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士新
[ 作者為上海國際問題研究院外交政策研究所助理研究員。]
2014年3月21—22日,上海國際問題研究院召開“亞信上海峰會:亞洲安全和發展合作的機遇與挑戰”國際學術研討會。來自中國、俄羅斯、巴基斯坦、哈薩克斯坦、土耳其、泰國、伊朗、吉爾吉斯斯坦、卡塔爾、塔吉克斯坦、韓國、印度和烏克蘭的專家學者圍繞亞信(即“亞洲相互協作與信任措施會議”)與亞洲新安全觀構建、亞洲安全機制、地區經濟一體化和亞信成員國經濟合作、亞信會議成員國共建“絲綢之路”、加強人文合作,實現民心相通、成立亞信會議智庫圓桌會議等議題進行了深入交流和熱烈討論,達成了諸多共識。
一、樹立亞洲新安全觀,構建地區安全機制
亞洲面臨著傳統與非傳統安全威脅、熱點問題與歷史問題并存的挑戰,歷史遺留下來的領土爭端和現實存在的軍事同盟與冷戰思維加劇了相互間的安全困境。高玉生大使認為,亞洲是國際恐怖主義、極端主義、分裂主義、跨國販毒、網絡犯罪等最大延伸區和重災區,也是經濟、環境、氣候、食品和能源安全的脆弱區。亞洲安全觀的構建要從亞洲安全的實際出發。安全問題的處理應堅持摒棄零和思維、確保相互安全、積累互信、擴大共識的原則。各國應通過外交手段協商解決彼此間的紛爭。歷史與現實問題應得到妥善解決。各方要在協商一致基礎上形成新安全觀,為亞洲地區形成有效的多邊安全機制提供思想、政治、理論和法理基礎。
亞洲新安全觀重視互信、互利、平等、協作的原則,各國需共同努力讓亞洲成為國際社會和平、穩定、合作的榜樣。外交部歐亞司副司長蘇方遒表示,新安全觀倡導世界各國超越意識形態和社會制度,摒棄冷戰思維和強權政治,互不猜疑和敵視,平等相待,以和平的方式解決爭端,就共同關心的安全問題進行廣泛的合作。安全是共同的,應該讓地區所有國家都參與區域安全架構的建設,防范一國安全問題的溢出效應。安全是相互的,不應該也不可能追求絕對安全,任何國家都不能把自己的安全建立在損害他國安全的基礎上。安全是綜合的,經濟安全和非傳統安全問題日益重要,解決這些問題必須綜合管理。
外部大國因素不可忽略。地區大國要有足夠的意愿提供安全公共產品,為促進地區的和平與穩定作出貢獻、發揮示范作用。吉爾吉斯斯坦中亞研究所的謝爾貝克·朱里亞夫(Shairbek Dzhuraev)認為,亞洲國家還沒有完全主導自己的實力,外部大國仍主導著亞洲事務,這使亞洲的力量格局具有高度的不平衡性。域外大國插手地區熱點問題讓許多問題更加國際化、更趨復雜、更難解決。大國之間相互競爭的利益關系,有時讓小國無所適從,擔心被邊緣化,淪為犧牲品。大國之間的爭斗往往會犧牲小國的利益,亞信會議需要考慮到處在邊緣地帶小國的利益。亞洲安全機制需制訂具有規勸性甚至強制性的規范,有效敦促大國之間保持理性協調,不選邊站隊,不折騰添亂。
構建亞洲多邊安全機制應學習迄今為止人類社會一切文明成果,包括歐洲地區存在過的一系列多邊安全機制。華東師范大學馮紹雷教授認為,多邊安全體制概念是逐步發展的。亞洲不同于歐洲,文明的多樣性、國家大小和發展水平的懸殊,亞洲比歐洲復雜得多。亞洲多邊安全機制的創立、改善和修補需要發揮亞洲的優勢,結合亞洲的文化和歷史傳統,既要學習其他地區好的經驗,同時也要結合當地實際情況。東北亞安全機制應是多層和多邊的,應該從低到高發展,從環境保護、氣候變化、海上救援、能源安全這些軟議題向硬議題逐步發展。
通過分享與歐洲安全合作的經驗,俄羅斯能夠為亞洲安全機制建設作出自己的貢獻。俄羅斯科學院的維克多·拉林(Viktor Larin)認為,俄羅斯贊賞亞信會議提供的機會和中國在亞信會議中所起的領導作用。參與亞信會議有助于俄羅斯重返亞洲和歐亞地區,有助于其亞洲身份和認同的建立,有助于其在亞洲的和平與穩定方面發揮更大作用。俄在遠東地區的能源和經濟政策,目的在于幫助俄融入亞太安全體系,幫助亞太地區實現和平、穩定與繁榮,促進彼此之間的互信。俄希望真正成為亞太的一部分,尤其是作為一個平等的伙伴被亞洲國家所接受。俄轉向亞洲是認真的,但這并不意味著反西方或反美,而是俄的多元化戰略。
二、實施“絲綢之路”戰略,促進亞洲經濟整合
亞洲擁有多種成功的經濟發展模式,各國應加強理念交流,在構建地區發展共同體的過程中,進行科學有效的分工協作。中國社科院西亞非洲研究所所長楊光研究員認為,中國一方面從亞洲國家獲得能源和初級產品供給,有力地改善了他們的貿易條件,中國龐大的需求推動了初級產品價格的上漲。與此同時,中國輸出的廉價貿易品降低了亞洲國家的進口成本,總體上推動了亞洲國家貿易條件的改善。另一方面,中國對亞洲國家的直接投資產業結構符合當地經濟特征,尤其是相關勞動密集型產業的技術轉移比較適合這些國家工業化早期的發展。因此,亞信機制下的亞洲地區合作是基于當前亞洲實際提出的符合亞洲經濟現實需求的戰略。
