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意幻想的內(nèi)容，純正高雅的主題

【摘要】葉圣陶的《稻草人》是我國現(xiàn)代第一部創(chuàng)作童話集。他用一段段汪洋肆意的兒童式幻想，編織一幅幅富有詩情畫意的美麗圖景，組建一個個清新亮麗、引人入勝的奇妙世界，他不僅為廣大兒童創(chuàng)造了生動活潑的童真世界，而且在淺顯的故事中潛藏著深刻的含義，于平實的語言中傳遞著強烈的感情，深受一代叉一代少年兒童的喜愛。

【關鍵詞】內(nèi)容；詩意幻想；主題；純正高雅

《稻草人》是我國現(xiàn)代第一部創(chuàng)作童話集。上世紀二十年代前后，伴隨著五四新文化運動的蓬勃發(fā)展，“人”的本質(zhì)和需求不斷被思考與發(fā)現(xiàn)，成人在解放自身和婦女的同時終于發(fā)現(xiàn)了兒童。從第一聲振聾發(fā)聵的“救救孩子”[1]的呼喊開始，兒童逐漸擺脫了幾千年來被當成是成人的附屬或“縮小的成人”[1]的悲劇命運，他們成長所需的嶄新、獨立的而且特殊的教育觀念及教學內(nèi)容也得到重視。在孫毓修、周作人、沈雁冰、鄭振鐸等一批文藝先驅(qū)的推動下，大量外國兒童文學理論與優(yōu)秀童話作品被翻譯、推介進來，中國兒童文學開始萌芽。然而，在改寫和編譯西方童話成風的中國兒童文學領域，第一個拿起筆來打破這個處境，創(chuàng)作真正的“中國”現(xiàn)代兒童文學的是葉圣陶，而他的第一部童話集《稻草人》更是從一出世，就無論從思想觀還是藝術性上都為中國兒童文學樹立了起點、標志和典范。

從《稻草人》這部童話集中，我們不僅能感受到作者讓兒童本位觀與教育本位觀相互結(jié)合、相輔相成的思想觀念，還能體會到它們作為中國現(xiàn)代童話的開山標本，在語言、結(jié)構(gòu)、內(nèi)容等多方面所具有的開創(chuàng)性的、富于民族特色的藝術性格。其中最顯著的特點是內(nèi)容詩意幻想，主題純正高雅。

從內(nèi)容上看，《稻草人》里的每篇童話都充滿了豐富的想象與幻想，而更加難得的是那些想象與幻想，擺脫了神話傳說和外來童話的魔幻詭異色彩，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美輪美奐的詩意化情懷。葉圣陶用一段段汪洋肆意的兒童式幻想，編織一幅幅富有詩情畫意的美麗圖景，組建一個個清新亮麗、引人入勝的奇妙世界，這是葉圣陶兒童文學的一個主要特色。

幻想，是童話最基本的藝術特征，也是兒童最奇妙的思維智慧。葉圣陶總是“用孩子們天真明亮的眼睛去關照世界，用輕靈的筆描寫孩子們可愛的笑靨和瑰麗多姿的奇思異想”[2]，他敏銳地通過兒童視角來觀察和體驗生活，模擬兒童的思維來尋找或創(chuàng)造屬于兒童的美好情感以及符合兒童審美的趣味世界，讓兒童式的肆意想象和幻想充斥在童話當中，從而建立一個“美麗的童話的人生”[3]。

