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蘇省泰州市的西郊在1977年曾發現一座明代墓葬,墓主人陳文德是當地人氏。墓葬形制現在已經無從考證,只有墓中出土的幾件文物入藏市博物館,有兩只陶質平口罐、一個白布袋、一張符箓和一方木質印章,其中最珍貴的是一方篆文木印,印呈長方形,木質細膩,顏色較淺,背面有清晰的木紋,其長5厘米、寬4厘米、厚2厘米,正面印文為九疊篆文“靈寶中盟之印”。從這方木印形式和印文來看應該屬于道教法印。
所謂法印,就是道家行法時所用天、真、仙、圣之印璽,名為法印。道教之印其種類頗多,依其內涵大略可分為四類。第一類是以道教尊神名號為印文。第二類以神司、道職之名為印。第三類是以經文章句為印。第四類以符箓咒語為印,符文之印,功用同于神符,以朱砂為泥,或印于紙帛器物上,或直接印諸人身。
道教法印起源較早,從考古來看,戰國時期的肖形印已經具有宗教的功能,道教法印應源自世俗官印制度,兩者的不同在于官印比較重視世俗權力和權威性的突出,而法印則在前者的基礎上增加了神圣性與神秘性,帶有更多的宗教神學色彩。在道教看來,法印代表著三界神靈職司的威權,故行法用印,猶人間行政施行必用官印。寧全真《上清靈寶大法》卷二七曰:“印者,信也。用者封物相什,亦執政者所持信也。”《靈寶玉鑒》卷一亦曰:“法之為言正也,正其邪也。亦猶德禮之有政刑,以道之齊之也。故章表奏申關牒符檄,又必假天府之印,以示信也。”
宗教用印在唐宋元時期逐步盛行,并由秦漢印系統中道教黃神天帝類發展到佛教、景教。這類印記雖不是官印,但也不屬于個人,而是屬于一種社會群體的公印。唐、五代、宋元佛教、道教極為興盛,這類印記也得到了空前的發展。道教法印是其中主要部分,其隨著道教的興衰而起落,隋唐時期道教大盛,出現了木質法印并日益推廣使用,《隋書·經籍志》中講述隋代道教法印時說:“又以木為印,刻星辰日月于其上,吸氣執之,以印疾病,多有愈者。”這是官修正史中第一次記錄道教木質法印。宋金元時期佛、道教常見的是“佛法僧寶”、“道經師寶”和“北極驅邪院印”、“太上老君敕”等,是佛、道家的法器之一。像“太上老君敕”、“雷霆都司”等印都被道家視為“神印”,由此中國的印章又形成了一種獨特的品類。
道教之印在取材、刻印及用印上,都有一定之儀法。材質上通常以金屬、玉、石和木制作鐫成,就法印用途而言,十分廣泛,不同的場所用不同的法印,如通神達靈、驅鬼辟邪、呼風運雷、煉丹修真、上章奏表、書符制箓皆需依式用印。
道教法印還有一大作用,即為了檢束自己。《無上玄元三天玉堂大法》卷一稱,“行法以印,因以檢束心身,后世無知,故心勞力屈。蓋古人印心,今人印木。立之法印,以統法職,庶執印而有所皈依,下印而有所屬隸,未悟之前,須假木印;既悟之后,惟在心印。故曰:天有印,則三光皎然;人有印,則神室清明”。
法印的形狀基本是長方形或方形,且不同的法印有不同的規格,有其深層的文化內涵。就早期道教法印而言,主要是用繩系于身上或腰間,故印章形體較小,印徑一般均在三厘米以下,以方便攜帶。但自隋唐時期開始,大部分印章多是放置在印盒或印袋里,故印徑大多都在五、六厘米以上,甚至有八厘米、十厘米、十二厘米的。在《靈寶凈明新修九老神印伏魔秘法》中,除了法印材質選擇,還詳細介紹了法印尺寸的含義,“印式闊二寸四分,以應二十四炁;長二寸八分,以應二十八宿;厚一寸二分,以應一十二辰”。
法印在行法過程中并非單獨使用,它通常要與章表、符箓等文書一起使用,本來法印離開章表、符箓等文書也可以單獨使用的,但是法印單獨使用的功能多不傳,是以法印也就失去了單獨使用的資格,現在多要與章表、符箓等文書配合使用。所以從行法的層面講,法印與文書等是相互依存、不能分離的。
泰州明墓中出土的木印很好地印證了文獻記載,與法印一起出土的有一張符箓,已經殘缺不全,只留存一小部分,且粘連在一起,上面既有原來的印刷文字,又有后來加寫的墨筆文字,四周有紅黑波浪線條和圓圈邊框裝飾,文字內容模糊辨認不全,大抵應該是有關的道教程式內容。它們一起放在一個白布袋里,布袋為長方形,有長條背帶已經斷裂,袋蓋為三角形,尖端有銅質的搭扣。
此印印文為“靈寶中盟之印”,應該屬于道教中的靈寶派法印,靈寶派為早期道教派別之一,由東晉末年葛巢甫在古《靈寶經》傳授基礎上進一步造作“靈寶”類經典之后所建。幾乎所有關于法印的論述中,都會特別凸顯“靈寶印”的地位。靈寶中盟的記載見于《上清靈寶大法》,其卷二七道:“本法止用靈寶大法司印,今既進品洞玄,佩中盟箓,行靈寶法,則職位已重,除拜章外,上而奏牘,下而關申、牒帖、行移、告文、符箓,三界十方之曹局,九州四海之冥司,九地、重陰、洞天、仙治、幽顯所隸,并用靈寶大法司印,實本執法之信也,其可推以他。印也,應申奏、文狀、方函并上下一體施用,惟章牘并章函用通章印而已,若遣章關牒亦用本執印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