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日落未落,停靠臨澤。進山門,穿沙河大橋到臨澤新區,繞湖而行。草木湖水的濕潤撲面而來,神清氣爽。云層在背后的夕光里明明滅滅,層層的有了羽翎的形象,罩著夕陽的是一團淺色的云,光芒四射,披紛的絢麗,天空中便浮出一只開屏的孔雀,口銜祥珠。
荒灘改造的臨澤新區,沿大沙河而建,一邊是鱗次櫛比的新居樓群,一邊是休閑場地,集水成湖,青山依傍,依湖而起幾棟建筑,悠閑自在,人工湖蜿蜒游走,幾座小橋,看似隨心落座,卻徑幽暗通,恍然是處。禁不住叫人嘆為觀止,如果大湖灣是張掖的后花園,臨澤新區就是胸口的一塊玉,匠心雕琢的福地洞天,是塞北的蘇州園林。
車徐徐走動,如果有大段的時間,我要走遍這里每個角落,仔細領略這塞上江南的韻味。但,一晃而過的瞬間有著撲朔迷離的美。
人工湖沒有了人工的痕跡,青草遮掩了時間,似乎它本來就是在那里的,不曾動過,如果你懷疑,就當是裁下來的一塊天空,正適宜鑲在此處,把東側山和亭臺的倒影恰巧都嵌在里面,生動的波光,一波一波都是明媚的眼神,活色生香。如果你從不曾到過臨澤,你不會懷疑那傍水的一屏青山是人工堆砌。山上綠草茵茵,不是西北山川的根底,那秀,倩巧,是偷來的,是虎丘,或者梅山的一角;和著那亭臺,是留園的背影;前方的氣勢,是秦皇陵的風水;盡數是偷來的,只攫取了一滴,滴滴都是精華。山頂樓閣正好登高望遠,憑亭覽波,前面是層樓林立的新居,后面是西湖映月。
小橋讓山峰湖泊有了峰回路轉,流動的畫意,不是孤獨的一座,一座一座,看似遙遠,早有暗徑,引著人去了這一處樓臺,那一處莊苑,這邊看似乎沒有路了,湖水到了盡頭,轉過去了,卻豁然開朗,是岸芷。環環繞繞,如夢中游走。日落,將黑未黑,湖面上水波淼淼,似煙似霧,風波輕搖,青山倒影,環如螺髻,一灣湖水,纏繞相隨,風流無限。這哪里是在荒漠戈壁,這分明是天降尤物,江南名伶的嬌楚媚態。是夢境,是《富春山居圖》的一滴墨,跌落在人間塵埃。淡青的霧靄絲縷著,小橋彎在水面,安靜如一抹清愁。叫人無限遐想,如果是一個煙雨的日子多好,如果一把輕傘搖曳在橋上多好,如果那逝去的青春佇立在憑欄處多好!一層一層的暮色,加重了恍惚。朝陽落日,盡數于胸,一日人生,苦短良辰。
車子行駛得很慢,無聲滑行。水域中央,凌波一棟建筑,是怎么建起的?是先有了建筑,還是先有了湖泊?怎么動了這樣的靈感?是從《詩經》走出來的,是白露為霜,伊在水中央的一縷魂魄吧!若打開一個清晨,窗外紅日躍動,萬波紅鯉競涌,青山翠屏,草木瑰麗,該是何等壯觀。在此居處,日日“面朝大海,春暖花開”。或者傍晚時分,相擁斜陽,看長河落日,看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
繞過一道彎,轉而到了這凌波小樓的正面,峰回路轉之后,卻是一片開闊之地。原來這棟小樓三面臨水,只有這正面通往陸地,門前一塊黃花玉,藍漆涂刻著“丹霞山莊”。好一處丹霞山莊,結伴日月升降起落,坐擁朝暉晚霞同輝,無限風流。倘若是圓月夜有多么好!李白定會尋來,蘇軾也來,在那臨水的樓臺、窗前、花間,舉杯向月。張若虛是要來的,《春江花月夜》的絕唱,不可或缺。階前黃葉滿,秋風清揚,滿堂夕光,是李清照的倒影,絹詩琬詞,難解次第的愁緒。掩蔽的雕欄里,是鎖住了清秋的南唐后主,倚著梧桐,胭脂滴淚,國恨亡魂,一腔秋愁。
夜色漸深,華燈初上,沿著大沙河,盡數是燈光流彩,霓虹閃爍,來往的人影,都倏忽如飄,建筑也恍惚起來,在凌波上晃動,樓上紅燈高掛,暗香浮動。恍然的,似乎在那金陵秦淮河上,柔波里的燈影槳聲,吳音淺唱,香靡的醉。
聽說,張掖的人,有很多看好這里,競相在此處買房定居。物華天寶,盡在此間,人生如白駒過隙,只貪歡一晌,便夠了。
選自《棗林》2014年第3期(作者地址:734100 甘肅省山丹縣豐清苑024信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