是他對人類的認知,骯臟、齷齪、勢力、謾罵、可厭,種種粗鄙行為怎么沒有在他自己身上體現?毫無疑問是有的。在泰門的“血氣”思想中,只認識了自己,也只看到了自己,而所謂可鄙的,也只不過是自身思想中的錯誤認識罷了。
二、“血氣”與泰門個人尊嚴與榮譽
終泰門一生的事跡而言,都是在追求自我尊嚴和對榮譽的向往之中,泰門的思想和價值無疑是在對其求得社會的尊重和認可的理想中實現罷了。因為泰門歸屬雅典上流社會,許多人憑借此種關系來攀附泰門的殊榮騙取錢財,在家財散盡后,朋友們紛紛棄他而去,他無疑變得孤立、無助,這樣一個單純的人物形象卻有如此非同一般的待遇,不知道該是他個人的悲哀,還是一個時代的悲哀。泰門的“血氣之說”,首先在于他被騙后覺得是對自身尊嚴的踐踏,及至后來他撿到的黃金也一樣不留給自己,可見,他對于身邊的殊榮這副名利擔子還是放不下的,將那些得來的金錢分發給窮苦人民,甚至覺得那些地位低下的妓女也比那些滿口仁義道德、口蜜腹劍的偽君子真小人來得實在。
泰門的輕信與慷慨體現在最后就是他對“血氣”追逐之下的憤怒和厭世了。他把一切責任都歸于人類自身的“惡”,卻從沒有從自身原因考慮過成長需要耗費的代價,自身只會通過言語表現他“匡扶濟世”的夢想,在人們對他的紛紛背棄之中,自身的“血氣”就漸漸變得一發不可收拾。人類無疑成了罪惡的化身,無疑成了不可救贖的對象,自我救贖都無法達到,如何用自己的血氣之說來彌補昔日的虧欠,但他始終沒有明白人類的崇高理想從來都不是憑借少數人的力量就能夠實現的。
泰門“血氣”之說比之柏拉圖的理想國更加的不現實。先不說人類社會的精神追求和自身渴望,就單以個人尊嚴而言,人性無疑是不平等的思想在左右。在現實生活中,沒有絕對的英雄,也無法達到全人類對自身的尊重,更無法得悉一種所謂的對名譽無限制的追求場景下背離的人類社會發展的初衷。泰門自己認為,人類的情感世界里只有虛情假意,世態炎涼下,應如何再次獲得對自身尊嚴的維護與對人類對其自身價值的認可。所以說泰門的“血氣”之說無疑是需要制約的,在他眼里,血氣就是狐朋狗友的結交以及再次擁有金子后依然不改其樂善好施的本性,這樣下去,實際收獲的是對自身的否定,對全人類的否定。悲劇的根源不是金錢社會所造成的,而是人們自身的原因,泰門絲毫不會意識到這一點。
三、泰門的“血氣”與社會政治、經濟
莎士比亞在對泰門的最后述說中以碑文表現其“血氣”的實現:他活著的時候,憎恨一切人;他死后,寄希望于一場災難把這世間所有的小人統統消滅。絕望與希望,都寄托在這里。沿用柏拉圖對《理想國》的塑造,可以貼切地表現出在他的理想國里統治者必須是哲學家,他認為現存的政治都是壞的,人類的真正出路在于哲學家掌握政權,也只有真正的哲學家才能拯救當時城邦所處的危機。這無疑是不現實的。就像泰門再次在樹林里得到了一筆價值可觀的黃金之后,貪婪且無可救藥的人們又來騙取他的金錢。制度下的罪惡,在人們對金錢的無限貪欲中就可以清晰地表現出來。泰門的“血氣”之說還體現在他對雅典內亂的漠不關心,國之將亡,用人類的毀滅來實現其精神領域的超脫。這種“愛榮譽”、恨世情無疑也是極端可怖的。最終,泰門的精神感化了叛軍,雅典內亂得以平復。在這樣的喜劇劇作下,泰門的“血氣”永遠都不會有他能夠滿足的那一天,除了生命的消逝,靈魂的覆滅。
在莎士比亞和柏拉圖的認識中,無疑有對血氣的共同點描述,即從莎士比亞對泰門性格的塑造和柏拉圖理想國的精髓來表現“血氣”對社會政治、經濟的影響和表現力。莎士比亞的人文精神內涵及其對于名利的追求與向往是人類靈魂罪惡的根源。金錢的萬惡使得人類社會和精神信仰都不能超出社會政治、經濟各方面的制約。泰門的時代無疑是悲劇的,是人類無法跨越的精神障礙,泰門想要跨越,無疑會死無葬身之地。
泰門樂善好施,把他作為靈魂的核心人物,無疑助長了人們的貪婪和罪惡之心,他把自身塑造成人類義務和靈魂的核心人物,把對人類物資追求當做施與,等到超出他的承重之外,他的朋友們對其追逐就會轉變。而一度的施惠都成了其精神之外的畢生追求,但是選錯了對象,表錯了情,一切就變成毫無意義地對自身尊嚴的追求。泰門的殊榮體現在他死后。生前雅典元老希望其勸退叛軍,維護國家利益,為榮譽而戰,泰門無動于衷,甚至想借由戰爭覆滅人類社會,這樣就是在其無限施舍之下卻沒有得到相同回報之時的惱羞成怒。他的“血氣”只不過是在社會生活領域得到禮尚往來的效果罷了。然而人們的背棄加速了其惱羞成怒的進程,想從中獲得喜悅地構建人間愛的天堂的美夢破滅之后,對整個城邦就會用最狠絕的方式去對待。然而事與愿違,因為人們的忘恩負義而想要城邦幻滅時,對殊榮的追求也就不那么強烈了,“血氣”只不過是為了滿足他自身的喜好罷了。
實則來說,泰門仍然是畢生受困于金錢的枷鎖,因為金錢,迷失了他辨別善惡的雙眼;因為金錢,使得他的思想變得憤激;因為金錢,連最基本的友誼都無法得到,怎么會得到全世界人民的尊重呢?在價值的衡量尺度上,也不允許泰門去完完整整地實現。泰門的偏激,典型的“血氣”過度表現,也就成為世俗社會里人們毫不留戀丟棄的對象了。
從柏拉圖的政治思想來看,泰門的“血氣”就體現在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就像泰門一樣,單純的善被現實狠狠踐踏之后演變出來的大惡有可能覆滅一個城邦,使數萬民眾走向死亡之路。這樣就不是正確的“血氣”之說了,而是演變為大恨的“斗氣”之說了。泰門的死,就如同柏拉圖的著作《理想國》,其中透露出的智慧和真諦,其實是經實踐驗證之后保留的理性思考。
四、結語
在對《雅典的泰門》中泰門的“血氣”進行解讀的時候,首先是對其自身性格特征的分析,并結合當時的時代對其做出合理的定位。泰門的“血氣”想要達到的境界,無非就是世人對他的真心贊揚,世人對其人格尊嚴的認同和對其自身“愛表現”予以肯定的答復,而泰門就以其血氣,實現了他的人生意義。盡管如此,就柏拉圖《理想國》的實施來看,無疑都是不切合實際的。在這樣的追求和欲望無法得到滿足的情況下,畸變的個性和對全人類的否定也就有了構成的空間。所以說,“血氣”固然值得推崇,然而血氣必須堅持適度原則,絕對的自由、平等和公正公義以及個人對正義和合法性的絕對實現都是在一定原則和規范的基礎上衍生的,體現在劇作思想和靈魂深處的泰門的“血氣”之說都將為理想國的建造提供其理論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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