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知語義學視角下的“吃+NP”結構語義研究

摘要：在漢語當中，“吃”除了可以搭配食物類的常規賓語論元語義結構以外，還可以搭配非食物類的非常規賓語論元語義結構。近年來，許多學者從不同角度對這一結構進行了探討。本研究則基于認知語義學視角對“吃+NP”結構的語義進行研究，以明晰這一結構語義。

關鍵詞：認知語義學視角“吃+NP” 結構語義一、引言

在漢語中，動賓結構一直為語法學界所關注。很多學者著文討論了動賓結構的生成和理解，對這一結構的許多問題都進行了詳細深入的分析，取得了較為滿意的成果。而在動賓結構中，探討最多的是與動詞“吃”所搭配構成的結構。近年來，學者從不同的角度對“吃+NP”結構進行了分析和研究，對這一結構從句法角度進行分析的學者主要有儲澤祥、吳錫根和馮勝利三位學者。儲澤祥（1996）從句法角度指出動賓結構中存在快變量和慢變量，要保持動賓結構的穩定，就得快變量服從慢變量。吳錫根（1996）認為動賓結構中起作用的是動詞：動詞對賓語既有句法平面的選擇，又有語用平面的選擇。而馮勝利（2000）則從韻律句法學的角度進行分析，按照句法生成理論，將這類結構解釋為“核心詞移位”，即動詞并入。從語用角度進行分析的主要有邢福義、郭繼懋、高云莉和方琰幾位學者。邢福義（1991）提出了“及物動詞+非常規受事賓語”結構構成的四個條件。郭繼懋（1998）認為在動賓語義關系進行分類時，應該首先把賓語分為規定賓語和非規定賓語。而高云莉、方琰（2001）經過分析認為“經濟性”應該是一個更明顯和直接的因素。

本文試圖從認知語義學角度對“吃+NP”這一結構語義進行分析和研究，以明晰這一結構語義。

二、“吃+NP”結構語義類型

1.“吃+受事”。動詞“吃”后面可以搭配具體的食物，如“米飯、饅頭、藥”等；也可以搭配以食物為比喻或借代取其引申義的事物。“吃”后面的名詞都出現轉義，都不能作為食物吃下去。這一類與“吃”搭配的食物類詞語，由于食物的某些屬性較為突出，引起施事的注意和認知聯想，從而產生隱喻義。根據食物的屬性、形狀、性質或者功用來形成這一結構，“吃”的原型意義并沒有發生變化，比如說，“考試得零分”就可以說成“吃鴨蛋”。根據食物的本身的屬性，如“酸、硬、軟”等所產生的隱喻義。例如，“吃醋”并不是指吃食用料，而是指因為產生了嫉妒心理而形成的一種心理隱喻義；“吃軟飯”，不是指吃軟軟的米飯，而是指男人不工作，好吃懶做，靠女人養活的一種隱喻義。

2.“吃+來源”。動詞“吃”后面搭配表示依賴對象的名詞。這些名詞是與食物的來源相關的，例如：“吃山吃水、吃父母、吃俸祿”等。這一類所表示的意義不再是理性義了，而是表示一種轉喻義，表示“靠或依賴……生活”。比如，“山、水”“父母”“俸祿”等轉喻為“錢財”。

3.“吃+處所”。動詞“吃”后面搭配的是與“吃”的處所相關的名詞或者名詞性短語，即“吃的場所、方式和謀生手段”轉喻為“食物”，如“吃食堂、吃肯德基、吃小店”等。其中，“食堂”“小店”是提供食物的場所的名稱，而“肯德基”則是店的名稱，這里就借“店名”來轉喻指“餐廳”。但并不是所有的店名都可以和“吃”搭配。比如“吃川德（火鍋）”就不可以。

4.“吃+工具”。動詞“吃”后面可以搭配與“吃”有關的使用工具。比如烹飪時用得“大鍋”，吃飯時的餐具“大碗”等。與“吃”所搭配的工具名詞是表示“用來盛放食物的器皿”。