在童話中，葉圣陶首先主動地模擬兒童身份，用兒童的眼睛去審查世界，選取兒童感興趣的景物和事件，通過心靈的窗戶直指兒童的內(nèi)心。他深刻地了解到，只有兒童的眼睛才會能觀察到《小白船》中清新美麗的湖景，才能預想到《芳兒的夢》中神奇溫馨的禮物，也只有孩子的心靈才能覺得出《跛乞丐》經(jīng)歷的悲慘，能悟得出《畫眉鳥》逃離后的快樂。這些不同尋常的事物和情感實際上都在兒童的心、眼、口、腦中無數(shù)次地想象、描畫、見證過，孩子們熟知的世界與童話精彩的描述產(chǎn)生共鳴。幻想的神奇曼妙不僅能引發(fā)兒童的共鳴和興趣，還能進一步激發(fā)兒童妙趣橫生的想象力：兒童一旦從童話中受到了啟發(fā)和鼓勵，更會遵照自己的思維持續(xù)延伸童話的無限可能性。于是，花花草草會微笑會跳舞，活潑的燕子能說話能思考，堅強的鯉魚可以用自己的眼淚來救活自己，兇猛的老虎和柔弱的雞兒也可以進同一所幼稚園--在成人的思維里，這些都是不可理喻、不值一提的無稽之談！這種“無稽”的思維被童話以尊重的認真的態(tài)度進行表現(xiàn)，其本身就具有一種無法言說的魅力。另外，童話主人公的思維方式與兒童主要憑借感覺認知世界的方式相契合，這在思維上與兒童達成了共識，而童話中顯示出來的純真、質(zhì)樸、欣喜、憂愁，也無一不貼近兒童的情感。在葉圣陶的童話中，童貞思維通向的是另外一層更美好的境界，那就是童真。和兒童的思維一樣，兒童的情感也是單純的美好的歡快的有靈性的，一切情感作用在他們單純質(zhì)樸的思維下，也變得單純而且質(zhì)樸，僅僅是“是或者不是”、“喜歡或者不喜歡”、“快樂或者不快樂”。葉圣陶尊重了兒童的簡單情感，忽略了人心的復雜性，盡量避免同一篇童話里情感基調(diào)、情緒體驗的過度沖突，以簡單的事件和簡潔的筆觸去渲染和突出簡單而又復雜的情感，《小白船》的美好，《鯉魚的遇險》的驚奇，《大喉嚨》的知錯就改，《瞎子和聾子》的苦中作樂，兒童的心情隨著故事的轉(zhuǎn)折而起伏變化，但起伏的幅度絕對在能夠承受能夠理解的范圍之內(nèi)。最后，兒童的眼睛、兒童的思維、兒童的情感綜合作用起來營造的是一個兒童的奇幻的世界，也就是兒童心目中“美麗的童話的人生[3]”。這種人生是純凈的美妙的是虛幻的也是真實的，其中有最美好的風景、最美好的事物、最美好的情感、也有最異想天開的冀望，它是沒有受到世俗污染的、符合兒童心智的低層次世界，實際上是一個脫離了成人現(xiàn)實認知的幻想世界。

如果說內(nèi)容充滿幻想是兒童文學作品應有的本性，那么葉圣陶童話別出心裁的創(chuàng)新則在于他無可比擬的詩意化審美傾向。葉圣陶特別注重選取優(yōu)美的事物，以細膩的文筆描畫出一個個飽含著溫情與愛意的美麗畫面，對此連鄭振鐸也“不知不覺的驚奇而且要帶著敬意，贊頌他的完美而細膩的美的描寫，實在的，像這種的描寫，不僅非近來粗淺而夸大的作家所能想望得到[3]”。我們仔細看《小白船》這篇童話，童話中描述的情節(jié)、人物、場景等都非常簡單，但整個作品卻詩意蔥蘢，宛若一支清越的牧歌。作者特意選取大自然中那些嬌小、柔弱、單純、活潑和精致的形象，如清澈的小溪、跳舞的小紅花、綴滿露珠的草葉、細得像繡花針的小魚、梭子般輕盈的小白船等，精心編排構(gòu)成一個清新悅目、靈動活潑的童話世界，而這世界的主角是兩個活潑可愛的孩子，這也是作者心中詩一樣的情懷，美的極境。簡單的故事給我們以絕美的視覺和精神享受，其主要就在于童話意境構(gòu)筑得生動活潑又不失優(yōu)美，還兼具了兒童的純樸。如《小白船》開始就有一大段動人的描述：

“一條小溪是各種可愛東西的家。小紅花站在那里，只是微笑，有時做很好看的舞蹈。綠草上滴了露珠，好像仙人的衣服，耀人眼睛。溪面鋪著萍葉，矗起些桂黃的萍花，仿佛熱帶地方的睡蓮——可以說是小人國里的睡蓮。小魚兒成群來往，針一般地微細，獨有兩顆眼珠，大而發(fā)光。”

這一段動靜結(jié)合，注意了色彩的調(diào)和，發(fā)掘了語言內(nèi)在的音韻的美，深情地寫出了溪流的清純，陽光的明媚，詩情畫意，盡在其中，讓人不禁感慨“這是如何的宜人的美的敘述呀；當我們讀時，我們的心似乎立刻被帶到一個小溪之旁，站在那里賞玩這種美景[3]”。然而還不僅如此，他對風的描寫，也是有聲有色，可見可捉的：“小船像一條飛魚，在小溪上一直向前飛”，“風真急呀，兩岸的景色都看不清楚了，只見一抹一抹的黑影向后閃過。船底下的水聲蓋過了一切聲音。帆盛滿了風，好像彌勒佛的大肚子”。另外，作者還用大量的對話和動作來刻畫兩個孩子的活潑單純，更是與全篇的優(yōu)美溫馨的意境融為一體，宛如一幅幅清新靈動的詩意畫卷，讓人愛不釋手。

