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TO巴厘島協定：開啟多邊貿易體系新時代

2013年年底，在印尼巴厘島舉行的第9屆世貿組織（WTO）部長級會議歷史性地達成了一攬子協議，該協議有可能使全球GDP每年增加近1萬億美元，并創造2100萬個新就業崗位。這是WTO成立19年以來，首次達成的一項多邊貿易協定。我相信，該協定將為多邊貿易體系開啟一個新的時代。

多邊貿易體系是推動全球貿易和投資的最佳方式

貿易和投資是全球增長的兩大關鍵引擎，對創造就業和經濟發展至關重要，能夠推動各國實現工業化和經濟增長，亦是新興經濟體融入國際貿易領域的關鍵途徑。過去25年，世界各國在經濟增長、全球一體化和消除貧困方面取得的巨大進展，就充分證明了這一點。

而多邊貿易體系是推動全球貿易及投資的最佳方式；如果沒有WTO多邊體系下的國際貿易和投資的快速增長，就不可能取得上述成就。在全球供應鏈時代，產品的生產過程是在多個經濟體之間分散完成的。在產品制造過程中的每個階段，企業都會考慮全球哪些地方最適宜生產所需要的部件。因此，最終產品成為真正全球化的產物，企業需要應對由此產生的復雜的跨境流動。在一個開放的、規則統一的多邊體系中，企業可以通過自己的網絡，在最適宜的地區完成個部件的生產，并達到整體最優，在為消費者帶來明顯益處的同時，也使全球更多國家、地區能夠根據自身的技術和能力參與全球分工，貢獻各自的力量，形成自身的競爭優勢。可以說，多邊貿易體系是實現國際貿易便利化和自由化最有效且最公平的工具。

然而，區域性和雙邊自由貿易協定（FTAs）的快速興起，使全球貿易體系變得更加碎片化。過去20年間，由于WTO談判進展緩慢，亞太以及其他地區各國紛紛尋求雙邊或區域貿易協定，以推動貿易和投資的自由化。但與多邊貿易體系為所有國家創建更明確、更公平的競爭環境不同，雙邊或區域貿易協定只是在其成員國之間削除貿易障礙，此舉往往導致非成員國家在國際貿易中陷入不利地位。更重要的是，這些貿易協定都有不同的執行時間表，有時還存在重疊交叉但并不相容的條款，從而導致區域、雙邊和地方貿易監管法規不斷變化，形成了非常復雜的貿易規則體系，扭曲了商品流動，引發了摩擦，并降低了全球供應鏈的靈活性。

隨著雙邊或區域貿易協定的激增，我們不難想象供應鏈管理者面臨的困局：每個雙邊或區域貿易協定有各自不同的原產地規則，而供應鏈管理者往往須從多個國家的數百家工廠采購數千件產品，他需按照這些不同的原產地規則來組織生產，使其構建供應鏈的過程大大復雜化。一旦有新的貿易協定達成，與原產地規則相關的問題就會倍增，使情況更加繁復。該現象被貿易專家們稱為“面碗效應” （“the spaghetti bowl efect”）。面對這種效應，即使較大的公司也很難應付，中小企業（SMEs）就更加無能為力。因此，我認為WTO下的多邊貿易體系對全球發展至關重要。WTO制定了一個統領性的多邊貿易框架，定義普適規則，在全世界奉行同一標準，并為所有國家創造一個更加公平的競爭環境，有助于提升全球供應鏈的效率。

巴厘島協定將對全球經濟產生積極影響

WTO在巴厘島部長級會議上取得的突破性進展，重新確立了多邊貿易體系的核心地位。尤其是貿易便利化協定的達成，將促進商品通過供應鏈在全球范圍內的流動，降低中小企業和發展中國家參與全球生產體系的障礙。

一項由國際商會研究基金（International Chamber of Commerce Research Foundation）委托進行的研究顯示，貿易便利化協定通過簡化海關手續和協調邊境及海關標準，將能使全球貿易成本降低10%至15%，從而提升全球供應鏈效率，擴大全球貿易規模，并增加就業和提升全球經濟產出。該研究估計，貿易便利化協定可帶來1萬億美元的出口增長，這意味著全球GDP每年增加9600億美元，并為貿易相關部門帶來2060萬個就業崗位。有必要指出的是，據估計，貿易增長在發展中國家中創造的就業，將遠多于在發達國家中所創造的就業。

