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汪曾祺小說文體的獨創性

【摘要】在汪曾祺的小說中，有些作品常常顯得故事性不強甚至沒有多少故事，也就是故事中的情節人物以及場面的描寫缺乏必要的關聯性，代之而起的是生活現象的印象式描繪，在回憶中展開對情節人物的敘述，而造成這種現象的正是汪曾祺獨特的文體風格。

【關鍵詞】文體；題材；人物形象；語言

小說應當是對一個故事的完整敘述，或是對某種典型性格的刻畫。但是，當我們在品讀汪曾祺小說的時候，吸引我們的往往不是情節跌宕起伏的故事，而是一種隨意自在的創作姿態，他的印象與思想意識具有極強的流動性、隨意性和不確定性，因此我們在讀汪曾祺小說的時候就會發現小說的題材與結構，人物形象塑造都會符合這個印象式的特征，而這些都構成了汪曾祺小說獨特的文體特征。

一、小說的題材與結構

題材問題一直是困擾著中國當代作家創作的重大問題，在特定的時間范圍內，文學體裁的選取直接影響到文學作品的優劣與可讀性，甚至會成為決定一切的因素。二十世紀以來，與政治相關的工業題材、農村題材、軍事題材都明顯的優于知識分子題材，而新時期以來，題材問題雖然不像“十七年”那樣敏感和尖銳，但是作家們用文學創作來揭示“文革”造成人們心理上的創傷，也就是用文學作品來反映政治的傾向性，也是與政治緊密掛鉤的。在汪曾祺的小說中我們找不到這些過于明顯的政治與社會信息，對于那些已習慣了社會功能閱讀的人來說，這不啻是一種文學觀念的“受戒”。

正如《受戒》《大淖記事》這些小說一樣，汪曾祺的大部分小說都是耐人尋味的，這也與汪曾祺特殊的小說結構有關，他的小說一方面是“散”，信馬由韁，隨遇而安，不刻意去追求故事情節，用地域與風土人情來構造小說，彷佛讓人們在讀一個地方的風土人情，另一個方面汪曾祺的小說的短篇構造也產生了很重要的作用，從《汪曾祺全集》所呈現出來的小說創作狀況來看，汪曾祺的小說都屬于短篇小說。對此，汪曾祺自己認識的很清楚：“我對短小說興趣很大，也不是自我獨創的。聽人說，中國現在寫筆記型小說的，一個是孫犁，一個是我。對我加這桂冠我不準備拒絕，真的可以這樣說，而且影響了一些人。我希望小說不要寫得太長，短并不只是篇幅上的問題，……當代作家對小說形式希望有所突破，嘗試新文體、新的寫法……”。從汪曾祺前期寫小說的風格來看，不管是情節、情緒、人物，還是語言、景致的描寫都有那么一點“寫”小說的痕跡，而到了汪曾祺小說的創作后期，小說越來越簡約，越來越質樸，讀來更像是一篇篇散文。從整體的結構來看，汪曾祺后期的創作不僅沒有出現像《大淖記事》那種的“頗似中篇”，大多都是寥寥幾筆，隨心所欲的抒發感情，形似隨筆，因此有時又被稱為“筆記體小說”。汪曾祺古典文學素養很深厚，喜愛古代筆記。他在《晚飯花集·自序》里他說“愛讀宋人的筆記神域唐人傳奇”。他舉出《世說新語》、《夢溪筆談》里的名篇都是“筆記”或類似筆記的小品。汪曾祺喜愛這種小說構造，更癡迷于此，這也奠定了汪曾祺寫短篇小說更為深層的文學基礎。汪曾祺癡迷于短篇小說的創作，在我們看來，這更是因為短篇小說相對于長篇小說來講更容易表達自己的內心情感，更能將作者的思維方式、感覺方式聯系起來，從而更好地服務于作者主旨的表達。