葉圣陶敏銳地捕捉生活與自然中富有情韻的事物，把它們引進童話的天堂，創(chuàng)造詩歌一樣的夢境，使他的童話中飄溢著一股濃烈的詩的醇香，類似的場景和描述在其他童話作品里面比比皆是，例如：

“許多梧桐子，他們真快活呢。他們穿了碧綠的新衣，一齊站在窗沿上游戲。四面張著綠綢的幕；風來時，綠綢的幕飄飄地吹動，像個仙人的住宅。從幕的縫里，他們可以看見深藍的天，天空的飛鳥，仙人的衣服似的白云；晚上可以看見永久笑嘻嘻的月亮，美眼流轉(zhuǎn)的星，玉橋一般的銀河，提燈游行的螢蟲。他們看得高興，就提起小喉嚨唱歌。那時候間壁的柿子也唱了，下面的秋海棠也唱了，階下的蟋蟀也唱了，下面的秋海棠也唱了，階下的蟋蟀也唱了。”

——《梧桐子》

“溫柔的而清凈的河，是鯉魚們的家鄉(xiāng)。日里頭太陽光像金子一般，照在河面上；又細又軟的波紋，仿佛印度的細紗。到晚上銀色的月光，寶石似的星光，蓋著河面的一切；一切都穩(wěn)穩(wěn)地睡去了，連夢也十分甜蜜。大的小的鯉魚們，自然也被蓋在細紗和月光星光底下，生活十分安逸，夢兒十分甜蜜。”

——《鯉魚的遇險》

“兩行柳樹中間，橫著一道溪水。不知由誰斟滿了的，碧清的水面幾與岸道相平。細的勻的皺紋好美麗呀！仿佛固定了的，看不出波波推移的痕跡；柳樹的倒影，清清楚楚，可以看見。岸灘紛紛披著綠草，正是小魚們小蝦們絕好的住宅。水和泥土的氣息發(fā)散開來，使人一嗅到，便想起這是春天特有的氣息。溫和的陽光籠罩溪上，更使每一塊石子每一粒泥砂都有生活的歡樂。”

——《花園外》

在作家的筆下，無論是柳樹下?lián)u啊搖的棠棣花、矮墩墩綠油油的大桑樹，還是彎彎曲曲的老胡同、悠悠蕩蕩的三弦聲，無不構(gòu)成優(yōu)美的意境，體現(xiàn)出詩一樣的浪漫情調(diào)，創(chuàng)造了兒童文學獨特而且神奇的審美體驗。

我們分析這種詩意化幻想世界產(chǎn)生的原因在于，葉圣陶敏銳地洞悉了兒童文學的本質(zhì)精髓首先在于它是“兒童的”文學。他曾在1921年3月至6月發(fā)表的四十則《文藝談》中鄭重地提出兒童文學要寫兒童，要用孩子的口氣來寫，叫孩子們看得懂，感到有趣，而且得到教益，他說文藝家應“對準兒童內(nèi)發(fā)的感情而為之響應”，應當順應兒童的“天性”、“心情”、“本能”、“情感”“渴望”和“自然的要求”，創(chuàng)作出“含有更進步思想，更美妙情緒”的“新鮮的滋養(yǎng)的食料”，使孩子們經(jīng)過文藝的薰染，感情更加“豐富和純美”[4]。所以，一切從兒童出發(fā)、一切為了兒童的“兒童本位觀[5]”成為童話最基礎最根本的要求和需要，也成為葉圣陶創(chuàng)作中最基礎也最根本的思想底蘊，貫穿在童話的每一個字里行間。

