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曹禺先生《雷雨》中的周樸園是一切悲劇的制造者,也是一個不可避免的悲劇人物,他由一個專斷獨裁、冷酷自私的封建大家長,最終落得家破人亡、孤獨終老的結局。本文試圖從周樸園作為資本家、丈夫、父親等角度,重新解讀其復雜多樣的人物形象。
【關鍵詞】《雷雨》;周樸園;形象;復雜性
從《雷雨》故事本身看,周樸園是一切悲劇的制造者,也是一個線索性的人物。他是蘩漪、魯侍萍的丈夫,是周萍、周沖、魯大海的父親。在劇中,繁漪、侍萍、周萍、周沖的性格特征及命運與周樸園緊密聯系在一起。大多數人對周樸園的最初印象是他的虛偽、專制自私、冷酷無情。然而周樸園作為一個“真實”的人,依然有著人的正常感情與理智,我們不應只從道德的、政治的方面看待他,還應該從人性與階級性的角度去看待他作為不同社會角色的“人”的復雜性。
一、專斷獨裁的資本家形象
周樸園在劇中與所有的資本家一樣,靠血腥地壓榨、犧牲工人來發家致富,這是他作為一個符合時代要求的成功資本家進行資本原始積累的呈現,社會地位使得冷酷、專制成為他性格中的一部分,所以說周樸園性格還是完整的,在文中并沒有回避其人性上的過失。我們要想到周樸園所處的工人罷工浪潮如火如荼的社會環境,身為資本家的周樸園憑著自己的精明能干、軟硬兼施化解了所面對的罷工斗爭,而只有不斷地聚斂財富才能保障他的社會地位。田本相指出周公館是“封建階級和資產階級雜交的畸形物,它以強烈和濃厚的封建性為特征,周樸園妄圖維護的正是那種封建的大家庭的秩序”[1]。
在周公館里,周樸園是一個至尊的封建大家長,封建的夫權、父權讓他理所當然的在家中進行專斷獨裁。他在社會上是一個有著好名聲的老爺,他虛偽狡詐、霸道專權,建立起他引以自豪的安寧而圓滿的封建家庭秩序,周樸園對周萍說過“我的家庭是我認為最圓滿,最有秩序的家庭,我的兒子我也認為都還是健全的子弟,我教育出來的孩子,我絕對不愿叫任何人說他們一點閑話”[2]。不論對待妻子、兒子、工人,他力求他們對自己的絕對服從。作為精明的大家長,周樸園一定知道周萍與蘩漪的亂倫之情,卻沒有揭開,因為他知道若此事暴露,會給家族、兒子和自己帶來污點,會成為社會輿論的笑話。他只希望周萍離開去礦上,以家族利益為重,維持著家庭表面的和諧與安寧。
二、情感孤獨的丈夫形象
(一)周樸園與魯侍萍
周樸園是魯侍萍的戀人,也可以說是魯侍萍的“丈夫”。就魯侍萍被趕出家門一事,不能只說周樸園的無情,還要結合當時的社會背景分析。年輕時的周樸園作為一個封建家庭的少爺是無法掌控自己的命運的。與侍女結合并生有二子,站在封建家庭的角度看,這是逆經叛道;而以現在的角度看,周樸園是封建家庭和封建禮教的叛逆者。他趕走侍萍、娶了世家小姐,這是他在權力與愛情,家族與個人中進行了世俗性地選擇。
對于周樸園一直保留著魯侍萍一起成活的習慣,和三十年后二人相認的場景,暴露的是是他虛偽、以金錢平息事端、資產階級和封建的本性等。對這些承認的同時,我們也不能否認他對魯侍萍是有真感情的。周樸園的家庭生活不幸福,他的內心是空虛的,這很容易讓他想起記憶中的美好愛情生活。他情感的歸屬一直是三十年前的那個善解人意、不會背叛他的魯侍萍。對魯侍萍的懷念中有他對幸福生活的精神寄托,有對魯侍萍的懺悔,是他面對空虛與失落時的精神安慰,這些或許有虛偽的成分,但也是真實的。周樸園這一人物形象的豐富性和真實性,不能因為周樸園曾經有罪,就徹底抹殺了他對魯侍萍的愛情。
(二)周樸園與蘩漪