習近平主席提出的“一帶一路”戰略顯著區別于美國2011年提出的“新絲綢之路”計劃,后者旨在建立以阿富汗為中心,連接中亞和南亞的經濟發展帶。巴基斯坦戰略研究所的納杰姆·拉菲克(Najam Rafique)認為,當前中國提出的“一帶一路”戰略是一個開放包容的倡議,吸引了更多成員和組織,涵蓋了更廣泛內容,更符合亞洲國家的發展實際。它強調倡導與謀求和平發展,是一種經濟導向的新安全觀。亞洲國家之間的有效合作至關重要,當前亞洲國家需要增進經濟合作,推動基礎設施建設,消除國家之間的合作壁壘,打破相互之間的隔閡。中國的“絲綢之路”戰略有助于亞洲區域內資源的配置和優勢互補,有助于增進地區間的合作發展,更好地融入到世界經濟和貿易體系中,所有這些推動經濟一體化的努力,都將有利于亞洲地區的真正發展和互信。
實施“一帶一路”戰略需要維護好持續性強勁動力,從“需求驅動”和“壓力推動”差異的角度探討絲綢之路發展的路徑。上海國際問題研究院世界經濟研究所的李新研究員認為,“一帶一路”是各國內外需求驅動的政策表現。從中國方面來看,西部大開發和全方位對外開放格局形成了向外拓展商品市場和穩定能源資源來源的內生性需要,而有利的經濟環境增強了中國參與地區一體化的興趣,也為各國充分發揮經濟增長潛力提供了可能。這種“走出去”與“引進來”有機結合的發展態勢,加上“以本國為中心、平衡各國利益”的政策取向,有助于亞洲國家進行戰略調整,為更高層次的開放奠定基礎。亞洲國家正面臨這樣的發展需求,需要為政策上的互聯互通提供有利的經濟發展環境,借助貿易自由化和經濟一體化釋放本地區經濟增長潛力。
泛亞洲地緣政治與經濟架構需要進行溝通和整合。根據經濟基礎與上層建筑的辯證關系,經濟合作可以增進政治互信,為相互間在安全領域合作奠定基礎,并為全面合作提供持續推動力。打擊“三股勢力”,消除安全威脅,有助于保障亞洲東西部通暢,增進各經濟要素的互補與融合。中國國際問題研究所的石澤研究員認為,在推動亞洲合作模式上,由于地區間存在較大的發展差異,中國應避免用單一模式推動亞信合作;注重務實合作,不必追求大而全的機制,應立足于雙邊和具體項目;經濟合作應該充分遵循循序漸進的原則,爭取在一些小多邊、次地區的機制上進行合作;亞信成員國之間的合作可以與南盟、上合、伊斯坦布爾進程等現有機制有效結合,以組織間合作的方式提升實際效率。
三、促進亞洲人文交流,擴大智庫深入合作
亞洲地區的特征不僅體現在政治理念與發展模式的不同,更表現為文化多元和種族多樣。國際關系差異性的處理結果關系到它將成為合作和創新的動力還是阻力,進一步夯實還是銷蝕社會文化認同的基礎。從地區合作實踐來看,文化認同的強勁支撐是地區一體化成功的關鍵。同時,各國在促進地區合作的相互磨合的進程中逐漸會衍生或建構出一種新的文化認同。這是人類文明在互動中不斷演化與進化的必然歷程。上海社科院歷史研究所的王健研究員認為,地區文化認同大致可以分成三個層次。第一是回應性認同,每個成員在與地區內外的他者在相對性和差異性中確認自己的地區身份。第二是功能性認同,各國在交往過程中建立了一種相互依賴的關系,逐漸形成了利益的共同體。每個國家意識到自己與這個共同體具有密不可分的利益關系。第三是歸屬性認同,在長期交往中,形成一種文化上的緊密聯系。目前亞洲地區的合作文化認同,基本上屬于前面兩個層次。
文化認同既是國家間長期人文合作的結果,也是在更寬廣領域進行深度合作的黏合劑。上海政法學院國際事務和公共關系學院的王蔚教授認為,世界各國人民在漫長的歷史過程中都創建了各具特色的文明。多樣性是世界文明的基本特征。多樣性意味著差異,差異需要交往,交往促進了發展,而發展最終成就了文明。亞洲東西部在文化上具有共性,如悠久的文明史和文化傳統,當前都面臨現代化任務,都與絲綢之路相關,總體上保持著良好關系;但也存在差異性,如發展程度不同,國家之間和民眾之間貧富差距明顯,政治體制和意識形態各異等。和平與發展是它們的共同訴求,秉持人類命運共同體意識,通過交流合作打造利益共同體,是共同努力的希望與方向。
亞洲人文合作重在保留和尊重各文明或文化特性,體現地區文化的核心價值觀。亞洲人文合作不僅包括人員往來、文化交流、媒體互動等,還有為此準備的各種服務平臺與機制,為不同思想的平等互動與包容互鑒提供制度支持。人文合作的內容絕不是清談與務虛,更要體現在務實領域中。在本次會議上,主辦方上海國際問題研究院學術委員會主任楊潔勉研究員強調,上海國際問題研究院愿堅持和延續團結協作、同舟共濟的亞洲精神,發揮主席國的積極作用,主辦年度亞信智庫圓桌系列會議,作為亞信會議的二軌機制,協調相關國家的研究單位,定期深度探討共同關心的與亞信會議相關的具體問題,并以開放包容的形式在目標醞釀、議題設定、原則確立和機制建設等方面尋求共識,逐步進入亞信會議相關決策進程,為實現亞洲地區和平、穩定、發展與共贏的愿景作出貢獻。