5.“吃+方式”。動詞“吃”后面還可以搭配表示方式的名詞，如“吃大鍋飯、吃小灶、吃快餐”等。這一類所表示的就是“烹飪的方式”。

除了以上所列出多的“吃+具體名詞”外，動詞“吃”還可以和一些抽象名詞搭配。例如，江西方言中的“吃價”是指“有種、過硬”的意思；“吃老本”是比喻“依賴原有的錢財、知識或功勞過日子”；還有表示“吃苦受罪”意思的“吃苦頭”。這些都是表示“吃”與抽象名詞搭配形成的結構語義。

三、動詞“吃”在漢語中的動作隱喻義

不管是在東方文化，還是在西方文化中，人類攝入食物的動作都是基本相同的。動詞“吃”的原型意義是指把食物等放到嘴里經過咀嚼后咽下去。“吃”作為一種表示空間結構的行為，通過隱喻投射到與該結構類似的抽象認知域的過程，產生一系列的隱喻意義。根據呂叔湘的《現代漢語八百詞》，本文把動作行為“吃”的概念隱喻義歸納為以下五種：

1.“吃”隱喻為“理解”。食物被身體消化、吸收，“吃”這一行為動作中包含了對食物的品嘗和慢慢體會的意思，由此就派生出了對食物或概念的“領會、理解”之義，可以引申為對事物的估計、理會和把握，如“吃透教材”等。

2.“吃”隱喻為“消耗”。“吃”這一動作執行是要花費力氣的，食物被吸收的過程就是食物從有到無的變化過程，由此就引申出“消耗、耗費”之義。既可以表示物質的耗費，又可以表示精神或者精力的消耗，如“吃勁、吃力”等。

3.“吃”隱喻為“依賴”。“吃”是人類普遍存在的方式和生存的手段。“吃”這一行為和其搭配的受事共同作用產生“依靠”之義，繼而引申為“依靠某種事物來生活或生存”的含義。常與“吃”搭配的這一類名詞往往是“吃”的錢財和資源所在，是人類賴以生存的手段，如“吃山吃水、吃父母、吃俸祿”等。

4.“吃”隱喻為“遭受”。如果單從“吃”的行為方面來理解其隱喻義是很難理解的。它這隱喻義是“吃”的施事和“吃”動作共同作用產生的。以什么樣的方式“吃”，在什么地方“吃”，以及食物進入人體以后，食者的感受如何，這一系列的過程讓人聯想到所受到的待遇的好壞以及施事承受能力的強弱等，如“吃苦頭、吃敗仗、吃官司”等。

5.“吃”隱喻為“進入”。動詞“吃”較為直觀的空間結構是“進食”，由此引申出“物體進入、插入或切入另一物體”之義，如“吃水很深”等?！斑M入”是一物被另一物吞沒，由此也派生出了“吞沒”“消滅”之義，如“吃了敵人一個師”等。

四、動詞“吃”在漢語中的動作轉喻義及其后“NP”轉喻生成條件

同樣，根據呂叔湘的《現代漢語八百詞》，本文對動詞“吃”的概念轉語義也進行了詳細分析和研究。

（一）“吃”也可以表示“接受”和“獲取”之義

動詞“吃”與表示烹飪器具的鍋、灶、大碗和小碗，以及食堂、館子、大戶等處所相結合，構成轉喻義，如“吃大鍋飯、吃食堂”等。另外還有一些結構，如“吃俸祿、吃官司”等，從認知模式和映射方式來看，是具有指稱和替代功能的轉喻。

雖然“鍋、灶”等具體事物不是吃的內容，但與“吃”的內容有密切的關聯。由于它們與“吃”同屬于一個認知框架，與“吃”的內容具有密切的關系，并且有顯著的特點，因此很自然地會被用來轉喻為“這些處所的飯菜”，而這樣的轉語義具有易感知、易理解、易記憶的轉喻特征。所以說，接受和獲取也是吃，“吃”的動作和與其搭配的受事共同作用，派生出“接受”“獲取”之義。而與“吃”搭配的該類受事一般是轉指錢財或者貴重物品，如“吃利息、吃賄賂、吃甜頭”等。

（二）“吃+NP”中的“NP”轉喻生成的條件

依據認知理論，轉喻形成的主導條件是概念之間的客觀聯系以及基于這種聯系的認知框架的建立，同時，還有人們對認知對象及其相互關系的熟悉和認同程度，也影響著語法轉喻的運用。

