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曙東 張家峰
江蘇農村工業化中環境污染的規模效應、污染排放強度效應與產業結構效應研究
周曙東 張家峰
本文利用1990-2011年江蘇省13個地市農村地區的面板數據對工業化中環境污染的規模效應、污染排放強度效應與結構效應進行了實證研究。研究結果表明,農村工業污染排放量受經濟規模、污染排放強度與產業結構的影響。農村工業發展中污染排放存在顯著地規模效應,隨著工業經濟規模的擴大,對農村環境質量有顯著負面影響。蘇南、蘇中與蘇北區域農村的比較研究表明,蘇南的三種效應均低于蘇中與蘇北的三種效應。
農村工業化 工業污染
農村工業化是國家工業化的組成部分,是農村地域上的工業化過程。農村工業化主要表現為工業活動的持續增長,工業產出在國民經濟或地區經濟中的比重不斷增加,工業就業占比的增加。經過改革開放三十多年的發展,農村工業已發展成為我國農村經濟的主體力量。農村工業已成為吸納農村富余勞動力就業的主體,增加農民收入的主要渠道。農村工業尤其是鄉鎮工業的蓬勃發展對促進我國農村發展、縮短城鄉差距、促進農業轉型和農民增收發揮了關鍵性作用。
由于土地、勞動力、環境成本的不斷加大,發達地區的產業結構正在逐步調整。一些低端制造業和污染嚴重的產業也隨之向落后地區遷移。與此同時,由于城市制訂了較為嚴格的環境政策,對高污染企業實行強制關停,所以迫使污染企業搬遷;而污染企業轉移的目標往往是廣大農村地區,呈現污染產業向農村梯度轉移的趨勢。大部分農村工業呈現空間布局高度分散、經營規模小、企業污染治理水平低等特征,這些特征導致了日趨嚴峻的農村工業污染問題,惡化了農村的生態環境,對農村地區可持續發展和農民健康構成嚴重威脅。
本文以江蘇為例,通過對發達地區農村工業發展與污染排放規律的研究,以期為廣大農村地區尤其是落后地區農村工業發展提供借鑒。
1.江蘇農村經濟的現狀
江蘇省位于中國東部沿海,是中國的經濟大省,其面積是全國的1.1%,2011年GDP達49110.27億元,占全國的10.4%,人均地區生產總值62290元。經過30多年的發展,農村的就業結構也發生了重要變化。
自1978年以來,第一產業對江蘇農村經濟增長的貢獻逐步降低,第二產業以及第三產業對農村經濟增長的貢獻逐步提高,產業結構持續優化,農村工業化程度不斷提高。1978年第一產業總產值約為1.3億元,占三大產業總產值的1.89%;第二產業總產值約為66億元,占三大產業總產值的93.11%;第三產業總產值約為4億元,占三大產業總產值的5%。而到2011年第一產業總產值增加到約238億元,占比降為0.24%,第二產業總產值增加到約87614億元,占比達87.20%,第三產業總產值增加到約12626億元,占比增加到12.56%。

圖1 蘇南、蘇中與蘇北農村生產總值發展趨勢
從區域層面來看,江蘇省的蘇南、蘇中與蘇北三個區域農村經濟發展是不平衡的[1]從2000年開始南京與鎮江劃為蘇南,此處三區域是按照新的劃分標準。即蘇南包括蘇州、無錫、常州、南京、鎮江,蘇中包括揚州、泰州、南通,蘇北包括徐州、淮安、宿遷、連云港、鹽城。。1990年到2011年年間,從區域生產總值上看(見圖1),三個區域農村生產總值呈現上升態勢,且蘇南農村生產總值高于蘇中與蘇北。1990年,蘇中農村生產總值為171.14億元,蘇北為251.83億元,而蘇南為374.06億元,分別是蘇中與蘇北的2.19倍與1.49倍。2011年,蘇中農村生產總值為4507.92億元,蘇北為5824.32億元,而蘇南為12732.29億元,分別是蘇中與蘇北的2.82倍與2.19倍。這說明蘇南農村經濟與其他農村經濟差距在拉大。
2.江蘇農村環境污染的現狀
近三十多年來,江蘇省農村工業迅速發展,但也帶來了工業污染物排放量的迅速上升。從總體來看,江蘇省1990-2011年間農村工業廢水與廢氣排放量呈現上升態勢。其中工業廢水排放量由89456萬噸增加到134068.72萬噸,增加到1.49倍;工業廢氣排放量由1809億標立方米增加到26470億標立方米,增加到14.63倍。從年均增長率來看,這個期間,江蘇農村工業廢水排放量、廢氣排放量分別為1.95%、13.63%,均高于全省0.32%、9.65%的增長率水平。這說明江蘇農村環境呈現惡化態勢。
1990-2011年期間江蘇農村工業GDP一直處于上升趨勢,年均增長率達17.38%。雖然工業廢水與SO2總體呈現上升態勢(見圖2),但是受國家政策調控影響,出現波動狀況。“九五”期間,關閉淘汰了一大批技術落后、浪費資源、污染環境的“十五小”農村工業企業,加強了“三河三湖”的水污染防治。受這一政策的影響,“十五”期間江蘇農村工業廢水與SO2呈現下降趨勢。從2006年開始江蘇農村工業廢水與SO2排放開始下降,主要與國家、江蘇省為實現“十一五”環保目標所采取的一系列政策有關。