世界需要一套適用于21世紀的貿易體系

事實上，世界需要一套適用于21世紀的貿易體系。巴厘島的成功提升了人們對WTO的多邊貿易體系的信心，而這正是WTO亟需的。尤其是目前，各國正在WTO框架之外推動新的雄心勃勃的區域性貿易協議，包括《跨太平洋戰略經濟伙伴關系協定》（TPP）和《跨大西洋貿易與投資伙伴關系協定》（TTIP）。我相信，巴厘島成果帶來的動力將會進一步推動WTO框架內的談判，完成更為全面的《多哈發展議程》（Doha Development Agenda）中的其他重要議題。

當然，我們面臨下一步該往哪里走及如何走的難題。巴厘島協定只包含了《多哈發展議程》中的有限幾個議題，而許多WTO成員國代表在巴厘島會議上再次強調了就《多哈發展議程》所有議題最終達成全面、平衡的結果的重要性。國際商會（ICC）也強調，WTO需要繼續推動前瞻性的、符合當今全球經濟需要的后巴厘島貿易議程，包括建立一個多邊的投資框架協議。顯然，要全面完成多哈回合的議程，仍然任重而道遠。

更需強調的是，WTO必須從巴厘島會議所采用的實用主義中獲得啟示。WTO應放棄其全球貿易談判中的“一攬子承諾”（“single undertaking”）原則——即只有在所有WTO成員國對所有細節達成一致后才能達成協議——這種原則在目前已有159個成員國參與的談判中不再具有現實意義。正如我們所看到的那樣，在該原則下，單個國家就可能阻延對所有人都有益的協定的達成；堅持貿易談判達成“重大”成果，最終可能以失望收場。更為現實的做法是，WTO可首先達成一個整體框架，然后將該框架分解成若干部分，逐一就每一部分循序漸進地展開談判工作—這正是我們在巴厘島達成貿易便利化協議的做法。這種做法提供了更大的靈活性，可以讓那些志同道合的成員國先行達成協議，然后對其他成員國保持開放，讓他們按照自己的意愿選擇加入。

商界應在強化多邊貿易體系中扮演重要角色

巴厘島取得的突破性進展有助于讓WTO和多邊主義重新成為關注的焦點，但我預計，大多數國家仍將繼續采取“兩條腿走路”的貿易政策，即一邊參與區域性或雙邊貿易談判，一邊參與WTO主導的多邊貿易談判。WTO在過去20年一直無法達成多邊協定，這促使各國改變貿易政策，從單純依賴多邊貿易體制，轉向雙管齊下，將區域或雙邊貿易談判列入自己的政策優先清單。實際上，大多數的區域性和雙邊貿易協定并非單純由經濟因素推動；相反，這些協定往往有政治方面的考量，各國與其盟國簽訂有利的貿易協定作為對彼此的回報。因此，我認為，盡管巴厘島取得了突破性進展，地區主義和雙邊主義不會突然消亡。在各國“兩條腿走路”的背景下，企業無疑應該考慮如何設計最優化的供應鏈和建立最完善的網絡，從而能夠以最優的價格為客戶提供最好的產品。

然而，正如我始終強調的那樣，建立一套公平、公開、包容的貿易體系是刺激全球增長和實現共同繁榮的最佳途徑，而這正是WTO創立時的愿景。為實現這一愿景，商界無疑應在進一步強化WTO多邊貿易體系方面發揮更大的作用。國際商會作為國際商界的代表，一直在通過多種不同的方式來回應這種需求，包括在2012年3月發布國際商會世界貿易議程（World Trade Agenda），以推動全球多邊貿易重新取得實質性進展。隨著巴厘島會議的成功，這些努力已經開始取得回報。

此刻，國際社會亟需制定一個前瞻性的、符合當今全球經濟發展需求的后巴厘島貿易議程。我們需要商界在全球發出強烈的聲音，闡述國際貿易以及多邊貿易體系對于全球經濟和社會的重要性。我想借此呼吁國際商界與WTO及世界各國的主要政策制定者聯手合作。只要齊心協力，我們將可能發揮重要的、建設性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