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土底色上兒童生命成長的教育意涵

【摘 要】鄉土給予兒童最珍貴的成長資源，兒童成長在鄉村，鄉土構成其生命成長的基本底色，使兒童獲得生命成長的意涵：鄉土自然生態，與自然之交往乃是鄉村兒童的“生命地基”，自然與勞作建構了鄉村兒童生命的底色；鄉土人際生態，與鄉民之交往豐富兒童的情感，鄉土人情給予兒童樸素的愛，給予兒童更廣闊的生命成長空間；鄉土文化生態，民俗文化形式讓兒童擁有多彩的生命姿態，豐富了兒童生命成長的意義。

【關鍵詞】鄉土 兒童生命成長 意涵

一、金珠苗寨民族村——兒童生命成長的鄉土底色

鄉土或指個人居住地，或指鄉村，或指國土，除了指代“地域空間范圍，更成為人們的一種精神寄托”。[1] 本文所指的“鄉土”既是指一定的地理區域——鄉村（金珠苗寨民族村），也包含鄉土給予居住在此的村民以生活體驗和情感認同的主觀感受。具象的鄉土——金珠苗寨民族村的基本情況如下：

金珠苗寨民族村，一座桃源畫境般的百年苗家村落，地屬秀山縣梅江鎮，位于重慶市秀山土家族苗族自治縣城東南部，距縣城27千米，是秀山最偏遠的一個苗族村落，是重慶市唯一一個完整保留苗語的村寨，也是重慶市為數不多的民間文化生態“博物館”和鄉村歷史文化“活化石”。

歷史上的苗族是一個不斷遷移和被驅趕的民族。據村寨老人說，可能在元代以前苗族就開始進入此地。也有老人說是在乾隆六十年（1795年），平川（渝）湘、黔邊發生震驚朝野的“乾嘉苗民起義”時，原居酉陽的大杉樹石姓居民受調“平紅苗”后，官府指令其舉族就地安家，苗民便開始在現址上生息繁衍。目前，民族村民居建筑多保持苗族傳統的木質建筑，樣式有四合院式和吊腳樓式兩種；村民在家庭內和民族內部交流中基本都說苗語，20世紀50年代，村內民族小學便開設苗語課，實行苗漢雙語教學；民族村還保留著不少民間故事和傳說，例如民族的來源，“趕苗奪業”“伍將軍”的故事等；保留了用苗語唱民歌的習俗；保留了獨特的鼓文化，由四人敲擊四面鼓，配以相應的舞蹈動作，反映人們生活勞作的情景；保留有祭風雨、開秧門、牛王節、三月三、四月八、回敬節、放赦節、趕年場、報菜節、羊馬節、“趕秋”等節會民俗。例如放赦節，在農歷二月春分后五天，全村男女老幼，特別是青年男女，著節日盛裝，三五成群去幾個固定的山坳對歌，談情說愛；民族村還保留了較原始的禮儀民俗，例如小孩生下來要報喜，要整酒等。民族村的婚嫁大都在冬天舉行。男方要是看中了女方，就會請“紅葉大人”帶上一塊豬肉前去女方家提親，如果女方家收下豬肉，就表示同意親事。舉行婚禮后，當晚新郎和新娘，要與“送親”隊伍通宵唱山歌、拉家常 [2]……

民族村“鄉而不俗，土而不粗”的氣質樣貌是金珠苗寨民族村的兒童生命成長之“根本性場域”，“確切地說是鄉村自然、鄉村生活、鄉村文化構成的鄉土本身”[3]，對于生活在此的兒童，鄉土是他們最珍貴的成長資源，鄉村成長經歷是其生命成長中最別致的回憶，鄉土構成其生命成長的基本底色。

二、兒童之于金珠苗寨民族村生命成長的實現

劉鐵芳教授說，在個體的生命成長歷程中，“個體生長在世界之中，與周遭世界混沌地融為一體，個體寓于其中的世界本身就成了個體生命發展的內涵，個體就是其周遭的世界，離開了個體置身其中的世界的內涵，則個體之為個體的內涵無從談起”。[4] 也就是說，個體身在其中的周遭世界就構成了其生命成長的內涵，若周遭世界改變，個體生命成長的內涵則隨之改變。金珠苗寨民族村的兒童生于斯，長于斯，其寓于其中的周遭世界即原生態的金珠苗寨民族村，民族村構成了兒童之生命成長的內涵，因此，原生態的苗寨民族村對于兒童生命成長具有建構性的價值和意義。

本文擬從鄉土自然、鄉土生活、鄉土文化三方面對兒童生命成長的意涵進行剖析，其中“鄉土生活”這方面內容繁雜，考慮到本文討論的主體為兒童，則選擇兒童生活中的重要生命樣式——伙伴游戲和與他人情感在內的人際交往作為意涵之“鄉土生活”的討論內容。

