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言學視角下的南北方女性姓名的文化差異

摘要：姓名對中國人而言，不僅是一種符號，而且反映了人們對文化的繼承和發揚，對子女的期望和祝福。本文從語言學視角，從姓名字音、字義和用字組合三方面對南北方女性姓名進行探究，對比分析姓名的不同文化內涵。

關鍵詞：女性姓名南北方文化語言老子有言：“無名，萬物之始；有名，萬物之母。”中國人自古對名字就十分重視，對他們來說，姓名不是單純的符號，而是血脈的延續和精神的繼承。漢字是中國人的姓名的文化載體，它的產生賦予了姓名豐富的社會文化內涵，折射出不同的文化淵源、價值取向及心理狀態等。取名時人們會盡量兼顧字的形、音、義各方面，力求姓名既美觀、悅耳，又能表達美好的愿望。

女性在社會上有著異于男性的社會分工，對生活在南北地區女性姓名進行研究，可以揭示南北地區對女性的態度等文化問題。本文從語言的角度，從南北方女性姓名用字的音、義和用字組合三方面對南北方女性姓名進行研究，明確姓名中蘊含的文化差異。

由于無法得到南北方全部女性姓名，無法算出每個樣本的概率，因此我們采取了非概率抽樣方法中的配額抽樣，確定所要抽取的樣本數量為南北方各1340。經過對這些姓名樣本的分析我們發現：

一、姓名字音方面

（一）南方姓名尾字多以“i”收音

南方姓名尾字（最后一個字）以前高元音“i”（i、#639;、#645;）作韻尾的共有268條，而北方姓名中僅有55條。這些字韻母發音部位靠前，舌位較高，開口度較小，如“肖瑋怡、夏意意”等。這些字基本來自《中原音韻》支思、齊微部，沈寵綏《度曲須知》認為它們收“噫”音，入聲字收該音的則讀作急促的“噫”?！班妗弊珠_口度小，發音的時候不會看到舌頭甚至牙齒，用于女性的姓名更能表現江南女子的溫婉柔美、嬌小可人的形象及內斂含蓄的性格特征。

（二）南方姓名前鼻音多，北方相反

南方姓名收字前后鼻音字比為771：637，北方則為651：793，數目上來看相差不大，但是我們仍可以看出在南北方女性姓名用字中北方后鼻音多，而南方前鼻音多。北方名如“李正爽、王艷榮”等，南方名如“駱丹琳、翁慧雯”等。這一現象的出現與方言有關，現代吳方言中存在大量前后鼻音混用的現象，而在北方的大部分地區方言中，這點卻分得很清楚，方言的使用習慣無疑會影響人們取名時對漢字的選用。

另外后鼻音為舌面后音，發音時舌根用力，前鼻音為舌尖中音，發音時舌尖用力，從發音部位看，發后鼻韻比前鼻韻要費勁得多，由此可以看出南方人在使用語言時，更加追求經濟原則。而且后鼻音發音響亮，具有宏大深遠的聽覺效果，前鼻音則共鳴腔相對狹小靠前，具有輕盈柔美的音效。前鼻音韻母在吳方言中大多變成鼻化元音，與北方多取后鼻音韻字形成對比。

（三）南方音譯名多于北方

我們調查的南北方女性姓名中，南方出現音譯名字23條，而北方僅有6條，是北方的近4倍。如：“鄭喬丹、金凱莉”等。音譯名字的出現和城市的開埠有關。自1840年鴉片戰爭失敗后，中國被迫開放廣州、廈門、福州、寧波、上海等十一處通商口岸，這些城市大部分都在南方。建國后依托開放的地理優勢，南方地區加強了對外經濟交流，人們在與外國人的接觸中會取個“洋名”拉近小與他們的距離。

二、姓名字義方面

借名字表達某種愿望是古今最為普遍的取名方法之一。從這個角度考察，可以發現南北方女性取名時存在著較為明顯的差異。

（一）北方女性取男名或中性名較多

中國傳統文化要求男性有宏偉的抱負、堅強的性格，男性姓名多取“偉、天、強”等有“剛強、宏大”意義的字詞；要求女子溫婉、賢淑，女性姓名一般用“婷、麗、茹”等有“柔軟、美好”意義的字詞。本調查中，北方女性取男名或中性名有399條，南方只有206條，如“駱弘幗”“王海鵬”“趙紀賢”“王牧天”“任金戈”“趙強”“杜建宇”“張天宏”?？梢妭鹘y文化影響下的女性與男性在名字上的差異變得模糊了，有時單從名字上無法看出人的性別。女取男名現象的增加體現了女性社會地位提升，女性不再作為男性的附庸，希望能像男性一樣有宏偉的抱負，德才兼備，有一番作為。另外，北方女性取男名或中性名比南方多了近100條，可見對北方的女性來說，這種愿望比南方的女性更加強烈，反過來看，北方的女性社會地位更低，北方人們的重男輕女觀念更深。