二、小說中獨特人物形象的塑造

人物是小說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一部小說是否成功的重要標志，在汪曾祺小說里，人物的形象被最大限度淡化，融入優雅淡泊和諧的整體氛圍中，成為散文化和詩化文體的重要組成部分，汪曾祺的小說寫人寫事，其實也是在寫生活。他筆下的人物品類繁多，三教九流，引車賣漿之流和下層知識分子，這些都是身處社會下層的小人物。小人物身上承擔不了感天動地的悲壯，小人物多是小事件，喜怒哀樂，悲歡離合。每個人物都有屬于自己的生活方式和生活姿態，《職業》中的那個十二三歲的孩子賣“椒鹽餅子西洋糕”，，《八千歲》里的八千歲賣米、節儉，《雞鴨名家》中的于老五燒雞，《異秉》中的王二買鹵菜、聽書，《受戒》中的和尚做法式以及《大淖記事》錫匠的勞作。而就這些小人物的刻畫而言，汪曾祺因其年齡等因素的影響也是分為兩個階段的，在40年代汪曾祺由于年輕氣盛還有那么一點點“浮躁凌厲”之氣，如在《陳小手》中他用白描的手法寫了一個男性產科醫生的不幸遭遇，表達了對團長為代表的一類人的辛辣的嘲諷。《講用》寫一個愛貪小便宜的人在“文革”期間的一段表現，讀來令人捧腹大笑，看似嚴肅的話題被小人物的無意的實在話語消解掉了，小人物從來和大政治格格不入，汪曾祺對那個時代的嘲諷不經意間流露出來。而老年汪曾祺參透了許多人世的紛爭，越來越達觀。他不習慣對現實生活進行嚴格的拷問，用他自己的話說是：“追求的不是深刻，而是和諧”。因此他的小說中的人物大多是帶著點“雅”氣的市井市民，他著重渲染的是人與人之間的溫情，人與人之間相互依賴的那點義氣。讀汪曾祺的小說可以感覺到，作家一般不再戲劇化的矛盾沖突中表現人物，不是通過人物與人物之間的關系和相互糾葛表現人物的思想和性格，而是將人物分割成一個一個的“個體”，通過對他們各自的經歷、命運或行為的描寫，表現人物的個性—他們的人生寄寓，喜怒哀樂，各自獨特的意識和品性，使“每一個都是一個整體，本身就是一個世界?！边@種寫法與他的作品缺少集中講故事、具體的情節，與“散”式結構相一致。

三、小說語言的詩化與散文化

如果說汪曾祺小說的題材與結構，人物形象與描述手法都是獨創性文體的重要特征的話，那么這兩個重要特征就是用來襯托汪曾祺那詩化與散文化的語言的。汪曾祺的小說耐讀、耐品、耐人尋味，可是，當我們讀完后卻難以復述這篇小說所到底寫了什么，因為他的小說故事性不強，而情節又太少，好像沒有起承轉合，沒有起伏高潮。留給我們的只是一種感覺、一種氛圍，一種對生活的印象。通過閱讀汪曾祺的小說作品我們可以發現，小說的散文化特征主要體現在以下三個方面：一是小說故事中對童年情趣夢想的回憶。在汪曾祺小說中，回憶小說占了很大一部分，讀他的回憶性的小說，就似乎感覺到一位長者在述說他那些有意義的人生趣事，在這些回憶性的作品中作家有意識的過濾了那些痛心和丑惡的東西，表達的是一種處世的心平氣和和遠離現實的情志以及那些田園風光和溫情脈脈。正由于這樣，我們才能感受到他在《受戒》中的健康人性、純真無邪的愛情；《大淖記事》中流露出來的樂觀豁達的精神，將一種含蓄之美發揮到了極致。二是汪曾祺執著的短篇小說的創作。汪曾祺的小說幾乎都是短篇小說，這種短篇小說簡約、隨意、篇幅很短小、文字質樸，往往總是在簡潔中求其神似，頗似一種“筆記體小說“，而這種筆記體的小說因為不可能承載過多的故事情節含量，因此每每以悠閑的筆觸悵然寫出，也令人回味無窮。三是清新淡遠的江南水鄉的風俗畫卷。汪曾祺繼承沈從文的風格，用抒情的筆調，著意描寫風俗民情，刻劃下層百姓的人情人性這就使他的小說多取材于逝去的歲月，但又不刻意追求情節的完整和戲劇化的矛盾沖突，他追求的不是深刻，而是一種和諧。很多時候，他只一一顆景觀而自然的心，用平淡如水的言語敘說石井村落的細碎所示，敘說仿佛離我們很遠的塵世。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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