（一）鄉土自然生態：與自然之交往建構兒童生命的底色

1.鄉土自然

金珠苗寨民族村清新而秀麗的鄉土自然風土，為兒童身心健康成長提供了良好的物質條件。秀山縣地處武陵山腹地，多山丘，民族村群山環繞，山上植被茂盛，像是穿了亙古不變的綠衣，清澈見底的小河貫穿村寨，像是美妙動聽的五線樂譜，兒童從出生開始就與這神奇的大自然發生互動。

自出生之時，自然之聲便進入兒童生命之中。從嬰兒開始，耳邊響起的蛙聲、鳥兒的歌聲伴其入睡，自然已悄然進入其生命之中；孩子咿呀學語時，飼養的雞、鴨、鵝、豬、牛等都會成為孩子“對話”的對象；等到兒童會走路，隨處可見的各種蟲子，開始成為其有生命的“玩具”和“玩伴”；稍大些，村子里的小河便成為鄉村兒童嬉戲玩耍的地方，或捉蝦子，或挖泥鰍，結果自己也變成了“泥鰍”。山上豐富的野生動植物開闊了兒童的視野，這里有天然的“植物園”——滿山的樹木有幾百種甚至更多的品種讓生長在此的兒童有較好的辨別分類能力和觀察能力；有天然的“動物園”——茂密的樹林里住著各種野生動物，山里孩子少不了與動物打交道，期間也有驚險的故事發生，山上的黃鼠狼會下山來農戶家里偷雞，山上的毒蛇會咬傷人……這些讓鄉村兒童更早學會堅強，學會保護自己，懂得生存之道，更全面地認識大自然。

與自然初始的交往給予兒童生命的富足，是兒童生命成長的起點 [5]，對于兒童未來的發展有著很深的影響，借教育家蘇霍姆林斯基之言，“一個人只有在其童年和少年時期同大自然和人們打交道的那種條件下使他的心靈不平靜、憂慮、柔弱、敏感、易受刺激、溫柔、富于同情感，他才會成為有教養的人”。[6]

2.鄉村勞作

在鄉村這個背景之下，鄉村勞作是兒童與自然交往的重要形式。金珠苗寨民族村的村民現在也開始用電、用氣做飯，用電取暖，但由于貧窮和生活習慣等原因，上山砍柴、撿柴的情況并不少見，這種簡單的勞動兒童多有參與，崎嶇的山路讓兒童的身體更有耐力，意志得到增強，也讓兒童在貼近自然的過程中懂得勞動的不易和勞動的快樂。農忙的時候，大人們忙忙碌碌，兒童也在地里割谷子、扯秧子、曬谷子，干旱的時候，兒童幫助大人挑水，羊兒們要吃草了，兒童又變成了精明的放羊娃……自然在兒童的生活中展開，兒童也作為參與者生活在與自然、與大地的互動之中。

在鄉村兒童的生命成長中，最重要的特點之一就是其生命“始自自然”，鄉村兒童的生命世界皆在自然中展開，與自然交往乃是鄉村兒童的“生命地基”。[7]自然與勞作建構了鄉村兒童生命的底色，這里的“自然”具有雙重意義：一是指原生態的大自然，鄉村兒童生長在此，與自然的親密互動，能夠擁有這種“與自然的親緣狀態”；二是“生命的自然狀態”，鄉村自然與勞作讓兒童擁有一種更接近自然的生命基礎。[8]

（二）鄉土人際生態：與鄉民之交往豐富兒童的鄉村情感

兒童的世界是想象的世界，兒童總是以想象的方式與其周圍的世界互動，這也是建構生命成長內涵的基本路徑。金珠苗寨民族村民居85%為木房，其他則為兩三層的磚房，無論是木房還是磚房，除幾戶人家的房屋有外圍墻，其他都是沒有的。這種開放式的居住風格，讓鄉村兒童可以“招朋引伴”，一起玩游戲。鄉村兒童的游戲離不開一個“土”字，一群小伙伴坐在地上玩泥巴，在大樹樁邊玩沙包，在村子里玩捉迷藏、丟石子……鄉村和城市比不得經濟，但絕對比得了游戲和愛。在鄉村生活中，鄰里之間交往甚密。下面是在調研期間關于房東鄰居家的三女兒小月（5歲）的日常生活片段記錄：

小月跟著隔壁的楊爺爺一起去放鴨子，幫著爺爺把鴨子攆回家；跟著鄰居家的奶奶去山上挖紅薯，回來喂豬媽媽和小豬們；晚上爸媽帶著小月來楊爺爺家吃火鍋，晚上又在楊爺爺家看電視，坐進“烤箱”（不知道具體的名稱，是當地人冬季取暖用的，形狀正方體，人可以坐進去取暖），吃著花生；下雨了，大人們沒法出去干活，點一個火盤，一群人圍坐在一起，媽媽抱著小月聽著老人們講村里的“奇事”“鬼故事”……①

像小月一樣的鄉村兒童生命成長過程除了父母的愛，還有村子里的游戲伙伴，更有鄰里間與其的情感交流，在鄉村人與人之間沒有那么多的猜忌，沒有那么多勢利的眼光，鄉土人情給予兒童樸素的愛，這種愛決定了兒童生命的溫度，給予兒童更廣闊的生命成長空間。