用于表述事物的最簡潔最便于知覺、記憶、學習與使用的名稱，其所代表的概念屬于基本層次范疇。例如，“館子”“食堂”是表述基本層次范疇，而某某餐廳、某某飯店并不是。范疇是具有層級性的，在整個范疇系統中不同層次的范疇具有不同的地位和作用。而基本層次范疇居于樞紐地位，其作用是最大的。人們也常常是通過基本層次范疇來把握認知對象，進而來指稱認知對象。并且基本層次范疇的突出特點就是用途廣泛、用法靈活和使用頻率較高。正因為基本層次范疇的這些突出特點，人們才能在用一個范疇轉指另一個相關范疇時，優先選擇使用基本層次范疇。

根據上文提及的基本層次范疇理論，凡是能進入“吃+處所”結構的名詞都是具有知名度廣和接受度高的突出特點?！梆^子、小店、食堂”等都是通指性的成分，能夠代表基本層次范疇，并且與人們的日常生活關系密切，接受度高。而對于具有同樣通指性、基本層次范疇特點的酒店、餐廳，它們所構成的“吃酒店”“吃餐廳”的使用頻率遠不及“吃小店”“吃食堂”。其原因是酒店和餐廳等都是寫裝修豪華的高檔場所，像一般普通的大眾是消費不起的，并且又離人們地生活存在較遠的距離，因而它們的熟悉度和接受度就遠不如大眾化的小店、館子、餐廳等消費場所，所以也就難以進入“吃+NP”這一結構中。然而，這并不意味著它們不符合該類結構的語義要求，我們也不能排除存在“吃酒店”“吃餐廳”這種說法的可能性。因此，既然“吃酒店”和“吃餐廳”沒有句法語義特征的區別，隨著“餐廳”越來越流行成為上班族生活的重要組成部分，那么，“吃餐廳”這種結構語義能夠出現就是完全可能的。只是因為“吃食堂”已經先于“吃餐廳”而占據了這一類語用空格，所以當人們聽到“吃餐廳”時就會覺得有點別扭，但這并不意味著我們絕不敢說“吃餐廳”永遠不可能被大多數人所接受和使用。因為“吃食堂”出現于我國20世紀五六十年代，那個時候盛行大家一起在食堂吃飯，所以“吃食堂”就慢慢地成為了合理的結構語義。但隨著我國改革開放，人們的生活水平的不斷提高，集體吃食堂的情況越來越少了，人們已經不大習慣吃食堂了，而慢慢習慣去餐廳吃飯了。可能在不久的將來，“吃食堂”就會幾乎被“吃餐廳”等所取代，進而“吃餐廳”等就能夠占據這一類語用空格了。

“吃+NP（處所）”短語語義結構成活必須滿足以下兩個條件：1.“NP”必須是能夠提供服務和飲食的場所。因而，諸如“廚房”這類不提供服務的處所，或者是“教室”“工廠”“辦公室”等不天然地提供飲食的場所，都是不能被人們所接受的。2.“NP”必須屬于基本層次范疇或者是具有廣泛的知名度和熟悉度，否則的話，就很難被大眾所接受，比如，“餐廳”（熟悉度還不夠）“聚仙餐廳（不屬于基本層次范疇以及熟悉度較低）等。實際上，像這樣的說法也并不是完全不能說的，在某些特定群體里這種說法也是可以得到認可的。因此，對于某些類似的結構語義，如果限定一定的范圍是可以成立的。

五、結語

漢語相對英語是一種比較復雜的語言，漢語中的“吃+NP”這種結構語義，更是錯綜復雜的。它并不像英語一樣是嚴格的格語言，如果根據英語里的格理論來分析漢語中的一些類似于“吃+NP”結構是很難解釋得通的。對于這一結構，它并不是僅僅通過句法、語用等角度才能夠解釋清楚的，它還和其他方面有著很大的聯系。本研究通過從認知語言學角度去分析和研究“吃+NP”這一結構，更細致地從動詞“吃”的引申義即隱喻義和轉喻義來分析研究該結構的語義，并對“吃+NP(處所)”成活條件進行了初步分析，進而明晰這一結構語義。本文也只是列舉了一些“吃”的引申義，并沒有完完全全將所有的列出。原因是隨著社會的不斷發展，語言的不斷發展，關于“吃”的意思可能會有更多的理解，還有待今后繼續對該結構語義進行考察和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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