圖2 江蘇省農村工業廢水與SO2趨勢
江蘇省不同地區經濟發展水平不同,蘇南、蘇中與蘇北三個區域農村工業污染也存在差異。從總體上看,1990-2011年間,蘇南、蘇中與蘇北區域農村工業廢水排放均呈現增加趨勢,蘇南農村工業廢水排放量明顯大于蘇中與蘇北的排放量(見圖3)。其中2011年,蘇南、蘇中與蘇北工業廢水排放量依次為7.39、2.47、3.55億噸,占全省工業廢水的比重分別為30.02%、10.01%、14.40%。從2006年開始,蘇南與蘇中農村工業廢水排放有下降的趨勢,而蘇北農村工業廢水排則有上升的趨勢。

圖3 蘇南、蘇中與蘇北農村工業廢水排放趨勢(單位:千萬噸)
1990-2011年間,蘇南、蘇中與蘇北區域農村工業廢氣排放均呈現增加的趨勢。蘇南農村工業廢氣排放量超過蘇北農村工業廢氣排放量,蘇北農村工業廢氣排放量超過蘇中農村工業廢氣排放量(見圖4)。其中2011年,蘇南、蘇中與蘇北工業廢氣排放量依次為19339、2677、4454億標立方米,占全省工業廢氣的比重分別為52.42%、7.67%、12.76%。

圖4 蘇南、蘇中與蘇北農村工業廢氣排放趨勢(單位:億標)
總體來看,三個區域農村工業廢水與廢氣排放呈現上升趨勢,但存在差異。蘇南處于首位,蘇北次之,蘇中第三。江蘇省為實現“十一五”環保目標所采取的一系列政策措施,包括從2005年開展農村環境綜合整治試點、電廠的脫硫工程、排污收費標準的提高,從2006年開始的整治“小化工”行動等。但政策措施的效果不盡相同。蘇南與蘇中的農村工業廢水排放量呈現下降態勢,而蘇北的農村工業廢水與廢氣排放量均呈現上升態勢。
農村工業化帶來農村發展的同時,也帶來農村環境污染問題。有關經濟發展與環境質量關系的研究較多,各具特色。大致來說可以分為兩大類,一類是檢驗“環境庫茲涅茨曲線”(EKC)并探究其中的機理;另一類是分析經濟系統中的一些要素對于環境質量的作用。關于經濟發展對環境質量的影響并沒有達到共識。
環境污染的規模效應是指某地區的產業規模達到一定程度而使污染物排放總量增加的現象。經濟規模越大,需要更多的投入,資源消耗越大,在技術水平不變的情況下,工業經濟活動過程中產生的污染排放就越多。
污染排放強度可以用百萬元產值所產生的污染物排放量表示,污染排放強度效應是指污染物的排放強度會顯著地影響到污染物排放總量。因此可以通過降低污染排放強度來減少環境污染。產業的污染排放強度與技術密切關聯,技術進步可以提高資源利用率,產生對資源的替代效應,在既定產出水平下,可以節約生產過程中的資源消耗,進而減少污染物排放量,環境污染綜合治理的技術與設備的應用更是可以大幅度減少污染物排放量。
環境污染的結構效應是指某地區的產業結構調整會影響到污染物排放總量的現象,揭示產業結構狀態及變動對污染物排放總量造成決定性影響。不同的產業結構會產生不同的環境影響,一般來說,第二產業的污染要明顯大于第三產業的污染;再從第二產業內部來看,各地區輕工業與重工業的不同比例也會導致環境污染的程度出現差異。
上述分析表明,環境污染是經濟規模、排放強度與產業結構共同作用的結果。在農村點源污染的實證檢驗中,面臨的問題是如何選擇度量這些因素的合適指標以及數據的獲取。環境污染包括大氣污染、水污染、固廢污染等,實證研究中采用何種指標沒有統一標準,根據數據的可獲性,本文選擇工業SO2、工業COD排放量作為被解釋變量。農村地區的GDP作為表征經濟規模的變量,用農村工業污染的排放強度表征排放強度指標,第二產業的增加值占農村地區的GDP作為表征產出結構的變量。具體模型如下:

其中Eit是第i地區t年的工業廢物排放量,具體指工業SQ2、工業COD,αi和β為估計參數,GDPit是第i地區t年的GDP,Iit表示第i地區t年的工業SO2、工業COD的排放強度,strit表示第i地區t年的第二產業增加值占GDP的比重,νit為隨機擾動項。
本文所用數據主要來源于《江蘇省統計年鑒》、江蘇省十三個地級市統計年鑒,其中環境數據主要來源于《江蘇環境統計年鑒》。樣本中包括了江蘇省十三個地級市所包括的農村地區,即包括13個觀測單位,所采用樣本的時間跨度為1990-2011年。
通過估計方程(1),經檢驗,應選擇固定效應模型,估計結果見表1,所有回歸系數都在1%的顯著性水平上顯著。
本研究可以得到以下結論:首先,農村工業化存在環境污染的規模效應,經濟規模對工業污染物排放具有顯著影響。農村GDP每增加一個百分點,工業SO2排放將增加0.8529個百分點,工業COD排放將增加0.7418個百分點。這說明在農村工業化進程中,隨著工業經濟規模的擴大,對農村環境質量有顯著負面影響。其次,農村工業化存在污染排放強度效應,環境污染的排污強度效應顯著為正。即排放強度增加一個百分點,工業SO2排放將增加0.0128個百分點,工業COD排放將增加0.0135個百分點。上述分析表明,環境污染綜合治理的技術有利于環境質量的改善,但是在經濟發展的不同階段,其技術特征不同,對環境的影響不同。在農村工業化的初期或中期,廣泛采用的是高投入、低產出的粗放型技術,到了工業化中后期,廣泛采用環境友好型技術。到后工業化后期或后工業化時期,社會的生產方式與消費方式都向環保方向發展,社會普遍采用的是低能耗、低污染的技術。第三,農村工業化的環境污染的結構效應顯著為正。即農村第二產業增加值占GDP的比重每增加一個百分點,工業SO2排放將增加1.9989個百分點,工業COD排放將增加1.2201個百分點。這說明隨著農村工業化中工業在經濟總量中占比越大,農村環境質量則越差。

表1 工業SO2與工業COD固定效應回歸結果
從江蘇省區域農村經濟發展來看,根據錢納里標準,按照1998年美元匯率換算,蘇南農村2005年就進入了工業化的高級階段,蘇中農村從2007年進入了工業化中級階段,而蘇北農村2006年才進入工業化的初級階段,江蘇區域農村經濟發展水平存在明顯的差異。因此,為了考察區域農村工業污染與經濟發展之間的關系,對方程(1)進行估計,結果見表2,表3。