（二）“AB男”式的名字北方多

《說文解字注》：“男，丈夫也。從田，從力，言男用力于天也?！?/p>

《漢語大詞典》：“①男人。與‘女’相對?！薄稄V韻·覃韻》：“男，男子也?！?/p>

“男”一般用于稱謂性別，性別是天生的，文化卻決定著不同性別的人的品質特征即性別角色，按傳統文化對性別角色的刻板印象，男性應有陽剛之氣，女性應有陰柔之美。性別角色在女性姓名中表現為人們經常會使用讓人聯想到美好事物的字眼，比如“荷、詩、韻”等，但是我們在調查中發現一些女性在取名時直接以標明男性性別的“男”字為名，調查的北方女性姓名中，“AB男”的形式出現9次，南方女性姓名出現5次。在“AB男”式的姓名結構中，“A”為姓氏，“B”則為“彥、俊”等用來形容男性美好品質的字眼，也有“勝、超、若、亞”等能夠表達希望與男子競爭的愿望的字眼?？梢姴徽撃戏竭€是北方，都有希望女性能在社會競爭中獲得與男性同樣機會的需求，這從側面反映出女性仍然受到“三從四德”等使女性被迫附屬于家庭和男性的傳統思想的束縛，這種情況在北方要更嚴重些。

中國幾千年的男權思想不斷有意排斥、忽略女性人格、尊嚴的需求，20世紀80年代以來，女性主義文化潛移默化地影響著我們的思維方式和行為準則。隨著生活水平、人們素質的提高，傳統男權對女性的束縛減弱，不論在社會還是家庭，男女平等格局日漸形成。女性取男性和中性名與“AB男”式姓名正反映了女性希望與男性具有同等地位和機會的追求，這是女性個人意識的體現，不過也說明，真正做到男女平等還需要一些時間。

三、姓名用字組合方面

姓名是一個人行走于社會的個人文化符號，是一個人的象征。社會競爭促使人們在取名時，追求姓名用字組合的新穎以盡快脫穎而出。中央電視臺著名節目主持人王小丫就認為“王小丫”的組合簡單樸實，讓人覺得親切，讓人們很快記住了她。

（一）北方單字名和單音疊字名遠多于南方

單字名，一姓一名，簡單大方。

在調查的樣本中，南方姓名以單字命名的有296條，約占調查樣本的22%；北方的單字名有723條，約占調查樣本的54%。張軍紅《從姓名用字透析20世紀以來國民思想變遷》（2011）中說改革開放后“單名的數量持續增長，逐漸與雙名的數量持平，到九十年代甚至超過雙名的數量?！保▎蚊幢疚乃竼巫置┌次覀兊恼{查結果，北方的單字名比南方多出一倍多，并且數量上超出雙字名很多。

單字名讀起來或如平仄短促利落，如：“毛皓、田悅”；或如仄平悠遠平和，如：“鄭雙、馬璇”；或如平平高揚大氣，如：“江晗、張琴”；或如仄仄短促果斷，如：“董燕、李艷”。但是單字名增加了重名的風險，2007年有人統計姓名為“李娜”的人全國有244223個。

隨著獨生子女的增多，人們在給孩子取名的時候會使用疊音詞，如“翔翔、佳佳、璐璐、玥玥”，調查樣本中，這樣的名字北方有188條，南方有141條。這些字一般發音比較流暢響亮，人們認為疊音詞更能表現對子女的喜愛。但是同樣，也造成了很多重名現象。

單字名和單音疊字名是人們在命名中追求經濟原則的表現，北方人給孩子取名的時候更隨意。

（二）數字構成的名字

古時文化層次不高的農民會用家族的排行或者出生的日子為孩子取名，如明代開國皇帝朱元璋，原名“朱重八”，因其生于八月初八。現在我們仍然可以發現很多以數字取名的現象。我們統計了樣本材料，發現以數字構成的名字北方有23條，南方有16條。

使用最多的數字是“一”，位置多在中間，如“吳一薇、郭一璇”；也有出現在名字最后的，如“施子一、張靜一”?！耙弧钡囊饬x與名字的另一個字沒有意義上的聯系，命名時人們關注的是其語音和字形。語音上，“一”讀作“i”，上文提到，作為舌面前高元音，發音時開口度小，不露舌、齒，比較優雅。聲調為平聲也使讀音平緩，放在名字中間可以舒緩姓與名發音壓力，放在名字末尾可以減輕單字名發音時的銳利，更加悅耳。字形上，“一”結構簡單，僅一筆畫，放在名字中間，可增加姓名的對稱美。有的如北方的“丁一”姓本就兩畫，名取簡單的“一”字，在筆畫繁雜的名字中有引人注目之效。

除了“一”，北方姓名中我們還發現4條帶有“千、玖、三”數字的姓名：“李肖玖，蘇千千、于千然、白三三”。

“千”本為數詞，女性名字少用其意義。但是“千”與“芊”讀音相同，字形相近，“芊”義為“草木茂盛的樣子、碧綠色”。

“白三三”，三字形體相似，筆畫簡單，視覺上看簡單大方?！鞍住比菀捉o人“純潔”的印象，符合女性的特點?！叭苯洺Ｊ呛⒆拥男∶麅夯蛘邞蛑o的稱謂，以“三三”作名字，雖然會讓人感到親近、沒有距離感，但是卻缺乏一些莊重感。

由此可見，南北方人在取名時都有追求新穎的傾向，但是北方人卻比南方人要隨意得多。

四、結語

漢字是形音義一體的文字，通過對南北方女性姓名用字的音、義與組合方式的考查，我們認識到南方地區人們給女孩命名時更希望她們能具備傳統女性的氣質，而北方的人們卻在女性姓名中表達他們希望女性能像男性一樣能夠一展抱負。從用字組合上可以得知，南北方地區人們在給孩子命名時都順從求新求異的趨勢，但是北方地區更隨意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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