周樸園與蘩漪之間存在著的是一段無愛的婚姻,在周公館中繁漪“沒有親戚,沒有朋友,沒有一個可信的人”[3],除了未成年的兒子,就只有與跟她同樣受周樸園專橫壓迫的周萍間有著牽絆,這二人嚴重缺失關愛,又都深受周樸園精神摧殘并渴望反抗,蘩漪對一直懷念魯侍萍的周樸園只剩下了恨。從周樸園逼蘩漪吃藥,不難看出周樸園鎮壓蘩漪身上的反抗精神及專斷獨裁的立場。然而從《雷雨》第一幕中的描述:“她那雪白細長的手,時常在她輕輕咳嗽的時候,按著自己瘦弱的胸。直等自己喘出一口氣來,她才摸摸自己脹得紅紅的面頰。”[4]能夠發現蘩漪的身體的確有點問題,周樸園讓她吃藥,也是存在著關愛之情的。而且周樸園在離家兩年從礦上回來的當晚,見蘩漪燒得很厲害,就囑咐仆人不要驚醒她,一個人在樓下睡了。當蘩漪成了精神病人后,周樸園還是不計前嫌義地探望她。由此可見,盡管對個性張揚、冷漠執拗的蘩漪沒有愛情可言,還是“在無愛的狀況下,周樸園仍沒有背棄一個丈夫的責任”[5]。因此,周樸園也并非完全是薄情寡義之人,作為一個男人,特別是年老后的懺悔無不令人動容。
三、不稱職的父親形象
周樸園在社會與家庭中都具有權威性,對待兒子同樣是冷峻、威嚴的,他自信能夠培養健全的子弟,對而兒子的專制霸道與壓迫使兒子對他越來越遠。周樸園不是不愛他的妻子、兒子,只是血腥的財富積累的過程已使他不懂什么是愛,也不會表達了,他以傳統“父子”之道教育兒子,令兒子從懼怕到冷淡最后逃離,而當他感到衰老寂寞想放下架子與兒子親近時,卻己經太遲了,只落得孤獨終老的結局。
周樸園對大兒子周萍是有著期望的,他希望周萍能專門學礦科,成為自己的臂膀,但周萍卻并不如他的意。周萍對父親是佩服的,但父親的專制與壓迫又使他堅決的反抗父親,對此周樸園是一直教育兒子的,仁慈地拿著萍的手進行勸導,希望能把他培養成合格的家族繼承人,但父子二人相處時冰冷的狀態得不到緩和。周樸園感到孤獨、無奈甚至是對人生的恐懼,沒有一個人能陪他坐一坐或者說說話,他對周萍說:“我老了,我愿意家里都平平安安的……”[6]周樸園對小兒子周沖是嚴厲中帶著遷就和溺愛的,周沖信守真誠、寬容和與人為善的人生信念、對美好生活的幻想,也寄托了周樸園年輕時對生活的向往。當孤獨落寞的周樸園看到周沖來到身邊,會面露喜色、關心他的身體和睡眠,希望兒子有時間多親近自己,然而周樸園平時的強硬與霸道使與周沖產生了隔閡,周沖對周樸園的關心很冷淡,只是服從、窘迫。此時的周樸園只是一個渴望親情而又得不到親情的孤苦老人。
周樸園和魯大海的階級立場、生活背景和懸殊地位決定了兩人不可調和的階級對立關系。他更多的是作為資本家與魯大海說話的,但冷嘲熱諷的言語中卻也表露出作為父親的訓斥、教育兒子的意味,“你這么只憑意氣是不能交涉事情的”,“對了,傻小子,沒有經驗只會胡喊是不成的”。第四幕中當魯大海跑了后,周樸園流露出更多的親子之情,“我丟了一個兒子,不能再丟第二個了。”[7]他希望能把親生兒子追回來繼續父子之情,卻為時已晚,此后的十年仍然在尋找魯大海的下落。他的這些思想行為,都體現了他的懺悔意識和人性的回歸。
周樸園的形象讓我們再次直觀地認識到人性的復雜多變和不確定性。如高爾基所說:“人是雜色的,沒有純粹黑色的,沒有純粹白色的。在人的身上摻和著好的和壞的東西。”[9]因此,認識周樸園,我們要看到其人物性格的多重性,看到其作為社會中不同角色演繹下的新形象。
【參考文獻】
[1][3][4][6][7]田本相.曹禺劇作論[M].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0.
[2]曹禺.雷雨·日出[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10.
[5]王宏根,秦祖輝.從“秩序”看《雷雨》中周樸園的意義[J].名作欣賞,2008(24):38.
[8]高爾基.論作家的勞動本領[M].上海:新文藝出版社,19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