表2 蘇南、蘇中與蘇北工業SO2的回歸結果

表3 蘇南、蘇中與蘇北工業COD的回歸結果
無論是工業SO2還是工業COD的回歸結果均顯示,lnGDP、lnI與str的系數呈現蘇南小于蘇中、蘇中小于蘇北的特征。以str的系數為例,農村第二產業增加值占GDP的比重每增加一個百分點,蘇南、蘇中與蘇北工業SO2排放將依次增加1.9921、2.7909、3.5481個百分點,這一方面說明隨著農村工業化中工業在經濟總量中占比的增加,會惡化農村環境質量。同時也說明,江蘇農村工業化的進程中,環境污染存在區域差異,較之于蘇南農村,蘇中與蘇北農村面臨著更大的環境質量惡化的壓力。Soumyananda(2004)認為環境質量需求的收入彈性不同,即隨著收入水平的變化,人們對于環境質量的需求是不同的。蘇南農村工業化程度高,已經進入工業化中級階段,處于轉型升級階段,隨著人均收入的提高,人們的環保意識提高,對于環境質量的要求提高,地方政府對于環境監管的強度與政策的執行力度加大。而蘇中與蘇北農村工業處于加速發展時期,人均收入低于蘇南,人們對于環境質量的要求較低,政策執行力度較小。因此,蘇南的污染較重的產業向成本低、資源相對豐富地區的蘇中與蘇北地區的轉移是必然。事實上,一些污染嚴重的企業由于在蘇南當地難以生存,不斷轉移到蘇中與蘇北。在2000年以后,蘇北就成為承接蘇南與浙江化工企業轉移的新基地。
農村工業化帶動了農村經濟的發展,隨著工業從城市向農村的轉移,以及農村工業布局的分散性,給廣大農村地區帶來較大的環境污染。江蘇農村工業的實證研究表明,第一,在農村工業化進程中,污染排放量受經濟規模、排放強度與產出結構的影響。農村工業發展中污染排放存在顯著地規模效應,隨著工業經濟規模的擴大,對農村環境質量有顯著負面影響。第二,環境污染的排污強度效應顯著為正。第三,環境污染的結構效應顯著為正。這說明農村經濟中工業占比越大,對農村環境質量有顯著負面影響。第四,江蘇農村污染排放存在區域差異。無論是規模效應,排放強度效應,還是結構效應,蘇南小于蘇中與蘇北。對于工業SO2,蘇南、蘇中與蘇北的lnGDP系數依次為0.8327、0.9604、1.0271,即農村GDP每增加一個百分點,工業SO2排放將依次增加0.8327、0.9604、1.0271個百分點。對于工業COD,蘇南、蘇中與蘇北的lnGDP系數依次為0.6808、0.8663、0.9571,即農村GDP每增加一個百分點,工業COD排放將依次增加0.6808、0.8663、0.9571個百分點。顯然,蘇南的規模效應小于蘇中的規模效應,蘇中的規模效應小于蘇北的規模效應。對于工業SO2,蘇南、蘇中與蘇北的str系數依次為1.9921、2.7909、3.5481,即農村GDP每增加一個百分點,工業SO2排放將依次增加1.9921、2.7909、3.5481。對于工業COD,蘇南、蘇中與蘇北的str系數依次為2.0592、2.8228、2.8924,即農村GDP每增加一個百分點,工業COD排放將依次增加2.0592、2.8228、2.8924個百分點。可見,蘇南的結構效應小于蘇中的結構效應,蘇中的結構效應小于蘇北的結構效應。
鑒于以上分析,可以從以下兩個方面減少農村工業化過程中的環境污染,第一,調整產業結構。通過政策引導減少第二產業中的污染密集型產業,增加清潔型產業,優化產業內部結構。加速產業結構升級,加大農村經濟中的第三產業比重,從而從源頭上減少污染企業數量。第二,通過技術進步提高資源利用率。鼓勵和支持企業重視技術創新,增加科技投入,采用環境友好型技術,引導企業由資源消耗型和污染密集型產業向資源節約型和環境友好型企業轉變。
〔責任編輯:天則〕
Research on the Effect of Scale,Emission intensity and Structure of Environmental Pollution in the Process of Rural Industrialization in Jiangsu
Zhou ShudongZhang Jiafeng
Based on the panel data set from 1990 to 2011 in rural areas of 13 cities in Jiangsu Province,this paper makes an empirical study on the pollution in the process of industrialization.The results show that rural industrial pollution emissions are affected by economic scale,emission intensity and output structure.The industrial pollution emissions in the development of rural industry have significant scale effect,along with the expansion of the industrial economic scale,there is a significant negative impact on rural environmental quality.Secondly,effects of environmental pollution emission intensity are significantly positive.Thirdly,the composition effects of environmental pollution are significantly positive. This shows that if the rural industry accounts for more,there will be a significant negative impact on rural environmental quality.In addition,the comparative study of rural areas in south Jiangsu,middle Jiangsu and north Jiangsu shows three effects in south Jiangsu are smaller than those in south Jiangsu and south Jiangsu.
rural;industrialization;industrial pollution
周曙東,南京農業大學經濟管理學院教授 210095
張家峰,南京農業大學經濟管理學院博士生 210095
南京工業大學經濟管理學院講師 210009
本文系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重大項目(70833001),教育部博士點基金(20120097110034),新農村發展研究專項項目(XNC2012001),江蘇省高校哲學社會科學項目(09SJD790025)的資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