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萬盈
“設備這么重要,放開讓學生用,這怎么可能?”
“我有這么多科研成果,還是評不上教授,難道曾院長不知科研的重要性?”
“這樣的‘怪學生也招,曾院長不怕砸招牌啊?”
…………
從1982年到現在,他倡導的教育“改革”一直走在前沿。
面對不解,他說:“教師是個良心活,必須以學生為本。”
他,就是入選“2014年全國教育育人楷模候選人”的重慶大學通信工程學院院長曾孝平。
“為學生創造機會”
1982年,26歲的曾孝平意氣風發。
這一年,他從重慶大學電氣工程系畢業后,留校任教。
在高興的同時,他心里又隱隱不安。
一次,剛剛任教的曾孝平應邀去聽課,講課者是本系老教授。
最后一個環節是“學生發問”。
“步驟一、步驟二怎么做,書上有寫,但為什么要這么做?”
“老師,按您講的電工原理,為什么我的收音機還是沒修好?”
…………
老教授一臉尷尬。
教師動手能力差,創新性不強,科研能力低下……理論與實踐脫節,成為學院發展的“攔路虎”。
曾孝平替老教授著急——他能回答這些問題,他有自己的“秘密武器”。
上大學時起,他就四處“討要”破廢電器,再搗鼓組合成“新品”,由此摸索出了一整套實戰經驗。
“增強動手能力太重要了,我要盡我所能為學生創造機會。”
一個念頭,在曾孝平腦中萌芽。
“開放的實驗室”
2013年,《福布斯》發布“中國30位30歲以下創業者”名單,潘昊赫然在列。
潘昊的矽遞科技有限公司,成為位列全球前三的硬件制造商。
“重慶大學實驗室,是我夢想騰飛的起點。”潘昊說。
但潘昊不知道——為讓像他這樣的學生獲得更多實驗機會,曾孝平付出了多少努力。
1998年,重慶大學成立通信工程學院。
當上學院通信實驗室主任的曾孝平,內心狂喜:“我可以給學生創造更多實驗機會了。”
但事情并非這么簡單。
由于設備貴重,實驗室開放時間極短,有的設備甚至只能看不能用。
學生們著急,曾孝平更著急。
一次,為求一個緊急數據,曾孝平帶領學生來到實驗室。
“時間已過。”實驗室看管人員說。
“緊急數據,必須馬上實驗,還請開門。”
“重大實驗設備使用必須院長簽字。要不,出了問題,誰負責?”
“責任我來負!”曾孝平語氣“強硬”起來。
最終,實驗室的門打開了。
但這次經歷讓曾孝平陷入深思:“設備再貴重,也是為學生和老師服務的啊!”
一番深思后,曾孝平提出了“設備預約使用”方案。
經過曾孝平傾力呼吁和強力推進后,這個方案被學院采納。
“學生只要提前預約,就能正常使用設備,而且24小時全天候皆可。”
“教是為了不教”
設備有了,為突出實踐性,曾孝平調整了一些教師的崗位。
“騰籠換鳥,吸納更多的實踐性教師。”曾孝平說。
但還是有學生抱怨。
“課程太死板,多年沒變化。”
“可供選擇的課程太少,不對我的胃口。”
“從來沒參加過全國性競賽,說自己是‘重慶第一有什么意思。”
…………
“問題出在哪?”曾孝平苦苦思索。
彼時,國外Web2.0教學模式已悄悄興起,那是基于網絡進行自主選擇、自主學習,資源全球共享,服務全球同步。
但國內教學仍是1.0模式,教學方式傳統,思維方式陳舊,教學工具落后。
夜深人靜,曾孝平想起恩師江澤佳的教誨:“對于學生,教最終的目的是為了不教。要給人以選擇,讓學生主動學習。”
曾孝平頓覺醍醐灌頂,于是力推教學改革。
增加實用課程——大幅壓縮陳舊內容,增加EDA、FPGA等先進技術教學課程。
讓學生自主選擇——設計網上選課系統,讓學生根據興趣自主選擇。
通過比賽激發自主學習——帶領學生參加各類全國競賽,激發學生學習鉆研。
“教學改革前,是‘要我學,教學改革后,是‘我要學。”如今已留校任教的簡鑫說。
“教,還是要回到教”
2012年6月的一天,一則消息引起通信工程學院師生的激烈討論。
教師顏芳說:“這會不會額外增加教師工作量?”
“教師也要搞科研,確實分不出精力指導每一位學生。”教師賴琴持相同看法。
這一切都源于特色實驗班的成立。
特色實驗班30名學生,每名學生都有具體指導教師——教師的指導情況將作為年終考核重要指標。
“多年來,許多高校都宣揚要對學生進行‘一對一實驗指導,但落實的沒幾個。老師也要搞科研、評職稱,要對學生進行細致指導,確實不容易。”老教授何偉感慨。
為消除教師的擔心,曾孝平送出“定心丸”。
“以前評職稱,看科研成果,看論文數量、看課題項目,現在如果課上得好,學生指導得好,也可以評教授職稱。”曾孝平說。
有一次去外地考察時,因為胃出血,曾孝平意外暈倒。
但那次考察,給他留下深刻印象:實驗室里,教師手把手教學生;課堂上,師生互相討論學習;課堂外,師生廣泛談心。
“所以上課上得好,也能評職稱。教師是個良心活,必須以學生為本,讓學生真正學到東西。”曾孝平說。
“老師指導我們的學習和實驗變得細致入微了。” 學生們紛紛反映。
“每個人都可以成才”
2003年,正在重慶大學讀書的潘昊焦慮不堪。
由于忙著參加全國大學生電子設計大賽,他的課程拉下很多。
補考?重修?這都不是他希望的。
曾孝平獲悉后,當機立斷:“參加全國電子類競賽,可以折算成學分,如果得獎,還有獎勵。”
“在當時情況下,曾院長背負了很大的壓力。”潘昊說。
對一些偏才、怪才,曾孝平從來不覺得他們“不務正業”,而是引導他們順著愛好深入發掘。
“偏才、怪才說不定以后就是天才、大家。”曾孝平說,“但在目前的教育模式下,偏才、怪才的成長土壤太貧瘠,所以我要為他們提供空間。”
潘昊因此得以“茁壯”。
大學畢業后,潘昊憑著競賽成績,順利進入英特爾公司。2008年他辭職創業,所創辦的矽遞科技有限公司逐漸聲名鵲起。
像潘昊這樣受益的“怪才”“偏才”還有很多。
“只要學生能受益,只要對得起良心,我就會堅定推動改革。”曾孝平說。
學生的受益成長,也讓曾孝平獲得了“副產品”——他先后獲得“國家級教學名師獎”“寶鋼優秀教師特等獎”等多項榮譽。
“未來高等教育趨勢是寬進嚴出。評價教師的標準也應分為科研和教學兩套系統,根據老師特點量身定做,依托學生反響合理規劃。”
走出實驗室,曾孝平又談起改革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