其實，葉圣陶在創(chuàng)造童話的趣味性和可讀性的背后其實還有著更深刻的用意：那就是教育思想的傳遞。葉圣陶在成為一名兒童文學作家之先原本是一位優(yōu)秀的教育家，他寫童話的原因和目的也是設想在教育過程中用兒童所喜聞樂見的形式來熏染“豐富和純美[4]”兒童情感，給孩子們以有益的向?qū)Ш蛦l(fā)。教育思想是葉圣陶灌注在其童話創(chuàng)作中的另一重要思想觀念，使得每篇作品都表現(xiàn)出一個純正高雅的健康主題。從主體旨趣看，《小白船》《芳兒的夢》屬于一類，表現(xiàn)無邪的天真；《燕子》《鯉魚的遇險》《眼淚》《大喉嚨》為一類，試圖在沖突中尋找和諧；《地球》《旅行家》《富翁》《絕了種的人》為一類，目地是用諷刺的筆法揭示城市里的社會現(xiàn)實；《畫眉鳥》《祥哥的胡琴》《克宜的經(jīng)歷》為一類，目地是希望守住鄉(xiāng)村的美好與淳樸；《瞎子和聾子》《跛乞丐》《快樂的人》《稻草人》《含羞草》為一類，表現(xiàn)兩種生活觀念沖突及沖突后的絕望；《皇帝的新衣》《蠶兒和螞蟻》《熊夫人的幼稚園》《慈兒》為一類，呼吁人們奮起反抗，不要做《稻草人》式的呻吟。統(tǒng)觀整個集子，它們倡導的都是兒童世界里簡單分明的真、善、美、愛、等價值信念，都是為人處事最基本的道德情感如同情、反抗、奉獻、犧牲等。第一篇《小白船》就通過三個富有哲理性的問答揭示了一種美境的內(nèi)質(zhì)：

“鳥為什么要歌唱？”因為“他們想唱給愛他們的人聽。”

“花兒為什么香？”因為“香就是善，花就是善的標志。”

“為什么你們乘的是小白船？”因為“我們純潔，只有小白船才配讓我們乘。”

在這里，作者對要傳遞的思想觀念作了明確的指示即“愛”、“善”和“美”，暗指小白船和兒童的組合本身就是世間最純潔最美好的事物的象征；作者同樣暗示了只有充滿愛與善的純潔兒童世界才是最美的世界，而成年人的責任就是用一顆愛心來保護這世界的安寧。

葉圣陶以巨大的文學熱情和社會責任實現(xiàn)兒童本位觀與教育本位觀的相輔相成，以符合兒童思維和學習需要的方式創(chuàng)造童真世界，既重視童話獨特的文學品味，又重視兒童文學的教化功能，他的童話因此顯得既有趣又有益，空靈而又厚重。

最受歷代兒童文學作家和評論家關注和爭議的童話當推《稻草人》。《稻草人》是我國現(xiàn)代文學史上具有劃時代意義的一篇童話，是一曲凄婉的“田野的樂園[2]”的挽歌。彼時的葉圣陶已經(jīng)“不自禁的融凝了許多‘成人的悲哀’[2]”在童話里面了。對破敗落后的中國社會以及代表著中華未來之希望的兒童飽含熱情和責任的葉圣陶，用復雜的心情塑造了完全中國式的童話形象：稻草人——他有著中國最典型的貧苦模樣：“他的骨架子是竹園里的細竹枝，他的肌肉、皮膚是隔年的黃稻草。破竹籃子、殘荷葉都可以做他的帽子”；他有著中國最典型的勤勞精神：“他安安靜靜地看著田地，手里的扇子輕輕搖動”，“他不吃飯，也不睡覺，就是坐下歇一歇也不肯”；他屹立于中國最普遍的鄉(xiāng)土田間，接二連三所見的是中國最典型的苦難與慘痛：滿田的肉蟲瘋狂地咬嚼老農(nóng)婦惟一的指望；為了第二天的粥，漁婦撇下生病了的兒子在河邊罾魚；被漁婦罾住的鯽魚在木桶里掙扎著求救而不得救；女人來到河邊投河，因為丈夫要把她像“一頭牛，一只豬”那樣賣了。翻開這夜幕下的一角，我們看到的是二十年代初中國江南農(nóng)村種種悲慘的景象。稻草人對苦難的中國以及中國民眾飽含著熱愛與同情，然而“他只能用力搖動自己的頭。”在此，稻草人象征的形象也是一個“舊中國有良心的知識分子的典型[2]”，它根植于中國，心系于人民，具有很強的民族性。其實只要我們稍加留意就不難發(fā)現(xiàn)，盡管他的童話流溢著富于詩意的夢幻色彩，但很多個細節(jié)處理都以現(xiàn)實主義為主，不僅僅在《稻草人》中，其他童話作品中也體現(xiàn)了典型的中國新文學式的寫實手法。如《畫眉》中這一段的描寫：

“……半躺在上邊的人，原來下半蒙著很精致的花毛毯，就在毛毯靠下的那一邊，露出擦得放光的最時興的黑皮鞋。……那些人臉漲得通紅，汗往下滴，背上熱氣騰騰的，象剛離開鍋的蒸籠蓋。身子斜向前，邁大步，象正在逃命的鴕鳥，這只腳還沒完全著地，那只腳早扔出去。”