（三）鄉土文化生態：民俗文化豐富兒童生命成長之意義

金珠苗寨民族村貧窮，偏遠，交通不便，鄉土民俗文化卻保存較好，兒童生活在具體的民俗文化情境之中，民俗文化并以兒童所喜聞樂見的方式進入兒童的生活世界，在兒童的世界里所接觸的人、事、物以及相關的過程和情景都蘊含和承載著民俗文化，民俗文化給予兒童別樣的生命體驗，豐富其生命成長的意義。

金珠苗寨民族村所在的梅江鎮代表了秀山花燈的一個地區風格流派，秀山花燈以歌舞為主要的表演形式，融合百戲禮樂、紙扎藝術和宗教、民俗為一體，具有豐富的藝術特色。② 在農歷的正月初二到十五元宵節晚有秀山花燈的演出，生活在這樣濃郁的文化藝術氛圍之中，有助于培養兒童的民族藝術審美能力，促進兒童的審美想象力和創造力的發展。

牛王節——讓牛休耕一天，給牛喂好吃的食物，舉行各種祭祀活動，以此慰勞牛的辛勤勞動。由于經濟落后和交通不便，農業生產主要是以傳統的牛耕生產方式為主。盡管現代化的作業走進金珠苗寨民族村是必然趨勢，傳統的牛耕作業終究會被取代，但是牛對村民的奉獻是不能被人們忘記的，讓兒童了解牛王節，知道它的來歷，知道牛對生活的奉獻，對耕牛充滿感謝之情，可以教導兒童珍惜現在的生活。

保留苗語，使用苗話是金珠苗寨民族村最大的亮點。苗漢雙語的村寨語言環境讓兒童的語言發展處于雙層刺激的狀態中，有助于兒童語言能力的發展。同時苗族是一個沒有文字的民族，苗語承載著苗族的歷史文化，兒童了解和掌握苗語對增強民族凝聚力，促使其形成民族文化認同感，促進苗族文化的傳承和發展有著重要的作用。

四面鼓是金珠苗寨民族村兒童較為喜歡的文化娛樂形式之一。考察中看到一兒童在其祖母八十大壽時，和其他小伙伴一起，敲擊四面鼓配以舞蹈動作和演唱苗族民歌，其精彩表演就如祖母所說的是“祝壽的最好禮物”，兒童自己由此也有了鮮活而深刻的生命體驗，其表演不僅愉悅周邊人，而且也促進了兒童美感的形成和發展。

民族村苗族原始的人生禮儀民俗活動促進兒童社會化的實現。兒童在參與中，借助自身觀察、模仿苗民活動的表現方式，感受現場濃烈的民俗文化氛圍，演練規限的動作行為，實現情緒共鳴，體驗不同的審美滋味，進而得到生命成長發展的養分和支持。[9]

民族村把他們對美好的追求，對善良的贊美，對邪惡的懲判，以及不畏強敵、敢于面對困難，樂于勇往直前的精神氣魄，凝聚成一個個美麗的民間傳說和故事，兒童經常聆聽這些民間傳說和故事對兒童品德的形成，民族精神的培養無疑有著良好的教育作用。

以鄉土自然和勞作為基礎的鄉土自然生態、充滿愛的鄉土人際生態、豐富多彩的鄉土文化生態使兒童獲得生命成長的豐富意涵，給予鄉村兒童以生命的和諧和富足，為其生命成長提供了源源不斷的物質和精神文化資源。這些資源是鄉村兒童生命成長的原生質凸顯，兒童在這三種生態基礎上展開其成長的歷程，倘若鄉村兒童遠離故土，這種原初性的生命意涵也將伴其生命前行。

【注：本文系2012年國家哲學社會科學一般立項項目“基于村寨依托的少數民族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研究”（編號：12BMZ062）的階段性成果之一】

（作者單位：湖南師范大學教育科學學院，湖南 長沙，410081）

注釋：

①2012年11月筆者在重慶秀山縣梅江鎮金珠苗寨民族村田野調查中的調查日志。

②關于秀山花燈的相關資料由秀山縣文體廣新局提供。

參考文獻：

[1]王鑲.鄉土教育研究[M].上海：新亞出版社，1935.

[2]王靜，吳鑫，許安全.秀山民族村：那座桃源畫境般的百年苗家村落[N].重慶日報，2013-06-20（8）.

[3][5][7][8]劉鐵芳.鄉土的逃離與回歸——鄉村教育的人文重建[M].福州：福建教育出版社，2008.

[4]劉鐵芳.返回生活世界教育學：教育何以面對個體生命成長的復雜性[J].教育研究，2012（1）.

[6][蘇聯]蘇霍姆林斯基.怎樣培養真正的人[M].蔡汀，譯.北京：教育科學出版社，1992.

[9]張志坤.儀式教育于兒童生命成長的人類學意涵[J].當代教育科學，2012（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