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漸消失的港式小店

越來越多的內地人到香港購物。

2009年到2013年這五年時間里，內地旅客在港消費金額一路走高。香港旅發局公布的統計資料顯示，內地過夜旅客在港人均消費金額由2009年的6620元（港幣，下同），增至2013年的8813元。同期，不過夜內地旅客在港人均消費金額也由2352元增至2721元。

“購物天堂”香港除了像SOGO、海港城、太古廣場和時代廣場這樣一些著名的大型百貨商場，以及隨處可見的LV、Channel、Gucci、Versace等國際大牌的旗艦店，在香港的街頭還“藏”著形形色色的時尚特色小店，而且這些小店更有人情味。

不過，在租金日益高漲的香港，小店的生存空間越來越窄，小本經營步履艱難。有港人發問：城市有生命，基層要討生活，可否留有一點彈性，想些新點子，讓那些消失的小店重見天日？

懷舊小店

“現在香港剩下的都是一式一樣、閃閃發光的落地玻璃建筑。很擔心哪天到樓下買東西，再也看不見那些雜貨店了。”香港饗珰珰雜貨店的店主駱玉當感嘆道。

在香港灣仔鵝頸街市，二樓市場的角落，有一家不起眼但小巧整齊的雜貨店。木做的橫牌匾，寫著“饗珰珰雜貨店”。深褐色的木柜上擺著各種器皿，裝著米、砂糖和香菇等食品。看上去像傳統的雜貨店，但細看又有點不一樣。饗珰珰與傳統的雜貨店不同，標榜售賣有機、環保及公平貿易產品等貨品。

駱玉當本來是做有機食品批發生意的，一開始是出售給大型超市及零售店，后來出售給大型超市，都是定量包裝為主。為了提倡環保，他們嘗試著出售散貨。

“如果我想嘗嘗這種米，買少量散裝就可以試試，有更大的選擇空間，而且很環保。即使試過不喜歡吃，也不會剩下一大包。”駱玉當表示。

現在的年輕人，對于雜貨店的記憶已經很少，因為這些傳統的小店經營，已經逐漸被大型超市取代。超市銷售量大，有很大的優勢；雜貨店既要面對昂貴的租金，又要應付日益增加的進貨成本，經營艱難。曾經隨處可見的雜貨店，現在越來越少。

“我覺得，雜貨店那種傳統的銷售模式，是我們的回憶中不該遺失的片段，”駱玉當說。“用一條咸水草就可以把菜捆著賣，無需要用膠袋。雜貨店與超市不一樣，你去超市買完東西就走，但是雜貨店除了買東西，更有種人情味，你不單單買東西，也可以與不同人交流。有時有些客人即使不是來買東西，路過這里也會上來和我們聊聊天。”

選址在灣仔的街市，也是因為駱玉當喜歡這里的人情味。“總覺得大型商場很冷漠。雖然這里有點難找，但是通過客人介紹，有不少人慕名而來，第一句話通常是‘終于找到了’。”

在雜貨店經營日益困難的情況下，駱玉當卻選擇了將有機產品以雜貨店形式出售，既因為她很懷念那種小時候雜貨店的感覺，也因為雜貨店模式很適合環保的理念，但零售生意比批發生意難做得多。

“我們選了一條艱難的路。因為你要整天坐在這里，但是根本不知道每日有多少人會來，可能一整天都沒有一個客人。而且這種舊式街市，沒有空調，夏天非常熱。”她笑了笑說，“也不能說只是因為有興趣，我們也是想賺錢的。現時雜貨店生意仍未到賺錢的地步，仍在撐著，不過還是會堅持下去的。”

生存困境

南記粉面是一家典型的香港餐廳：高效、受歡迎、忙碌。十幾張塑料臺面的餐桌可供約40名顧客進餐。午餐時分，客人們會在外面排隊，在塑料碗筷的“嘩啦”聲中等待享用辣味湯面、餃子和冰豆漿。

然而今年4月，房東將原已昂貴的租金漲了三倍，這家位于銅鑼灣心臟地帶的小餐館，差點兒關了門。銅鑼灣是香港最繁華的購物區之一。

“我們原來每個月要付大概20萬港幣（約合15.8萬元人民幣）。”店經理歐基鴻說，房東要把它提高到60萬——太貴了，他們負擔不起。

經過協商，歐基鴻和房東談妥了一個依然很高但尚能承受的價格，這使他能在一年內維持經營。

其他人就沒這么幸運了。過去幾個月，飛漲的租金已迫使至少銅鑼灣同一條街上的三家小店搬遷或關門。在這座繁忙而擁擠的城市，對開在黃金地段的小商家來說，類似的情況十分常見。

近年來，在亞洲許多發展中的大城市，經濟高速增長和全面變革推高了商鋪租金，但沒有哪個地方像香港這樣，租金漲到不可思議的地步。

“小型零售商被高租金擠出熱門地段，這是一種正常現象，在哪兒都是這樣。”香港房地產服務公司世邦魏理仕的執行董事連志豪說，“但在香港，這種壓力在過去幾年已達到極點，這是很不健康的。在黃金地段，奢侈品和珠寶店現在占據了90%的店面。這些地段的業態已被完全改變。”

在高端服裝和手表零售店林立的銅鑼灣，南記粉面正艱難求生，這里的商鋪租金為全球最高：每平方英尺的月租金去年一季度達到1950港幣（約合每平方米1.65萬元人民幣）。

香港另外兩個地區尖沙咀和中環，也位列世界最昂貴的五個地段（另外兩個是紐約的第五大道和時代廣場），它們都輕易超過了包括巴黎香榭麗舍大街和東京銀座在內的奢侈品購物區。

這已趕走了許多頗具特色的夫妻店：五金店、水果攤、中草藥店和餐館，它們是香港商業生態中的一大組成部分，它們的離去改變了許多街區的面貌。原來的地方開出了奢侈品、珠寶和化妝品零售店，近幾年，為迎合大量內地消費者，這類商鋪集中涌至香港。例如，去年6月初，英國零售商Topshop在中環開了一家規模很大的店，這也是它在大中華地區的第一家店。而幾個月前，蘋果和日本零售商優衣庫都在離南記粉面不遠的地方，開了大型店鋪。

香港奢侈品稅要遠低于內地，因此這類商品特別受到內地消費者的歡迎。與此同時，自從2003年放松了對內地游客赴香港旅行的限制后，內地游客的人數猛增。這些游客的消費，也推動了香港經濟的增長。如今這已構成了香港經濟可觀的一部分，十分有利于本地就業市場。

2012年，內地游客在香港消費近230億美元，相當于香港本地GDP的9%。香港匯豐銀行經濟學家郭浩莊認為，到2015年，這一數字很可能會上升到約600億美元。

從另一方面來說，對于那些想要招攬游客的商家來說，香港對它們的吸引力推高了商鋪和寫字樓租金。高緯環球的分析顯示，從2010年中至今，銅鑼灣店鋪租金已上漲80%，較2007年上漲了兩倍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