這樣真實細膩的寫實，在一般的兒童文學作品中是很少出現(xiàn)的。作家用這樣的寫實，將坐車人與拉車人雖然空間距離很近，實際上卻分屬于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的真實景象給與真實的再現(xiàn)與還原，其間的優(yōu)越與悲慘在對比之下差距更加明顯，三十年代中國的社會階級分化狀況給人以沉重的撞擊，讓讀者看后印象深刻、難以忘懷。現(xiàn)實主義手法的運用使得本土人民形象、民間生活、民族情感等得到更準確地刻畫和張揚，童話的“中國”味道更加濃重，葉圣陶的童話一躍成為真正意義上的中國童話的典型代表。

值得注意的是葉圣陶的童話在同一部童話集前后風格與內(nèi)容出現(xiàn)了從“天堂到地堂[2]” 的巨大轉(zhuǎn)變，從《小白船》《傻子》里的詩意人生貶謫到《花園之外》《稻草人》里的悲慘世界，寫“天堂”的幻想，也寫“地堂”的現(xiàn)實，這在《稻草人》童話集中是個突出的主題，尤其在后半部。對此我們可以這樣理解，其實葉圣陶的兒童本位觀的思想基準一直沒有發(fā)生改變，但是由于受到的來自社會現(xiàn)實壓力的不斷增強，他對兒童進行教育的責任感也隨之加重，使得他開始“把成人的悲哀，顯示給兒童[2]”，事實證明，這不僅“可以說是應該的[2]”，而且是很有必要的，因為，“它們需要知道人間社會的現(xiàn)狀，正如需要知道地理和博物的知識一樣，我們不必，也不能刻意的去防阻他[2]”。盡管是否讓在兒童文學中顯現(xiàn)悲慘的社會現(xiàn)實在當時也存在爭議，但從詩意的幻想世界走向現(xiàn)實的慘淡人生，的確顯示了葉圣陶作為教育者急切地讓下一代認識血淚現(xiàn)實的深重責任感，也顯示了他“作為為人生而藝術的現(xiàn)實主義作家的殷殷藝術良心[6]”。

葉圣陶的兒童文學在思想觀與藝術性上的雙重開拓與創(chuàng)新，具有“給中國的童話開了一條自己創(chuàng)作的路的[7]”重大意義，使得現(xiàn)代童話這一嶄新的文學樣式在中國正式生根發(fā)芽，《稻草人》的出現(xiàn)更為其樹立了不朽的典范。《稻草人》的道路實質(zhì)是高揚現(xiàn)實主義精神的中國原創(chuàng)兒童文學成長、發(fā)展的道路。這條道路經(jīng)由上個世紀20年代葉圣陶開創(chuàng)、30年代張?zhí)煲怼洞罅趾托×帧返耐七M，源遠流長地延續(xù)至今，形成了現(xiàn)代中國兒童文學的創(chuàng)作主潮，體現(xiàn)出自身鮮明的民族特色、時代規(guī)范與審美追求。“中國童話直面現(xiàn)實、直面人生，始終緊貼著中國的土地的創(chuàng)作主張[8]”從葉圣陶開始，強調(diào)文學的審美教化功能與作家的社會責任的意識持續(xù)加強，葉圣陶不斷探索和追求民族化與現(xiàn)代化的統(tǒng)一，思想性、藝術性與兒童性的統(tǒng)一、追求兒童文學至善至美至愛的文學品質(zhì)也得到發(fā)揚。從他的童話作品中流露出來的尊重兒童、教育本位的思想觀念以及豐富絢麗的童話語言和藝術手法都值得今天致力于兒童教育和童話創(chuàng)作的人們借鑒與學習。

注釋：

[1]魯迅.魯迅全集（第1卷）：我們現(xiàn)在怎樣做父親[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1.

[2]蔣風，石節(jié).葉圣陶童話藝術初探[J].文科教學，1994，1：45-52..

[3]鄭振鐸.葉圣陶集（第4卷）：《稻草人》序[M].蘇州：江蘇教育出版社，1987：157-163

[4]葉圣陶.葉圣陶集（第3卷）[M].蘇州：江蘇教育出版社，1987：5.-157.

[5]蔣風，韓進.魯迅周作人早期兒童文學觀之比較[J].魯迅研究月刊，1994，2：65-68.葉

[6]王泉根.現(xiàn)代兒童文學的先驅(qū)[M].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1987：24-29.

[7]魯迅.魯迅全集（第10卷）：《表》譯者的話[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1：396.

[8]王泉根.論兒童文學的基本美學特征[J].北京師范大學學報，2006，2：44-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